83 手术前，手术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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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一个美国来的合作团队过来，所以当天早上，顾青城七点多便来到了MSC，方树陪同接待了合作团队，重新回到了办公室内。
楼下前台打来电话，“顾总，这边有您的一个快递，我已经帮您签收了，给您送上去么？”
顾青城手指在桌面上轻叩了两下：“让人送上来。”
只一个类似于文件袋子的快递，顾青城修长手指拿过抽屉里的刀片，将文件袋划开，从里面抽出一个牛皮纸的信封来，摸起来，信封内是几张硬卡纸一样的卡片。
顾青城将信封打开，抽出里面的照片，一共有三张。
第一张是近距离的，在公路边，顾青城和沈嘉攸打架，杨拂晓冲过去挡在两人面前。
第二张是昨天晚上，杨拂晓和沈嘉攸举止亲密的一起走进餐厅。
第三张是昨天晚上顾青城醉酒过后，揽住杨拂晓的腰，生硬的逼近她的面庞。
照片都拍的很清晰，即便是让专业人士看，也能发现，照片中不存在借位。
这三张照片，一旦发到网上，受到攻讦的肯定不是顾青城和沈嘉攸，而是杨拂晓，如果是不了解内情的人，都会认为是杨拂晓在玩弄这两个男人的感情，肯定会受到不公正的待遇。
这个人是针对杨拂晓的么？
可是，又为什么要把照片寄过来到他这里？
信封内除了这三张照片之外，没有别的联系方式，就连快递单上的寄件人一栏也是空白的，没有电话没有姓名。
顾青城眯起眼睛来，从桌面上拿了打火机，将照片点燃，从下而上窜起来的淡蓝色火苗瞬间就将照片吞噬掉，顾青城抬手扔在地上，照片缓慢燃烧成了灰烬，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留下燃烧的一道黑色痕迹。
如果对方用照片只是为了威胁，那么总会提出条件的。
顾青城给董哲打了个电话：“最近帮我盯着报社和一些网上论坛，如果一旦有什么消息，花点时间压下去。”
………………
杨拂晓在紫荆园里，等了一个上午，都没有等来顾青城。
她靠坐在沙发上，手中捧着一杯蜂蜜水，小口小口的啜着。
盛微微倒是显得比杨拂晓还要紧张，从楼梯口走到厨房，再从厨房重新走回去，来来回回踱步，还不停地看着时间。
“顾青城应该没这么不靠谱吧？”盛微微转过来，“拂晓，说不定他不想让你打掉孩子了。”
杨拂晓捧着热气腾腾的水杯，微微抿了一下嘴唇。
如果，顾青城想要她留下这个孩子，那和沈嘉攸之间的协议，该怎么办？
杨拂晓握着玻璃杯的手指关节有些发白，她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而就在客厅内一片安静的时候，门口响了两声。
杨拂晓和盛微微两人都猛地抬眼看过去，看到门从外面打开，穿着一件深咖色外套大衣的顾青城从门口进来。
盛微微惊叫了一声：“顾青城，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顾青城在玄关处的地垫上停留片刻，然后绕过盛微微，向杨拂晓走过来，拉过她的手起身，“我还要接拂晓去医院。”
杨拂晓一只手依旧端着水杯，手有点冷，一双眼睛似乎是看向顾青城的方向，却又好似停留在他身后的地面上，目光有点散。
顾青城转过来，将她手中的水杯拿掉放在一边，拉着他的手改为揽着她的腰，扶着她起身，顺手拨了一下她垂落在肩侧的发丝，说：“我们去医院，好么？”
杨拂晓微微抬起头，注视着顾青城一双幽深的眸，然后点了点头，“好。”
顾青城的掌心温热干燥，将杨拂晓的手纳他的大手里，能感觉到，在这个人的身后，有一种安心踏实的错觉。
是的，只是错觉。
杨拂晓微微抬了抬头，看了一眼顾青城被窗外的自然光照射进来影影绰绰的侧脸，咬了一下嘴唇。
盛微微急忙在后面跟上去：“我也去医院！”
依旧是顾青城开车，车子平稳的行驶在道路上。
兴许是前几天顾青城的忽然疯狂开车，让杨拂晓对坐车都产生了一种平白的恐惧感，不由得就攥紧了安全带。
顾青城单手扶着方向盘，另外一只手抓住杨拂晓的手，“我不会开的快了。”
杨拂晓点了点头。
盛微微将自己晾在后车座上，抻着腰，古怪地看着前面的两个人，这是冷战状态么？怎么感觉这两个人像是和好了？但是好像还有点拧巴，就跟麻花似的，拧了拧的拧在了一起。
其实这样也好，她现在想跟沈律师拧巴都还拧巴不到一起呢。
啊，她真的也好想跟沈律师拧巴啊。
来到医院，杨拂晓觉得自己出了一手心的汗。
“我去趟厕所。”
经过一楼的女卫生间，杨拂晓停下脚步，扯了一下顾青城的胳膊。
顾青城松开杨拂晓的手，直接换过另外一只手拿着杨拂晓的包，“好，我在外面等你。”
盛微微忙不迭地跟上去，“我也去厕所。”
盛微微现在就是充当一个十分称职的小跟班，随便杨拂晓去哪里都要跟着。
杨拂晓其实私心不想要盛微微跟进来。
她现在只是想要有一个空间可以自己静一静，只不过，盛微微进来就将杨拂晓一把拉到了旁边：“拂晓，其实你不用担心，我能看出来的，顾青城是真的喜欢你，所以你不用担心，他一定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
杨拂晓转过头来，看着盛微微一张明朗的笑脸，苦笑了一下：“就算是想要拿掉我的孩子，也是不会伤害我对么？”
盛微微一时语塞。
“我虽然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哥他本意肯定不是这样的，其实他就有点大男子主义，不管多强大的人，就算是神，也会有弱点的。”
这是盛微微说的实话。
盛微微的母亲在生盛微微的时候难产去世，所以，自从盛微微有记忆起，就把父亲盛浩东当成是神，宠她能宠到天上去，说他绝对不会再娶，可是直到后来，被那个女人给迷惑了，昏了头给她娶了个后妈进门。
哼，盛浩东就是个渣男。
当然，盛大小姐又在内心将自己老爸骂了祖宗十八代，没留神将自己也给代入进去了。
杨拂晓听了盛微微的话，忽然就想起来昨天晚上，那个喝醉酒又吹冷风到发烧的男人，幼稚的怕苦不肯吃药，嘴角不禁向上弯了弯。
确实是有另外一面，恐怕是百年难遇的吧。
之前顾青城就已经预约挂号了，医生也都准备好了。
来到手术室前，一个小护士说：“这位小姐您请进。”
杨拂晓盯着这个女护士带着口罩的脸，忽然好想回到了五个月之前，那个时候是一个滂沱大雨的夜晚，她一个人去医院做处女膜的修复手术，也是鼓足了勇气要进去，要忘掉许慕珩，要重新开始，可是非但没有忘掉，相反还又喜欢上了一个和许慕珩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顾青城也想要跟着女护士走进去，却被挡在了外面：“男士止步。”
顾青城问：“我陪着进去不可以么？”
女护士摇了摇头：“不可以哦，先生，您放心，只是一个小手术，不会有危险的，半个小时就好了。”
盛微微注意到顾青城脸上的表情，真的是有一丝落寞失落的，她便急忙就举手：“我！我是女人，我可以进去！”
女护士：“……”
“不过，我晕血，应该不会流血的吧……”
女护士看向盛微微的眼神里分明写着：什么手术不见血？
杨拂晓狠心的别过脸，不再看顾青城的眼睛，跟着护士向前走。
而就在这个时候，杨拂晓刚好走到手术室的门口，顾青城忽然向前走了两步，从身后环住了她的腰，手掌覆在杨拂晓的小腹上，双手交叉，虽然只有不足三秒钟的时间，已经让杨拂晓眼眶发酸了。
顾青城松开了她的腰，说：“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杨拂晓闭了闭眼睛，走进了手术室。
刚才顾青城最后的动作，明明就是在做最后的挽留，挽留杨拂晓，挽留今生没有缘分做父子父女的孩子，但是，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手术门在身后关上，经过前面的一道屏障，杨拂晓忽然转过来，一手拉开了女护士刚刚拉上的帘子，下意识的就想要向门口走去。
一个身穿白色医用大褂戴着口罩的男人忽然伸出手来，挡了一下杨拂晓。
“我是沈少安排的。”
听了这句话，杨拂晓已经明白了。
事情无可转圜了，只能按部就班地继续下去了。
………………
