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包网 > 重返狼群二 > 26追踪打鱼狼

26追踪打鱼狼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书包网 www.shubao.la,最快更新重返狼群二最新章节!

    一阵洪亮的犬吠把我从宿醉中惊醒!

    真稀奇,认识乔默这么久,我头一次听见她叫,还以为她是个哑巴呢。

    她背对着帐篷,朝水泡子方向汪汪几声,又侧着耳朵听。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见后脑勺和仰起的鼻头,以往夹着的尾巴现在骄傲地翘着,她不再是丧家之犬了。

    “瞧瞧,她开始上班了。”亦风喜道,“我昨儿看了乔默的项圈,是被她自己咬断的,那断口干脆利落。她其实完全有能力挣脱,但还是老老实实让我们把她拴在那儿好几天,就是叫咱放心,她不打算走。狗终究还是恋家的。”

    “盗猎那么凶,狗牙也当狼牙在卖,她不敢再流浪了,说不定乔默亲眼看到了炉旺是怎么死的。”我眉头微蹙,又有点忧郁起来,“连乔默都找到我们了,格林为什么没回来,他是不是回不来了?”

    认出了格林的伙伴乔默,睹狗思狼,我也觉得伤感和不安,儿子的发小回来了,儿子在哪儿?乔默的到来仿佛给我传递了另一个不祥的暗示—我们重回草原八个月之久,方圆百里范围内都留有我们的踪迹,狼的嗅觉、感觉、洞察力比狗强何止百倍,狗都能发现我们,狼不可能没察觉,除非……

    “要有信心,这么多牧民朋友都答应帮我们找。乔默的事儿你得这么想,流浪狗都能活着,自由狼难道还会饿死不成?在没确认死亡之前,我们都得相信格林还活着!”

    是的,必须相信格林还活着,这是我们能在草原坚持下去的原动力。可是时隔两年,莽原之上,没有跟踪器,没有定位,一匹野狼的生死又如何确认得了?我们苦寻至今,没有格林的任何线索,只有猜测。

    我正看着乔默出神,忽听远处传来黑颈鹤高亢的叫声,牧民们的狗都向着一个方向跑去,乔默高吠两声后也冲了过去。发生什么事了?我和亦风急忙跟出去瞧个究竟。

    雄黑颈鹤跟藏.狗死掐上了,他飞起来狠狠啄了藏.狗一口,又迅速振翅,半高不低地飞着,那垂着的两条鹤腿就在狗前方晃悠,引得狗在地面边追边蹦高,想跳起来咬他。

    快飞高啊?万一有个闪失,被狗咬住或者伤了羽毛那都是致命的打击。为什么黑颈鹤会跟狗群打起来?难道狗袭击了鹤巢?!

    “怂!怂!”亦风骑马撵狗。

    我用望远镜扫了一遍水泡子—大水刚退,水面的鹤巢空了!

    我心一沉:“蛋被狗叼了!”

    “不是那回事,快看那边!”

    我眯缝着眼一看,一个鸽子般大小、黑灰色毛茸茸的小家伙跌跌撞撞地穿行在绿草丛中。

    小鹤!他竟然已经孵出来了!是啥时候的事儿?我们又喜又急,这刚出生不久的小鹤就成了狗群追猎的目标。

    雌鹤带着小鹤往草丛深处躲,雄鹤掩护妻小,引开狗群。乔默也横在其中。

    我们扯着嗓子呼喊牧民们控制自家的狗。挨了训的藏.狗们一个个夹着尾巴,低着狗头被各自的主人赶回营地。乔默平静地看了一眼黑颈鹤,慢吞吞地跟在我们身后。我发现乔默的行为与其他狗不同,其他狗在追逐黑颈鹤,而乔默则去追扑那些狗,若非乔默阻挠了狗群,恐怕小鹤已经被叼在狗嘴里了。

    这片草场原本没有那么多住户,都是来临时避雨的,人类聚集的地方,必然对动物的生存产生影响,有威胁也有帮助。

    大雨期间,粮食不多,但我却常常看见多吉阿妈把玉米青稞撒到草地上供养黑颈鹤,阿妈说:“雨天水浑,小鱼不好抓,这对黑颈鹤太瘦了……”

    连日阴雨,动物不好过,人也不痛快。我们的衣服被子几乎都生了霉,我把衣服摊开晒,袖筒里竟然探出了一朵蘑菇。

    亦风瞧了半天,蹦出一句让我吐血的话:“这能吃不?”好多天没吃蔬菜,这家伙馋疯了。

    好在羊圈土墙上的荠菜和灰灰菜长得倍儿好,我割来一大盆,凉拌着吃或者下到面块儿汤里,还挺受大伙儿欢迎。

    扎西拜托牧民留意狼的事儿,还真管用,各种各样的线索传递过来。有人告诉我们,他的亲戚初夏时就在牧道边看见过一只狼,脑门儿心有天眼,爪子有三个趾头,喊他格林,还跟着走了一段路,不怕人,那肯定是格林没错。不过这过于完美的消息让我们将信将疑—看见天眼需要多近的距离?这么近的距离狼早就能从味道分辨出是不是熟人了,哪里还需要跟一个陌生牧民走那么久才确认离开呢?格林如果那么傻,早就被诱拐了。何况狼也不会伸爪子让人瞧“手相”,牧民如何能看见他被毛覆盖的爪子上只有三个趾头呢。也许传话的牧民是为了安慰鼓励我们吧。

    众多的消息中,有一条线索着实刺激到了我们的High点,那是牧民几天前在河岸边泥地上拍到的狼爪印照片,三个趾头很清楚!