盛微微陪同顾青城坐在外面的公共座椅上，她心里有点痛，因为她也不是所谓的丁克，孩子是一定要有的，虽然听说过很多怀孕的过程很辛苦，而且生产的时候很痛苦，但是，她都一定要体会一下为人母的这种欣喜的。
虽然盛大小姐做事上很放得开，其实思想上还是很保守的。
所以，她能够体会到杨拂晓的这种感觉，也就对顾青城多了一丝埋怨，是个女人都会埋怨的吧，这个孩子真的没了，狠狠的虐虐顾青城。
盛微微眼角的余光扫过顾青城，开口问：“哥，你真不会舍不得么？”
顾青城直接起身，“我去抽支烟。”
盛微微看着顾青城已经离开的背影，抿了抿嘴唇。
落荒而逃了吧。
切，说到底，大男人还不是跟一个孩子似的，遇到这种情况就逃了。
剩下盛微微一个人坐在走廊上，她拿了手机给沈宸良发了一条信息：“你开始工作了么？我现在在医院。”
她是有意地发这么一条信息。
一般人听到去医院这三个十分敏感的字眼，第一反应都会是问：生病了么？
特别是现在盛微微的这个特殊情况，更是该嘘寒问暖的呀。
但是，过了很长时间，沈宸良才回过来一条信息，只有一个字：嗯。
盛微微顿时就瞪大了眼睛，“嗯”是什么意思？！
她立即拿起手机给沈宸良打了个电话，在电话接通的同时，她已经将满腔的怒火都转变成了娇滴滴的声音，不能粗声粗气的吓着人家沈律师了。
在嘴边指责的“你刚才那个嗯是什么意思？！”出了口就成了“那个……刚才我没看懂你给我发的短信……”
听筒内传来有极轻微的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就是说我在工作。”
“噢，那我不打扰你工作了。”
“嗯。”
一个“嗯”完了，电话就给撂下了。
盛微微有点挫败感。
真心觉得沈宸良这种性冷淡又禁欲的男神律师实在是太难搞了，都已经认识这么久了，还是无端的疏离再疏离……
………………
顾青城缓步来到吸烟室，靠在墙面上，点燃了烟蒂，香烟弥散着烟气飘袅，他狠狠的抽着烟，将烟气吸入肺里。
他觉得，应该是时候将所有的实情都告诉杨拂晓了。
只不过，这个孩子也必须拿掉。
他母亲，到他……
所以，绝对不能再有另外一个血缘至亲的孩子再出现。
手机铃声响起。
并不是顾青城自己的手机，而是杨拂晓的手机。
从刚才杨拂晓进手术室，她的包就一直在顾青城的臂弯处挎着。
顾青城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手机上面的姓名——“外婆”。
他沉吟片刻，接通了电话。
“晓晓，我是外婆。”
“外婆，是我，拂晓今天去上班忘记带手机了。”
外婆一听，也就放下了心，“小顾啊，我是之前听她舅舅说，说什么晓晓在C市遇上了什么麻烦。”
“没有什么麻烦，她很好，等晚上她下班，我让她给你回一个电话。”
“不用回电话了，她没什么事儿就好了，”外婆说，“有你在有什么不放心的，拂晓她从小就比别的姑娘心细，可能是爸妈都没有陪在身边，我一个老太婆又有些事情顾虑不到的……不过还好，拂晓是一棵树苗，没有长歪了。”
顾青城应了两声，又问了外婆的身体情况，听着外婆中气十足的声音，也就可见外婆的身体应该养的不错，上一次杨拂晓回去给外婆做了全身检查，果然是对的。
………………
手术后，杨拂晓暂时被医生推到一个病房里休息。
顾青城在外面散了身上的烟味，才推门走进病房，杨拂晓正在熟睡着，脸庞有些发白，浓黑的发丝包裹着的一张小脸，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杨拂晓的睫毛很长，即便不用化眼妆，也显得眼睫长眼窝深，像是勾着眼线。
顾青城走过去，在杨拂晓身边坐下来，伸手散落在她脸颊旁边的头发，露出淡粉色的唇，他俯身在唇上吻了一下。
杨拂晓一动不动，像是在熟睡中。
顾青城坐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便抓了外套转身出去。
不多一会儿，躺在床上的杨拂晓就睁开了眼睛。
窗外的天色很暗，低垂的云絮预告着一场雨夹雪。
杨拂晓眨了眨眼睛，双手覆在平坦的小腹上，重新阖上了眼睑。
其实，外婆有一句话说的是很对的，杨拂晓是一个野生的小树苗，只不过没有长歪。
何止是没有长歪，长的挺拔，乐观，向着太阳努力的生长。
她一直都相信着，上天给你关上一扇门，也就必定会给你打开一扇窗。
可是，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不公平，可能上天给你关上了一扇门，而忘记给你开那一扇窗，那么，人生就黑暗了。
不过，这个时候她也在相信着，就算是黑暗，也是黑暗一阵子，总会有人发现忘了给你开窗。
………………
杨拂晓在医院里住院的消息是封锁的，第二天就回到了紫荆园。
李阿姨看见杨拂晓苍白的小脸觉得特别对不住，“怎么好好的就能摔了呢，这孩子……哎，没关系，你和先生都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要孩子。”
杨拂晓不管是对李阿姨还是孟曦，只要是比较亲近的知道的人，就都说是摔下楼梯孩子流掉了，面对李阿姨的关切目光，杨拂晓还是忍不住低着头喝汤，没有抬头。
这两天里，都是盛微微在一边陪着，李阿姨也是大补小补都没有断过。
当然，还有顾青城。
杨拂晓的脾气越发的乖巧，不管对谁都是言笑晏晏的，特别是顾青城，顾青城想要抱着她她从来都不会推开，相反会主动的凑上去吻一吻他的唇瓣，然后笑的天真无邪。
就连盛微微都觉得杨拂晓的脾性转的有点快，也太听话了点吧，关键是，这种听话，会给人有一种她其实根本就不在乎顾青城，甚至于不在乎腹中小产掉的孩子的错觉。
杨拂晓特别喜欢看一些搞笑的综艺娱乐，顾青城有时候陪着她在沙发上看，她就特别乖巧的倚着身后宽厚的身躯，然后看着电视上一丁点令人发笑的场景，就笑的花枝乱颤，手指着电视：“哈哈哈，你看看那个男的，我快笑的不行了……”
顾青城拿过旁边的毯子给她盖在身上，“什么时候笑点这么低了？”
杨拂晓顺手抹了一下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我笑点一直都处于这个水平线上了，顾先生，你信不信，你现在学两声狗叫，我也能笑的抽过去。”
顾青城面色沉了沉，眼神幽瀚。
待他尚未开口之前，杨拂晓忽然伸手捂住了顾青城的嘴，“别，我要万一真笑的抽过去就不好了，还要麻烦顾先生您给我做人工呼吸，那多不好意思啊。”
顾青城没有发现，杨拂晓对他的称呼，已经从顾先生顾总顾大大到顾青城，然后现在又重新回到最初阶段了。
他喜欢将杨拂晓抱在腿上吻，杨拂晓也不挣扎不推拒，老老实实的坐着给他吻着，直到吻的受不了的，才捂着红肿的唇瓣：“完了，不能出去见人了。”
就连盛微微都看出来杨拂晓这次流产手术之后有点性情上的变化，更别提顾青城了。
只不过，谁都没有首先提起，就这么淡淡的，温温的。
顾青城最近公司的事情特别忙，但是，他经常会让方树或者柳依恬将文件送到紫荆园里来批复。
柳依恬来的次数比较多，时常是杨拂晓窝在床上，侧首看着顾青城批文件。
“顾总，这里签名。”
顾青城将已经批复好的文件拿给柳依恬，“这些文件拿给方树去办，我已经电话交代她了。”
“是。”
盛微微站在门口，“完事儿了没，完事儿了就跟我走，慢走不送啊。”
柳依恬的目光渐次掠过杨拂晓和顾青城，最终落在盛微微脸上，说：“不劳烦盛小姐送，我可以自己走。”
过了有十几分钟，顾青城累了，抚了一下眉心，转向床上侧身躺着淡笑的杨拂晓，放下手中的东西，向她走过来：“怎么了？”
杨拂晓乖巧地笑：“没怎么啊，我觉得柳依恬长得真的很漂亮，她和秦笙长得很像呢，你发现了没有？”
顾青城揽着杨拂晓的腰，“没怎么注意。”
“怎么可能呢，”杨拂晓微微眯起眼睛，一副想要堪透顾青城说谎的表情，“杨栋梁把柳依恬送给你，就是因为她长得像秦笙，要不然你也不可能收了。”
“我留下她有用。”
杨拂晓点了点头，拖长了尾音“哦”了一声，“明白了，原来那个有用的人是我，然后你觉得我没用了，才换成了柳依恬。”
顾青城皱了皱眉，“不要乱想。”
“我没有乱想啊，这显而易见的，除非是傻子看不出来，我又不傻，你说是不是，”杨拂晓笑着伸手捏了一下顾青城的脸，“不过没有关系，你把我当成是棋子，我把你当成是许慕珩的替身，我们彼此彼此。”
顾青城眉心的褶皱更深，他注视着杨拂晓巧笑倩兮的面庞，问：“我只是替身？”
“顾先生，这个问题您在很久以前就问过了，是什么时候来着，”杨拂晓托着腮，想了许久，“好像是在上海的时候，那个时候我没有回答你，现在我回答你，是的，你是替身，一个像极了许慕珩的替身。”
顾青城双肘支撑在杨拂晓的两侧，面庞逼近的同时，鼻尖相抵，“终于露出身上的刺了么？”
杨拂晓摇了摇头：“我身上一直都有刺啊，刺都是尖端向外而底部在内的，我总不能伤到我自己，所以就委屈顾大总裁啦。”
顾青城幽沉的双眸盯着杨拂晓，牢牢地锁住她的面庞。
杨拂晓嘴角依旧带着笑。
“我这么说你会不会生气的把我丢掉啊？”杨拂晓撑起手臂来，“你是不是已经生气了？”
“没有。”
“但是你这样一眯眼睛其实很吓人的，”杨拂晓笑了笑说，“其实我觉得你脾气很好啊，一点都不像是外面传的那样可怕。”
“那是因为你没有戳到我的软肋。”
“你的软肋是什么？”杨拂晓好奇的靠近，伸手在他的唇瓣上点了一下，“告诉我啊，好让我以后当成是即将炸开的地雷一样防着。”
顾青城一把抓过杨拂晓的手压在身侧，旋即，在杨拂晓没有回过神来的同时，顾青城已经栖身压了下来，沉重绵长的吻落在她的唇瓣上，带着力气去吮吻，杨拂晓猝不及防下被剥夺去呼吸，想都没想就要推开顾青城的胸膛，奈何好像是硬实的钢板一样，分毫不动。
在被吻的七荤八素之际，杨拂晓听见顾青城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但是她却因为口中溢出的声音，而冲淡了入耳的声音，只勉强听到了一两个字。
顾青城的手机铃声响了，在桌面上放着，声音响的此起彼伏，杨拂晓细碎的声音从唇瓣间溢出来：“去……接电话。”
待到长吻过后，杨拂晓喘着粗气，急急忙忙端起床头的水喝了两口。
顾青城的手机响过第一遍，现在是第二遍。
他跳下床，走到桌边，抬手接通了电话。
杨拂晓靠在床头，手指抚着自己的唇瓣，看着站在桌边的男人被灯影拉的长长的身影，微微阖下了眼眸。
“嗯，好的，我现在就过去。”
只是简短的几句话，顾青城将手机挂断，转过来走到杨拂晓身边，俯身在她耳边，“我去夜色一趟。”
“为什么？”
杨拂晓直接伸手抓住了顾青城的手腕。
顾青城说：“缇娜今晚在夜色，陆离听了也要去，我怕他们两个人见了面会出什么事情，所以过去看着。”
杨拂晓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说：“我也要去。”
她之前有过过顾青城缇娜和陆离的事情，也特别问过缇娜陆离这个人，可是缇娜总是避而不谈，现在有机会见一见曾经盛极一时的陆家大少，杨拂晓不能错过。
顾青城抱臂站在墙边，“非要过去？你现在身子好了？”
杨拂晓点了点头：“好了，只是出去走走，不做剧烈运动。”
………………
夜晚天气冷，再加上雨夹雪，杨拂晓穿着一件过膝的长款羽绒服，完全将整个身体包裹着，密不透风，戴上鸭绒帽，围着围巾。
顾青城让杨拂晓在门口等着，说：“我去取车，你先在这里面躲着风，我到了按喇叭叫你出来。”
杨拂晓将围巾扒下来露出口鼻来，“嗯。”
顾青城刚刚离开去取车，杨拂晓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她微微蹙眉，将手机拿出来，看见是沈嘉攸的号码。
她深深的闭了一下眼睛，接通了电话。
“嘉攸。”
沈嘉攸说：“温泉馆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了，等到下周就可以过去，在那边修养一段时间。”
杨拂晓心里难受了一下，说：“能不能再多给我点时间？”
电话另外一端沉默了。
杨拂晓说：“我知道，当初是我请求你帮我的，既然是我自己说出口的话，就一定不会出尔反尔，嘉攸，我是真心的谢谢你的，帮我保下了这个孩子。你信我，等到这个月底，你来紫荆园接我。”
沈嘉攸说：“好。”
外面传来顾青城按喇叭的声音，杨拂晓将手机重新放进口袋里，向外面走去。
………………
来到夜色，已经接近夜晚十点钟。
顾青城从车头转过来，给杨拂晓打开车门，杨拂晓猫着腰从里面钻出来，感觉到自己好像是一个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的一个移动水壶，处处都散发着浓浓的蒸汽。
刚从车内走下来，杨拂晓的脑袋就被顾青城盖上了后面的羽绒帽用来隔风，“喂！”
顾青城拉起了杨拂晓的手抬步向里面走去，来引路的并不是阿绿，而是另外一个小个子的男人，见了顾青城鞠躬说：“老板，是阿绿姐让我过来。”
经过长长的走廊，顾青城和杨拂晓两个人跟着这个人身后，来到一间包厢门口。
还未及拧开门把，就听见了里面一声酒杯掉落在地上发出的炸裂声，顾青城直接拧开门把。
杨拂晓心里也是一惊，不是陆离打缇娜了吧。
随后，后面的小个子也跟了进来。
杨拂晓看过去，阿绿手中拿着一个酒杯，而面前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周身有一种贵族气息，轮廓没有顾青城硬朗，无框眼镜夹在鼻梁上，镜片经过头顶的光照反光，有点柔和，脚下是摔碎掉的红酒酒瓶，光亮的皮鞋上染上一些颜色。
男人看着外面开门一下子涌动进来这么多的人，收回了手，笑了一下，“不是吧，这么兴师动众的，”他转向顾青城，“不好意思，阿城，我刚刚倒酒的时候手滑了，碎了你一瓶名酒。”
阿绿向后退了两步，将刚刚倒了一点玫红色酒液的酒杯放在后面的茶几之上，然后招手让人过来打扫地上的玻璃碎片，不过一分钟，已经打扫干净，两个人走出去了。
夜色里面很暖和，杨拂晓现在裹成一个包裹，自然是热的很，抬手就解了围巾，扔给一边的顾青城。
顾青城接过围巾挂在衣帽架上，便转过来给杨拂晓解身上的衣扣，服侍她脱掉身上的羽绒服大衣。
陆离“哟”了一声，“我也热的要命了，谁过来服侍我脱身上的大衣？”
顾青城把杨拂晓厚重的羽绒服挂在衣架上，转过来，微微俯身向杨拂晓侧脸。
杨拂晓微愣了一下，片刻之后嘴角绽起笑来，转过来，踮起脚尖就在他的侧脸上亲了一下，“辛苦啦。”
顾青城转过来，给陆离介绍：“拂晓，这是陆离。”
杨拂晓笑了一下，“陆先生您好，我叫杨拂晓。”
其实她是以为缇娜也在才过来的，但是现在看来，缇娜并不在，相反，陆离和顾青城两人像是有话要说，她知道，男人的事情，女人一般不要插嘴，便静静地坐在旁边，拿着刚刚阿绿找人送进来的果盘，吃着里面的水果。
顾青城问：“缇娜人呢？”
“苏烟没来，所以你根本就不用大半夜的跑过来，我们没有照面，”陆离说，“在我来之前，她已经从后面走了。”
顾青城勾唇笑了笑，眼睛里闪过一丝讽意，“你根本就没有真想跟她照面，如果想的话，你肯定会找人堵她，你想要堵她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陆离掀起眼帘，脸上没有笑意：“不，我没有多少人手，比起原来的陆家，根本就不值一提，再说苏烟是在为那个人做事，怎么也要……”
哐当一声。
顾青城转脸看过来，杨拂晓手里的水果托盘直接被倒扣在地面上。
杨拂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手滑了。”
缇娜不在的话，杨拂晓一个女人听两个男人说话，其实是很无聊的。
不过，直到顾青城出去接电话，陆离转过来看着杨拂晓：“他看起来很在乎你。”
杨拂晓礼貌地笑了笑：“噢，我也觉得他对我挺好的。”
怎么样陆离都是顾青城的好友，好友之间还是不要挑拨离间的好，避免被抓住痛脚。
杨拂晓有些困了，便躲在单人沙发上，顺手翻看一边的娱乐杂志。
顾青城在阳台上接了电话进来，对陆离说：“刚刚淼子打来电话，说裴三过段时间要从美国回来了，他家里有点事情要处理。”
陆离眼光一闪：“那就抽时间聚一聚，我也是有好几年没见裴三了。”
顾青城转眼去看杨拂晓，她刚好打了一个哈欠，手掌在嘴上拍了两下，他站起身来，走到衣帽架上把大衣拿下来，对陆离说：“如果今晚你想要在这边过夜，找阿绿去安排，我先回去了。”
说着，顾青城便将窝在沙发上的杨拂晓给拉了起来，给她重新裹上厚厚的羽绒衣，一起出了门。
陆离在沙发上，拿过刚刚杨拂晓拿过的那本杂志，随便翻了两页。
阿绿随即走进来，“陆少，请问您有什么需要的么？”
陆离摇了摇头，看着在门口消失的两人人影，抬眼扫了一眼阿绿秀美的面庞，问：“你觉得你家主子能和她走到最后么？”
阿绿没有说话。
一些当着人的面不能说的话，那么背着人也不要说。
更何况，现在处于她这种尴尬位置的人。
陆离站起身，看向阿绿，“如果苏烟下一次来，记得给我打电话。”
从温暖的夜色中出来，冷风一吹，果然是身上的汗毛感觉到都竖起来了，顾青城与身边杨拂晓换了个位置，挡在风口处，等着董哲开车过来。
杨拂晓抬眸，看着顾青城：“顾青城。”
“嗯。”
夜色前面的霓虹灯在地面上照出一层璀璨的亮光，杨拂晓依偎在顾青城身侧，开口问：“顾大大，你能不能把你的事情都告诉我呢？”
顾青城垂眸：“什么事情？”
“你的所有事情。”
“你很贪心。”
“嘿嘿，是啊，每一个女人都是很贪心的，我想要走进你的心里去看一看，”杨拂晓侧过身，伸手在顾青城心口上点了点，“看一看究竟装了几个女人，我排在第几个，看一看你是不是真心对我这么好，还是受到别人的嘱托。”
顾青城敛下眉目看着杨拂晓，脸上有很深的阴影，冷风刮过面庞，有些刺痛的感觉。
杨拂晓娇俏地笑了一下，“你说过，商人重利，一定要让商人看到利益，我一定不会让你亏本的，我也有一个秘密与你交换，你肯定会觉得物超所值。”
顾青城的目光细细的扫过杨拂晓风雪帽下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董哲的车在前面停了下来，他给杨拂晓打开车门，“外面冷，上车。”
杨拂晓知道，这样的话，就是拒绝。
她上了车，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绯色灯光的，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
杨拂晓最近很嗜睡，她心里知道是怀孕的缘故，不过幸好没有孕吐，要不然会更加不好解释。
过了两天，到了去医院复检的日子，顾青城当天没有时间，盛微微陪着她去了，在医院接待的人是梁锦墨。
梁锦墨特别放下诊所的工作来到医院，给杨拂晓复检的医生还是之前沈嘉攸的人，医生说：“已经调理的很好的，注意最近要忌口，不要吃辛辣的食物，还有最近一个月不要有性生活……”
医生叮嘱了很多，杨拂晓不停地点头，也生怕身后的梁锦墨听出蹊跷来。
梁锦墨送杨拂晓和盛微微两人出了医院，“我已经给顾青城打过电话了。”
“谢谢。”
在医院门口拦车的时候，顾青城派来的车慢了一步，结果正好遇上了沈嘉攸的车。
“嘉攸？”
杨拂晓有些惊讶，看着从车内走出来的沈嘉攸，当然，还有后面随即从车内下来的玉明秀。
沈嘉攸笑了笑：“我是来陪我妈妈来医院这边做讲座的，我妈妈是这边的名誉院长。”
杨拂晓：“……”
他顿时知道了，为什么之前拜托沈嘉攸会如此的顺利，即便是今天遇上，医生护士也都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多问。
“伯母好。”
杨拂晓微微鞠躬，玉明秀拍了拍她的肩膀，“来医院看病么？”
她刚在想要怎么回答，一边的盛微微已经成功的解救了她：“不行了拂晓，我又要拉肚子，头晕，我恶心想吐，我们快点走吧。”
杨拂晓对玉明秀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来：“我陪着朋友来看医生。”
盛微微拉着杨拂晓的胳膊死死地拽着，杨拂晓在说了再见之后，就硬生生的被拉走了。
玉明秀皱了眉，“那是谁家的姑娘，怎么一点教养都没有。”
沈嘉攸一只手扶了玉明秀的手肘，“是澳门盛家的大小姐盛微微，是来找我二哥的。”
玉明秀的眉又重新皱紧了几分，“盛家？”
玉明秀之前一直在国外居住，也就是听闻了自己儿子沈嘉攸的婚事，这才从国外回来，多年不接触国内的事情，对于一些豪门大家也就好停留在十年前认知的状态上。
“嗯。”沈嘉攸说，“走吧，一会儿讲座就开始了。”
………………
月底，迎来了严寒冬天的第一场大雪。
杨拂晓拉开窗帘，看着外面大片从天而降的鹅毛雪花，外面的树上一片冰雕玉砌，她直接拉开窗子，从外面的窗台上，在掌心内裹一大团雪，一共团了三个很大的雪球，听见后面有声音，直接拿了雪球就向后面的人影砸过去，刚好砸中了顾青城的肩膀，干净的雪片扑簌地掉落在地面上，杨拂晓开心地大笑。
顾青城无奈，“天冷，你现在快点进来。”
杨拂晓随即转身，又在他身上丢了两个雪球，最后一个不偏不巧刚好砸在了顾青城的脸上，雪球破碎掉在地上，结果顾青城的眉毛上还沾着雪。
她呲了呲牙，转过来小心地关了窗户，小碎步地跑过来，用手把顾青城脸上的雪给拨干净了。
“你不是生气了吧？”
顾青城拉过杨拂晓冰冷的手，转过来直接将一杯热水给她捧在手心中，“没有。李阿姨做好了饭菜，下来吃饭了。”
吃完饭，杨拂晓在家里呆着，而顾青城去上班。
杨拂晓送顾青城到门口，伸手勾着顾青城的脖颈，唇送上去在他的唇上印了一下：“不需要我去上班么？”
顾青城转过来：“天气太冷，你在家好好养着。”
杨拂晓心里猛然跳了两下，她差点把顾青城的这句话听成是养胎。
她站在门口，好像是个小媳妇儿似的，看着顾青城的身影离开，到前面的电梯前，电梯门打开，她抬手晃了两下，叫道：“顾青城！”
顾青城转过头来。
杨拂晓说：“开车小心！”
到快中午的时候，杨拂晓回到房间内，打开抽屉，收拾了一些比较重要的东西，将一张躺在床上和顾青城的合影摆在桌上，看了许久，直到一边的手机响起来，她按下了接听键，外放。
紧接着，从听筒内传来了沈嘉攸的声音：“我已经到紫荆园门口了。”
“好的，我现在就下去。”
临出门前，杨拂晓看了一眼放在床头的那个很丑的墨绿色暖手捂，因为那个东西太大，她的包装不下，便依旧放在床头的位置，咧着香肠嘴，好像在嘲笑她一般。
杨拂晓穿着一件厚厚的羽绒大衣，拎着一个小包，裹的很严实，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盛微微正在看一部恐怖片，抱着一个超大号的枕头，吓的一张脸都扭曲了，就在杨拂晓经过客厅的时候，她忽然堵住了耳朵蒙上了眼睛，“啊啊啊啊，快帮我关掉！我吓死了！”
杨拂晓：“……”
杨拂晓顺手帮盛微微调了一个台，“好了。”
盛微微捂着眼睛的手指挪开一条缝，“噢，诶，你要出门啊。”
杨拂晓点了点头：“嗯，我约了孟曦去商场逛街，晚饭不用给我做，我晚些时候回来。”
“噢。”
盛微微不大喜欢孟曦，索性就没有提出来要跟着她一起出去逛街。
到了门口，杨拂晓看见路边停了一辆车，不是沈嘉攸经常开的那辆车。
透过纷纷扬扬的大雪，杨拂晓看见坐在驾驶位上的沈嘉攸，便走到副驾上，开了车门。
等杨拂晓落座之后，沈嘉攸踩下油门，车子缓缓驶离，在地面上刚刚飘落而下的雪面上，划下车辙印。
沈嘉攸说：“今晚雪太大，等到过两天再去温泉馆吧。”
“嗯，好。”
杨拂晓转过头，用手滑了一下玻璃窗上呼出的迷蒙雾气，看着外面雪花纷飞。
真美。
………………
一整天。
顾青城在回紫荆园之前，给杨拂晓买了一束粉玫瑰，回到紫荆园内，迎面看见的，就是焦急成蚂蚁团团转的盛微微。
“顾青城，完蛋了，我把拂晓给弄丢了。”
顾青城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沉静幽冷的目光看向盛微微：“什么有意思？”
“中午拂晓说跟孟曦出去逛了，一起吃晚饭再回来，但是到现在还没回来，”盛微微说，“我给孟曦刚刚打了电话，孟曦说她今天压根就没有见着杨拂晓。”
顾青城在听见盛微微这句话的同时，手中的花束掉落在地上，玫瑰花瓣扑簌簌地落下来，好像在一瞬间就被摔碎了一样。
他重新拿了车钥匙，转身便冲了出去，盛微微紧紧的跟在身后。
顾青城拿出手机来打了电话，只有一句话：“杨小姐呢？”
“刚刚好像是在外面和沈三少吃了饭，回了沈家。”
这两个人是顾青城派着跟在杨拂晓身边保护杨拂晓的，但是并不涉及到个人自由。
大雪纷飞，顾青城站在一片雪地之中，眉眼之间是散不开的浓浓郁色。
盛微微将外套后面的帽子戴上，风有点大，她都觉得自己需要喊出来顾青城才能听得到：“喂！拂晓去哪里了？”
顾青城没有回答，站在原地好像是一尊雕塑一样。
盛微微以为顾青城没有听到她自己的话，便又大声喊了一遍，结果这一声倒是把顾青城给喊动了。
顾青城转过身来，径直就走向了他的车，开了车门上车。
盛微微顿时就明白了他这是要开车去找杨拂晓，急忙也跟着上去。
车子开得不快，因为雪下的很大，飘飘扬扬。
十五分钟过来，顾青城的车子停在了沈家大宅门口。
盛微微摇下一点车窗，有细碎的雪花从窗口飘落下来，她呢喃了一句：“拂晓来沈家了么？”
顾青城已经拨通了杨拂晓的手机号码。
手机铃声即将响尽，手机接通了。
男人的声音冰冷刺骨，被打开一条缝隙吹进来的冷风吹散了。
“现在出来。”
因为有一个美国来的合作团队过来，所以当天早上，顾青城七点多便来到了MSC，方树陪同接待了合作团队，重新回到了办公室内。
楼下前台打来电话，“顾总，这边有您的一个快递，我已经帮您签收了，给您送上去么？”
顾青城手指在桌面上轻叩了两下：“让人送上来。”
只一个类似于文件袋子的快递，顾青城修长手指拿过抽屉里的刀片，将文件袋划开，从里面抽出一个牛皮纸的信封来，摸起来，信封内是几张硬卡纸一样的卡片。
顾青城将信封打开，抽出里面的照片，一共有三张。
第一张是近距离的，在公路边，顾青城和沈嘉攸打架，杨拂晓冲过去挡在两人面前。
第二张是昨天晚上，杨拂晓和沈嘉攸举止亲密的一起走进餐厅。
第三张是昨天晚上顾青城醉酒过后，揽住杨拂晓的腰，生硬的逼近她的面庞。
照片都拍的很清晰，即便是让专业人士看，也能发现，照片中不存在借位。
这三张照片，一旦发到网上，受到攻讦的肯定不是顾青城和沈嘉攸，而是杨拂晓，如果是不了解内情的人，都会认为是杨拂晓在玩弄这两个男人的感情，肯定会受到不公正的待遇。
这个人是针对杨拂晓的么？
可是，又为什么要把照片寄过来到他这里？
信封内除了这三张照片之外，没有别的联系方式，就连快递单上的寄件人一栏也是空白的，没有电话没有姓名。
顾青城眯起眼睛来，从桌面上拿了打火机，将照片点燃，从下而上窜起来的淡蓝色火苗瞬间就将照片吞噬掉，顾青城抬手扔在地上，照片缓慢燃烧成了灰烬，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留下燃烧的一道黑色痕迹。
如果对方用照片只是为了威胁，那么总会提出条件的。
顾青城给董哲打了个电话：“最近帮我盯着报社和一些网上论坛，如果一旦有什么消息，花点时间压下去。”
………………
杨拂晓在紫荆园里，等了一个上午，都没有等来顾青城。
她靠坐在沙发上，手中捧着一杯蜂蜜水，小口小口的啜着。
盛微微倒是显得比杨拂晓还要紧张，从楼梯口走到厨房，再从厨房重新走回去，来来回回踱步，还不停地看着时间。
“顾青城应该没这么不靠谱吧？”盛微微转过来，“拂晓，说不定他不想让你打掉孩子了。”
杨拂晓捧着热气腾腾的水杯，微微抿了一下嘴唇。
如果，顾青城想要她留下这个孩子，那和沈嘉攸之间的协议，该怎么办？
杨拂晓握着玻璃杯的手指关节有些发白，她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而就在客厅内一片安静的时候，门口响了两声。
杨拂晓和盛微微两人都猛地抬眼看过去，看到门从外面打开，穿着一件深咖色外套大衣的顾青城从门口进来。
盛微微惊叫了一声：“顾青城，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顾青城在玄关处的地垫上停留片刻，然后绕过盛微微，向杨拂晓走过来，拉过她的手起身，“我还要接拂晓去医院。”
杨拂晓一只手依旧端着水杯，手有点冷，一双眼睛似乎是看向顾青城的方向，却又好似停留在他身后的地面上，目光有点散。
顾青城转过来，将她手中的水杯拿掉放在一边，拉着他的手改为揽着她的腰，扶着她起身，顺手拨了一下她垂落在肩侧的发丝，说：“我们去医院，好么？”
杨拂晓微微抬起头，注视着顾青城一双幽深的眸，然后点了点头，“好。”
顾青城的掌心温热干燥，将杨拂晓的手纳他的大手里，能感觉到，在这个人的身后，有一种安心踏实的错觉。
是的，只是错觉。
杨拂晓微微抬了抬头，看了一眼顾青城被窗外的自然光照射进来影影绰绰的侧脸，咬了一下嘴唇。
盛微微急忙在后面跟上去：“我也去医院！”
依旧是顾青城开车，车子平稳的行驶在道路上。
兴许是前几天顾青城的忽然疯狂开车，让杨拂晓对坐车都产生了一种平白的恐惧感，不由得就攥紧了安全带。
顾青城单手扶着方向盘，另外一只手抓住杨拂晓的手，“我不会开的快了。”
杨拂晓点了点头。
盛微微将自己晾在后车座上，抻着腰，古怪地看着前面的两个人，这是冷战状态么？怎么感觉这两个人像是和好了？但是好像还有点拧巴，就跟麻花似的，拧了拧的拧在了一起。
其实这样也好，她现在想跟沈律师拧巴都还拧巴不到一起呢。
啊，她真的也好想跟沈律师拧巴啊。
来到医院，杨拂晓觉得自己出了一手心的汗。
“我去趟厕所。”
经过一楼的女卫生间，杨拂晓停下脚步，扯了一下顾青城的胳膊。
顾青城松开杨拂晓的手，直接换过另外一只手拿着杨拂晓的包，“好，我在外面等你。”
盛微微忙不迭地跟上去，“我也去厕所。”
盛微微现在就是充当一个十分称职的小跟班，随便杨拂晓去哪里都要跟着。
杨拂晓其实私心不想要盛微微跟进来。
她现在只是想要有一个空间可以自己静一静，只不过，盛微微进来就将杨拂晓一把拉到了旁边：“拂晓，其实你不用担心，我能看出来的，顾青城是真的喜欢你，所以你不用担心，他一定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
杨拂晓转过头来，看着盛微微一张明朗的笑脸，苦笑了一下：“就算是想要拿掉我的孩子，也是不会伤害我对么？”
盛微微一时语塞。
“我虽然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哥他本意肯定不是这样的，其实他就有点大男子主义，不管多强大的人，就算是神，也会有弱点的。”
这是盛微微说的实话。
盛微微的母亲在生盛微微的时候难产去世，所以，自从盛微微有记忆起，就把父亲盛浩东当成是神，宠她能宠到天上去，说他绝对不会再娶，可是直到后来，被那个女人给迷惑了，昏了头给她娶了个后妈进门。
哼，盛浩东就是个渣男。
当然，盛大小姐又在内心将自己老爸骂了祖宗十八代，没留神将自己也给代入进去了。
杨拂晓听了盛微微的话，忽然就想起来昨天晚上，那个喝醉酒又吹冷风到发烧的男人，幼稚的怕苦不肯吃药，嘴角不禁向上弯了弯。
确实是有另外一面，恐怕是百年难遇的吧。
之前顾青城就已经预约挂号了，医生也都准备好了。
来到手术室前，一个小护士说：“这位小姐您请进。”
杨拂晓盯着这个女护士带着口罩的脸，忽然好想回到了五个月之前，那个时候是一个滂沱大雨的夜晚，她一个人去医院做处女膜的修复手术，也是鼓足了勇气要进去，要忘掉许慕珩，要重新开始，可是非但没有忘掉，相反还又喜欢上了一个和许慕珩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顾青城也想要跟着女护士走进去，却被挡在了外面：“男士止步。”
顾青城问：“我陪着进去不可以么？”
女护士摇了摇头：“不可以哦，先生，您放心，只是一个小手术，不会有危险的，半个小时就好了。”
盛微微注意到顾青城脸上的表情，真的是有一丝落寞失落的，她便急忙就举手：“我！我是女人，我可以进去！”
女护士：“……”
“不过，我晕血，应该不会流血的吧……”
女护士看向盛微微的眼神里分明写着：什么手术不见血？
杨拂晓狠心的别过脸，不再看顾青城的眼睛，跟着护士向前走。
而就在这个时候，杨拂晓刚好走到手术室的门口，顾青城忽然向前走了两步，从身后环住了她的腰，手掌覆在杨拂晓的小腹上，双手交叉，虽然只有不足三秒钟的时间，已经让杨拂晓眼眶发酸了。
顾青城松开了她的腰，说：“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杨拂晓闭了闭眼睛，走进了手术室。
刚才顾青城最后的动作，明明就是在做最后的挽留，挽留杨拂晓，挽留今生没有缘分做父子父女的孩子，但是，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手术门在身后关上，经过前面的一道屏障，杨拂晓忽然转过来，一手拉开了女护士刚刚拉上的帘子，下意识的就想要向门口走去。
一个身穿白色医用大褂戴着口罩的男人忽然伸出手来，挡了一下杨拂晓。
“我是沈少安排的。”
听了这句话，杨拂晓已经明白了。
事情无可转圜了，只能按部就班地继续下去了。
………………
盛微微陪同顾青城坐在外面的公共座椅上，她心里有点痛，因为她也不是所谓的丁克，孩子是一定要有的，虽然听说过很多怀孕的过程很辛苦，而且生产的时候很痛苦，但是，她都一定要体会一下为人母的这种欣喜的。
虽然盛大小姐做事上很放得开，其实思想上还是很保守的。
所以，她能够体会到杨拂晓的这种感觉，也就对顾青城多了一丝埋怨，是个女人都会埋怨的吧，这个孩子真的没了，狠狠的虐虐顾青城。
盛微微眼角的余光扫过顾青城，开口问：“哥，你真不会舍不得么？”
顾青城直接起身，“我去抽支烟。”
盛微微看着顾青城已经离开的背影，抿了抿嘴唇。
落荒而逃了吧。
切，说到底，大男人还不是跟一个孩子似的，遇到这种情况就逃了。
剩下盛微微一个人坐在走廊上，她拿了手机给沈宸良发了一条信息：“你开始工作了么？我现在在医院。”
她是有意地发这么一条信息。
一般人听到去医院这三个十分敏感的字眼，第一反应都会是问：生病了么？
特别是现在盛微微的这个特殊情况，更是该嘘寒问暖的呀。
但是，过了很长时间，沈宸良才回过来一条信息，只有一个字：嗯。
盛微微顿时就瞪大了眼睛，“嗯”是什么意思？！
她立即拿起手机给沈宸良打了个电话，在电话接通的同时，她已经将满腔的怒火都转变成了娇滴滴的声音，不能粗声粗气的吓着人家沈律师了。
在嘴边指责的“你刚才那个嗯是什么意思？！”出了口就成了“那个……刚才我没看懂你给我发的短信……”
听筒内传来有极轻微的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就是说我在工作。”
“噢，那我不打扰你工作了。”
“嗯。”
一个“嗯”完了，电话就给撂下了。
盛微微有点挫败感。
真心觉得沈宸良这种性冷淡又禁欲的男神律师实在是太难搞了，都已经认识这么久了，还是无端的疏离再疏离……
………………
顾青城缓步来到吸烟室，靠在墙面上，点燃了烟蒂，香烟弥散着烟气飘袅，他狠狠的抽着烟，将烟气吸入肺里。
他觉得，应该是时候将所有的实情都告诉杨拂晓了。
只不过，这个孩子也必须拿掉。
他母亲，到他……
所以，绝对不能再有另外一个血缘至亲的孩子再出现。
手机铃声响起。
并不是顾青城自己的手机，而是杨拂晓的手机。
从刚才杨拂晓进手术室，她的包就一直在顾青城的臂弯处挎着。
顾青城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手机上面的姓名——“外婆”。
他沉吟片刻，接通了电话。
“晓晓，我是外婆。”
“外婆，是我，拂晓今天去上班忘记带手机了。”
外婆一听，也就放下了心，“小顾啊，我是之前听她舅舅说，说什么晓晓在C市遇上了什么麻烦。”
“没有什么麻烦，她很好，等晚上她下班，我让她给你回一个电话。”
“不用回电话了，她没什么事儿就好了，”外婆说，“有你在有什么不放心的，拂晓她从小就比别的姑娘心细，可能是爸妈都没有陪在身边，我一个老太婆又有些事情顾虑不到的……不过还好，拂晓是一棵树苗，没有长歪了。”
顾青城应了两声，又问了外婆的身体情况，听着外婆中气十足的声音，也就可见外婆的身体应该养的不错，上一次杨拂晓回去给外婆做了全身检查，果然是对的。
………………
手术后，杨拂晓暂时被医生推到一个病房里休息。
顾青城在外面散了身上的烟味，才推门走进病房，杨拂晓正在熟睡着，脸庞有些发白，浓黑的发丝包裹着的一张小脸，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杨拂晓的睫毛很长，即便不用化眼妆，也显得眼睫长眼窝深，像是勾着眼线。
顾青城走过去，在杨拂晓身边坐下来，伸手散落在她脸颊旁边的头发，露出淡粉色的唇，他俯身在唇上吻了一下。
杨拂晓一动不动，像是在熟睡中。
顾青城坐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便抓了外套转身出去。
不多一会儿，躺在床上的杨拂晓就睁开了眼睛。
窗外的天色很暗，低垂的云絮预告着一场雨夹雪。
杨拂晓眨了眨眼睛，双手覆在平坦的小腹上，重新阖上了眼睑。
其实，外婆有一句话说的是很对的，杨拂晓是一个野生的小树苗，只不过没有长歪。
何止是没有长歪，长的挺拔，乐观，向着太阳努力的生长。
她一直都相信着，上天给你关上一扇门，也就必定会给你打开一扇窗。
可是，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不公平，可能上天给你关上了一扇门，而忘记给你开那一扇窗，那么，人生就黑暗了。
不过，这个时候她也在相信着，就算是黑暗，也是黑暗一阵子，总会有人发现忘了给你开窗。
………………
杨拂晓在医院里住院的消息是封锁的，第二天就回到了紫荆园。
李阿姨看见杨拂晓苍白的小脸觉得特别对不住，“怎么好好的就能摔了呢，这孩子……哎，没关系，你和先生都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要孩子。”
杨拂晓不管是对李阿姨还是孟曦，只要是比较亲近的知道的人，就都说是摔下楼梯孩子流掉了，面对李阿姨的关切目光，杨拂晓还是忍不住低着头喝汤，没有抬头。
这两天里，都是盛微微在一边陪着，李阿姨也是大补小补都没有断过。
当然，还有顾青城。
杨拂晓的脾气越发的乖巧，不管对谁都是言笑晏晏的，特别是顾青城，顾青城想要抱着她她从来都不会推开，相反会主动的凑上去吻一吻他的唇瓣，然后笑的天真无邪。
就连盛微微都觉得杨拂晓的脾性转的有点快，也太听话了点吧，关键是，这种听话，会给人有一种她其实根本就不在乎顾青城，甚至于不在乎腹中小产掉的孩子的错觉。
杨拂晓特别喜欢看一些搞笑的综艺娱乐，顾青城有时候陪着她在沙发上看，她就特别乖巧的倚着身后宽厚的身躯，然后看着电视上一丁点令人发笑的场景，就笑的花枝乱颤，手指着电视：“哈哈哈，你看看那个男的，我快笑的不行了……”
顾青城拿过旁边的毯子给她盖在身上，“什么时候笑点这么低了？”
杨拂晓顺手抹了一下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我笑点一直都处于这个水平线上了，顾先生，你信不信，你现在学两声狗叫，我也能笑的抽过去。”
顾青城面色沉了沉，眼神幽瀚。
待他尚未开口之前，杨拂晓忽然伸手捂住了顾青城的嘴，“别，我要万一真笑的抽过去就不好了，还要麻烦顾先生您给我做人工呼吸，那多不好意思啊。”
顾青城没有发现，杨拂晓对他的称呼，已经从顾先生顾总顾大大到顾青城，然后现在又重新回到最初阶段了。
他喜欢将杨拂晓抱在腿上吻，杨拂晓也不挣扎不推拒，老老实实的坐着给他吻着，直到吻的受不了的，才捂着红肿的唇瓣：“完了，不能出去见人了。”
就连盛微微都看出来杨拂晓这次流产手术之后有点性情上的变化，更别提顾青城了。
只不过，谁都没有首先提起，就这么淡淡的，温温的。
顾青城最近公司的事情特别忙，但是，他经常会让方树或者柳依恬将文件送到紫荆园里来批复。
柳依恬来的次数比较多，时常是杨拂晓窝在床上，侧首看着顾青城批文件。
“顾总，这里签名。”
顾青城将已经批复好的文件拿给柳依恬，“这些文件拿给方树去办，我已经电话交代她了。”
“是。”
盛微微站在门口，“完事儿了没，完事儿了就跟我走，慢走不送啊。”
柳依恬的目光渐次掠过杨拂晓和顾青城，最终落在盛微微脸上，说：“不劳烦盛小姐送，我可以自己走。”
过了有十几分钟，顾青城累了，抚了一下眉心，转向床上侧身躺着淡笑的杨拂晓，放下手中的东西，向她走过来：“怎么了？”
杨拂晓乖巧地笑：“没怎么啊，我觉得柳依恬长得真的很漂亮，她和秦笙长得很像呢，你发现了没有？”
顾青城揽着杨拂晓的腰，“没怎么注意。”
“怎么可能呢，”杨拂晓微微眯起眼睛，一副想要堪透顾青城说谎的表情，“杨栋梁把柳依恬送给你，就是因为她长得像秦笙，要不然你也不可能收了。”
“我留下她有用。”
杨拂晓点了点头，拖长了尾音“哦”了一声，“明白了，原来那个有用的人是我，然后你觉得我没用了，才换成了柳依恬。”
顾青城皱了皱眉，“不要乱想。”
“我没有乱想啊，这显而易见的，除非是傻子看不出来，我又不傻，你说是不是，”杨拂晓笑着伸手捏了一下顾青城的脸，“不过没有关系，你把我当成是棋子，我把你当成是许慕珩的替身，我们彼此彼此。”
顾青城眉心的褶皱更深，他注视着杨拂晓巧笑倩兮的面庞，问：“我只是替身？”
“顾先生，这个问题您在很久以前就问过了，是什么时候来着，”杨拂晓托着腮，想了许久，“好像是在上海的时候，那个时候我没有回答你，现在我回答你，是的，你是替身，一个像极了许慕珩的替身。”
顾青城双肘支撑在杨拂晓的两侧，面庞逼近的同时，鼻尖相抵，“终于露出身上的刺了么？”
杨拂晓摇了摇头：“我身上一直都有刺啊，刺都是尖端向外而底部在内的，我总不能伤到我自己，所以就委屈顾大总裁啦。”
顾青城幽沉的双眸盯着杨拂晓，牢牢地锁住她的面庞。
杨拂晓嘴角依旧带着笑。
“我这么说你会不会生气的把我丢掉啊？”杨拂晓撑起手臂来，“你是不是已经生气了？”
“没有。”
“但是你这样一眯眼睛其实很吓人的，”杨拂晓笑了笑说，“其实我觉得你脾气很好啊，一点都不像是外面传的那样可怕。”
“那是因为你没有戳到我的软肋。”
“你的软肋是什么？”杨拂晓好奇的靠近，伸手在他的唇瓣上点了一下，“告诉我啊，好让我以后当成是即将炸开的地雷一样防着。”
顾青城一把抓过杨拂晓的手压在身侧，旋即，在杨拂晓没有回过神来的同时，顾青城已经栖身压了下来，沉重绵长的吻落在她的唇瓣上，带着力气去吮吻，杨拂晓猝不及防下被剥夺去呼吸，想都没想就要推开顾青城的胸膛，奈何好像是硬实的钢板一样，分毫不动。
在被吻的七荤八素之际，杨拂晓听见顾青城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但是她却因为口中溢出的声音，而冲淡了入耳的声音，只勉强听到了一两个字。
顾青城的手机铃声响了，在桌面上放着，声音响的此起彼伏，杨拂晓细碎的声音从唇瓣间溢出来：“去……接电话。”
待到长吻过后，杨拂晓喘着粗气，急急忙忙端起床头的水喝了两口。
顾青城的手机响过第一遍，现在是第二遍。
他跳下床，走到桌边，抬手接通了电话。
杨拂晓靠在床头，手指抚着自己的唇瓣，看着站在桌边的男人被灯影拉的长长的身影，微微阖下了眼眸。
“嗯，好的，我现在就过去。”
只是简短的几句话，顾青城将手机挂断，转过来走到杨拂晓身边，俯身在她耳边，“我去夜色一趟。”
“为什么？”
杨拂晓直接伸手抓住了顾青城的手腕。
顾青城说：“缇娜今晚在夜色，陆离听了也要去，我怕他们两个人见了面会出什么事情，所以过去看着。”
杨拂晓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说：“我也要去。”
她之前有过过顾青城缇娜和陆离的事情，也特别问过缇娜陆离这个人，可是缇娜总是避而不谈，现在有机会见一见曾经盛极一时的陆家大少，杨拂晓不能错过。
顾青城抱臂站在墙边，“非要过去？你现在身子好了？”
杨拂晓点了点头：“好了，只是出去走走，不做剧烈运动。”
………………
夜晚天气冷，再加上雨夹雪，杨拂晓穿着一件过膝的长款羽绒服，完全将整个身体包裹着，密不透风，戴上鸭绒帽，围着围巾。
顾青城让杨拂晓在门口等着，说：“我去取车，你先在这里面躲着风，我到了按喇叭叫你出来。”
杨拂晓将围巾扒下来露出口鼻来，“嗯。”
顾青城刚刚离开去取车，杨拂晓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她微微蹙眉，将手机拿出来，看见是沈嘉攸的号码。
她深深的闭了一下眼睛，接通了电话。
“嘉攸。”
沈嘉攸说：“温泉馆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了，等到下周就可以过去，在那边修养一段时间。”
杨拂晓心里难受了一下，说：“能不能再多给我点时间？”
电话另外一端沉默了。
杨拂晓说：“我知道，当初是我请求你帮我的，既然是我自己说出口的话，就一定不会出尔反尔，嘉攸，我是真心的谢谢你的，帮我保下了这个孩子。你信我，等到这个月底，你来紫荆园接我。”
沈嘉攸说：“好。”
外面传来顾青城按喇叭的声音，杨拂晓将手机重新放进口袋里，向外面走去。
………………
来到夜色，已经接近夜晚十点钟。
顾青城从车头转过来，给杨拂晓打开车门，杨拂晓猫着腰从里面钻出来，感觉到自己好像是一个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的一个移动水壶，处处都散发着浓浓的蒸汽。
刚从车内走下来，杨拂晓的脑袋就被顾青城盖上了后面的羽绒帽用来隔风，“喂！”
顾青城拉起了杨拂晓的手抬步向里面走去，来引路的并不是阿绿，而是另外一个小个子的男人，见了顾青城鞠躬说：“老板，是阿绿姐让我过来。”
经过长长的走廊，顾青城和杨拂晓两个人跟着这个人身后，来到一间包厢门口。
还未及拧开门把，就听见了里面一声酒杯掉落在地上发出的炸裂声，顾青城直接拧开门把。
杨拂晓心里也是一惊，不是陆离打缇娜了吧。
随后，后面的小个子也跟了进来。
杨拂晓看过去，阿绿手中拿着一个酒杯，而面前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周身有一种贵族气息，轮廓没有顾青城硬朗，无框眼镜夹在鼻梁上，镜片经过头顶的光照反光，有点柔和，脚下是摔碎掉的红酒酒瓶，光亮的皮鞋上染上一些颜色。
男人看着外面开门一下子涌动进来这么多的人，收回了手，笑了一下，“不是吧，这么兴师动众的，”他转向顾青城，“不好意思，阿城，我刚刚倒酒的时候手滑了，碎了你一瓶名酒。”
阿绿向后退了两步，将刚刚倒了一点玫红色酒液的酒杯放在后面的茶几之上，然后招手让人过来打扫地上的玻璃碎片，不过一分钟，已经打扫干净，两个人走出去了。
夜色里面很暖和，杨拂晓现在裹成一个包裹，自然是热的很，抬手就解了围巾，扔给一边的顾青城。
顾青城接过围巾挂在衣帽架上，便转过来给杨拂晓解身上的衣扣，服侍她脱掉身上的羽绒服大衣。
陆离“哟”了一声，“我也热的要命了，谁过来服侍我脱身上的大衣？”
顾青城把杨拂晓厚重的羽绒服挂在衣架上，转过来，微微俯身向杨拂晓侧脸。
杨拂晓微愣了一下，片刻之后嘴角绽起笑来，转过来，踮起脚尖就在他的侧脸上亲了一下，“辛苦啦。”
顾青城转过来，给陆离介绍：“拂晓，这是陆离。”
杨拂晓笑了一下，“陆先生您好，我叫杨拂晓。”
其实她是以为缇娜也在才过来的，但是现在看来，缇娜并不在，相反，陆离和顾青城两人像是有话要说，她知道，男人的事情，女人一般不要插嘴，便静静地坐在旁边，拿着刚刚阿绿找人送进来的果盘，吃着里面的水果。
顾青城问：“缇娜人呢？”
“苏烟没来，所以你根本就不用大半夜的跑过来，我们没有照面，”陆离说，“在我来之前，她已经从后面走了。”
顾青城勾唇笑了笑，眼睛里闪过一丝讽意，“你根本就没有真想跟她照面，如果想的话，你肯定会找人堵她，你想要堵她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陆离掀起眼帘，脸上没有笑意：“不，我没有多少人手，比起原来的陆家，根本就不值一提，再说苏烟是在为那个人做事，怎么也要……”
哐当一声。
顾青城转脸看过来，杨拂晓手里的水果托盘直接被倒扣在地面上。
杨拂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手滑了。”
缇娜不在的话，杨拂晓一个女人听两个男人说话，其实是很无聊的。
不过，直到顾青城出去接电话，陆离转过来看着杨拂晓：“他看起来很在乎你。”
杨拂晓礼貌地笑了笑：“噢，我也觉得他对我挺好的。”
怎么样陆离都是顾青城的好友，好友之间还是不要挑拨离间的好，避免被抓住痛脚。
杨拂晓有些困了，便躲在单人沙发上，顺手翻看一边的娱乐杂志。
顾青城在阳台上接了电话进来，对陆离说：“刚刚淼子打来电话，说裴三过段时间要从美国回来了，他家里有点事情要处理。”
陆离眼光一闪：“那就抽时间聚一聚，我也是有好几年没见裴三了。”
顾青城转眼去看杨拂晓，她刚好打了一个哈欠，手掌在嘴上拍了两下，他站起身来，走到衣帽架上把大衣拿下来，对陆离说：“如果今晚你想要在这边过夜，找阿绿去安排，我先回去了。”
说着，顾青城便将窝在沙发上的杨拂晓给拉了起来，给她重新裹上厚厚的羽绒衣，一起出了门。
陆离在沙发上，拿过刚刚杨拂晓拿过的那本杂志，随便翻了两页。
阿绿随即走进来，“陆少，请问您有什么需要的么？”
陆离摇了摇头，看着在门口消失的两人人影，抬眼扫了一眼阿绿秀美的面庞，问：“你觉得你家主子能和她走到最后么？”
阿绿没有说话。
一些当着人的面不能说的话，那么背着人也不要说。
更何况，现在处于她这种尴尬位置的人。
陆离站起身，看向阿绿，“如果苏烟下一次来，记得给我打电话。”
从温暖的夜色中出来，冷风一吹，果然是身上的汗毛感觉到都竖起来了，顾青城与身边杨拂晓换了个位置，挡在风口处，等着董哲开车过来。
杨拂晓抬眸，看着顾青城：“顾青城。”
“嗯。”
夜色前面的霓虹灯在地面上照出一层璀璨的亮光，杨拂晓依偎在顾青城身侧，开口问：“顾大大，你能不能把你的事情都告诉我呢？”
顾青城垂眸：“什么事情？”
“你的所有事情。”
“你很贪心。”
“嘿嘿，是啊，每一个女人都是很贪心的，我想要走进你的心里去看一看，”杨拂晓侧过身，伸手在顾青城心口上点了点，“看一看究竟装了几个女人，我排在第几个，看一看你是不是真心对我这么好，还是受到别人的嘱托。”
顾青城敛下眉目看着杨拂晓，脸上有很深的阴影，冷风刮过面庞，有些刺痛的感觉。
杨拂晓娇俏地笑了一下，“你说过，商人重利，一定要让商人看到利益，我一定不会让你亏本的，我也有一个秘密与你交换，你肯定会觉得物超所值。”
顾青城的目光细细的扫过杨拂晓风雪帽下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董哲的车在前面停了下来，他给杨拂晓打开车门，“外面冷，上车。”
杨拂晓知道，这样的话，就是拒绝。
她上了车，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绯色灯光的，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
杨拂晓最近很嗜睡，她心里知道是怀孕的缘故，不过幸好没有孕吐，要不然会更加不好解释。
过了两天，到了去医院复检的日子，顾青城当天没有时间，盛微微陪着她去了，在医院接待的人是梁锦墨。
梁锦墨特别放下诊所的工作来到医院，给杨拂晓复检的医生还是之前沈嘉攸的人，医生说：“已经调理的很好的，注意最近要忌口，不要吃辛辣的食物，还有最近一个月不要有性生活……”
医生叮嘱了很多，杨拂晓不停地点头，也生怕身后的梁锦墨听出蹊跷来。
梁锦墨送杨拂晓和盛微微两人出了医院，“我已经给顾青城打过电话了。”
“谢谢。”
在医院门口拦车的时候，顾青城派来的车慢了一步，结果正好遇上了沈嘉攸的车。
“嘉攸？”
杨拂晓有些惊讶，看着从车内走出来的沈嘉攸，当然，还有后面随即从车内下来的玉明秀。
沈嘉攸笑了笑：“我是来陪我妈妈来医院这边做讲座的，我妈妈是这边的名誉院长。”
杨拂晓：“……”
他顿时知道了，为什么之前拜托沈嘉攸会如此的顺利，即便是今天遇上，医生护士也都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多问。
“伯母好。”
杨拂晓微微鞠躬，玉明秀拍了拍她的肩膀，“来医院看病么？”
她刚在想要怎么回答，一边的盛微微已经成功的解救了她：“不行了拂晓，我又要拉肚子，头晕，我恶心想吐，我们快点走吧。”
杨拂晓对玉明秀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来：“我陪着朋友来看医生。”
盛微微拉着杨拂晓的胳膊死死地拽着，杨拂晓在说了再见之后，就硬生生的被拉走了。
玉明秀皱了眉，“那是谁家的姑娘，怎么一点教养都没有。”
沈嘉攸一只手扶了玉明秀的手肘，“是澳门盛家的大小姐盛微微，是来找我二哥的。”
玉明秀的眉又重新皱紧了几分，“盛家？”
玉明秀之前一直在国外居住，也就是听闻了自己儿子沈嘉攸的婚事，这才从国外回来，多年不接触国内的事情，对于一些豪门大家也就好停留在十年前认知的状态上。
“嗯。”沈嘉攸说，“走吧，一会儿讲座就开始了。”
………………
月底，迎来了严寒冬天的第一场大雪。
杨拂晓拉开窗帘，看着外面大片从天而降的鹅毛雪花，外面的树上一片冰雕玉砌，她直接拉开窗子，从外面的窗台上，在掌心内裹一大团雪，一共团了三个很大的雪球，听见后面有声音，直接拿了雪球就向后面的人影砸过去，刚好砸中了顾青城的肩膀，干净的雪片扑簌地掉落在地面上，杨拂晓开心地大笑。
顾青城无奈，“天冷，你现在快点进来。”
杨拂晓随即转身，又在他身上丢了两个雪球，最后一个不偏不巧刚好砸在了顾青城的脸上，雪球破碎掉在地上，结果顾青城的眉毛上还沾着雪。
她呲了呲牙，转过来小心地关了窗户，小碎步地跑过来，用手把顾青城脸上的雪给拨干净了。
“你不是生气了吧？”
顾青城拉过杨拂晓冰冷的手，转过来直接将一杯热水给她捧在手心中，“没有。李阿姨做好了饭菜，下来吃饭了。”
吃完饭，杨拂晓在家里呆着，而顾青城去上班。
杨拂晓送顾青城到门口，伸手勾着顾青城的脖颈，唇送上去在他的唇上印了一下：“不需要我去上班么？”
顾青城转过来：“天气太冷，你在家好好养着。”
杨拂晓心里猛然跳了两下，她差点把顾青城的这句话听成是养胎。
她站在门口，好像是个小媳妇儿似的，看着顾青城的身影离开，到前面的电梯前，电梯门打开，她抬手晃了两下，叫道：“顾青城！”
顾青城转过头来。
杨拂晓说：“开车小心！”
到快中午的时候，杨拂晓回到房间内，打开抽屉，收拾了一些比较重要的东西，将一张躺在床上和顾青城的合影摆在桌上，看了许久，直到一边的手机响起来，她按下了接听键，外放。
紧接着，从听筒内传来了沈嘉攸的声音：“我已经到紫荆园门口了。”
“好的，我现在就下去。”
临出门前，杨拂晓看了一眼放在床头的那个很丑的墨绿色暖手捂，因为那个东西太大，她的包装不下，便依旧放在床头的位置，咧着香肠嘴，好像在嘲笑她一般。
杨拂晓穿着一件厚厚的羽绒大衣，拎着一个小包，裹的很严实，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盛微微正在看一部恐怖片，抱着一个超大号的枕头，吓的一张脸都扭曲了，就在杨拂晓经过客厅的时候，她忽然堵住了耳朵蒙上了眼睛，“啊啊啊啊，快帮我关掉！我吓死了！”
杨拂晓：“……”
杨拂晓顺手帮盛微微调了一个台，“好了。”
盛微微捂着眼睛的手指挪开一条缝，“噢，诶，你要出门啊。”
杨拂晓点了点头：“嗯，我约了孟曦去商场逛街，晚饭不用给我做，我晚些时候回来。”
“噢。”
盛微微不大喜欢孟曦，索性就没有提出来要跟着她一起出去逛街。
到了门口，杨拂晓看见路边停了一辆车，不是沈嘉攸经常开的那辆车。
透过纷纷扬扬的大雪，杨拂晓看见坐在驾驶位上的沈嘉攸，便走到副驾上，开了车门。
等杨拂晓落座之后，沈嘉攸踩下油门，车子缓缓驶离，在地面上刚刚飘落而下的雪面上，划下车辙印。
沈嘉攸说：“今晚雪太大，等到过两天再去温泉馆吧。”
“嗯，好。”
杨拂晓转过头，用手滑了一下玻璃窗上呼出的迷蒙雾气，看着外面雪花纷飞。
真美。
………………
一整天。
顾青城在回紫荆园之前，给杨拂晓买了一束粉玫瑰，回到紫荆园内，迎面看见的，就是焦急成蚂蚁团团转的盛微微。
“顾青城，完蛋了，我把拂晓给弄丢了。”
顾青城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沉静幽冷的目光看向盛微微：“什么有意思？”
“中午拂晓说跟孟曦出去逛了，一起吃晚饭再回来，但是到现在还没回来，”盛微微说，“我给孟曦刚刚打了电话，孟曦说她今天压根就没有见着杨拂晓。”
顾青城在听见盛微微这句话的同时，手中的花束掉落在地上，玫瑰花瓣扑簌簌地落下来，好像在一瞬间就被摔碎了一样。
他重新拿了车钥匙，转身便冲了出去，盛微微紧紧的跟在身后。
顾青城拿出手机来打了电话，只有一句话：“杨小姐呢？”
“刚刚好像是在外面和沈三少吃了饭，回了沈家。”
这两个人是顾青城派着跟在杨拂晓身边保护杨拂晓的，但是并不涉及到个人自由。
大雪纷飞，顾青城站在一片雪地之中，眉眼之间是散不开的浓浓郁色。
盛微微将外套后面的帽子戴上，风有点大，她都觉得自己需要喊出来顾青城才能听得到：“喂！拂晓去哪里了？”
顾青城没有回答，站在原地好像是一尊雕塑一样。
盛微微以为顾青城没有听到她自己的话，便又大声喊了一遍，结果这一声倒是把顾青城给喊动了。
顾青城转过身来，径直就走向了他的车，开了车门上车。
盛微微顿时就明白了他这是要开车去找杨拂晓，急忙也跟着上去。
车子开得不快，因为雪下的很大，飘飘扬扬。
十五分钟过来，顾青城的车子停在了沈家大宅门口。
盛微微摇下一点车窗，有细碎的雪花从窗口飘落下来，她呢喃了一句：“拂晓来沈家了么？”
顾青城已经拨通了杨拂晓的手机号码。
手机铃声即将响尽，手机接通了。
男人的声音冰冷刺骨，被打开一条缝隙吹进来的冷风吹散了。
“现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