    当我们赶去河岸边拍照地求证时,只可惜经过河水一番涨落,岸边的狼爪印已经被冲刷掉了。我们在河岸再没有找到其他可以证明疑似格林经过的踪迹。我们又在那一带刻意观察了几天,没有狼出现。三趾狼爪的线索断了,我们只好拷贝了牧民的那张爪印照片珍存,好歹它是格林还活着的希望。

    七月下旬,雨停水退,牧民们搬回了各自的牧场,只剩一家牧民的营地和我们隔着几百米远。那家牧民性情比较排外,不爱与我们来往,他家那几只护家藏.狗特别凶猛,我们也不敢过去串门。

    泽仁要到狼山下的牧场去游牧,临走他把源牧房子的钥匙留给我们,他说等路干了,就想办法弄些材料进山,把我们狼山上的小房子重新修起来,这段时间还让我们继续留在源牧的房子里住。泽仁的小侄儿萝卜黏着亦风,非要留下来陪我们。

    牧民们一迁走,牧场上顿时冷清了,我们三人没事儿时就喜欢逗乔默玩。小萝卜会一连声地叫:“乔默、乔默、乔默……”然后数狗尾巴“签到”的次数,噘着小嘴跟狗较劲,“你多摇了一次。”

    我让乔默嗅格林的多玛和小时候的铃铛,满怀希冀地问她:“乔默,格林在哪里,你知道吗?带我们去找他吧。”又用藏语说了一遍。

    乔默翻着眼珠,露出一点白眼仁儿,茫然无辜地望着我们,像一个满腹话语倒不出的哑巴。亦风抚着她的耳朵,叹道:“算了,别给她出难题了,乔默又不是警犬……她要能听懂这些话就神了。”

    乔默亲狼疏狗的性格形成是有原因的。听扎西聊过乔默原本是普通草原狗的后代,在大家都追捧藏獒的时代,她没有什么所谓的高贵血统,也就是杂种狗。乔默一窝有兄弟姐妹七个,是她妈妈偷跑出去自由恋爱的结晶。老主人对这一窝狗崽是又烫手,又不好杀生,只好软缠硬磨送给亲戚朋友,乔默也被送给老主人的朋友久美。

    久美家已经养了三只漂亮大狗,碍于朋友情面不得不收留乔默,但却很不喜欢乔默,把乔默从小拴养着,只给一口汤喝。其他狗都有威武的名字,对乔默只叫她“强姆”(母狗)。久美高兴时把其他狗吃剩的骨头扔一块给她,不高兴时进帐出帐都要踹她两脚,所以乔默总是夹着尾巴,露出一种小受气包的神情。

    这喝汤长大的乔默却天生神力,长到四个月大时,普通铁链就拴不住她了,她经常挣断铁链跑出去透气,找点野食填饱肚子再回家,虽然每次回家都免不了被打得皮开肉绽,但她还是要出去。久美索性不拴她,想让她自己滚蛋,还放其他狗追咬她,但乔默就算挨打受咬还是要回家喝汤。久美说乔默是个撵不走的癞皮狗,而且是个小偷,经常乘人不备进帐篷偷肉,还要偷吃晒在帐篷外的奶渣。

    久美家的狗随主人好恶,欺负乔默,反倒是路过的狐狸和狼不追咬她,乔默跟着狼还能捡到剩肉吃,久而久之,她和“道上”的朋友亲近起来,沾染了些狼狐习性。狼来了,她不报信,狼杀了羊,她跟着吃肉。这就更犯了主人的大忌:“总有一天我要宰了你!”

    这“总有一天”拖了非常久,久到乔默长成了牧场一霸,这狗像是天生能察觉某人的情绪,简直成了精。每条狗的食盆都被乔默光顾过,久美放了狐狸药的肉她却偏不吃。

    杀不了,赶不走!乔默偷了一截羊肥肠吧嗒着,迁场的时候还死皮赖脸地叼着羊肥肠跳上了卡车。久美拿她没办法,满腔怨气全部发泄在油门儿上!

    巧了!乔默虽然身强力壮鬼灵精怪,却有一个大弱点—晕车。

    一路晕到了扎西牧场。久美和路遇的扎西闲扯了几句话,乔默“晕乎乎”地一头栽下车来,腿软得站都站不稳,趴在地上流清口水。久美一看甩脱瘟神的好机会来了,开车一溜烟跑了。

    也正是那年,我和四个多月大的格林在扎西牧场上做客。格林发现了这只“软狗”,他壮着胆子碰碰乔默的鼻子打招呼,乔默的晕乎劲儿还没过,哇地张嘴,呕出她上车前整吞的那截羊肥肠。

    格林大喜过望—姐姐好客气啊,来就来吧,还带东西!

    格林当即受用了这份见面礼。对犬科动物而言,只有最亲密的关系才会为对方反刍肉食。

    从此,野外无伴的格林和孤苦流浪的乔默就成了惺惺相惜的好伙伴。他俩有祸一起闯,有肉一起分。格林逮獭子,乔默帮他掠阵,格林翻羊圈,乔默帮他垫脚。

    乔默还算是救过格林一命。有一次,格林找到一块夹着狐狸药的肉,而乔默抢了肉就跑,格林不依不饶在狗屁股上狠咬了几口。最后,还是扎西发现他俩打架的原因,没收了毒肉处理掉了,扎西说他以前的狗就是吃这种毒肉死的,还好发现得及时。我当时就疑惑乔默应该是明白什么,否则这块肉一口就可以吞掉,没必要叼着不吃抢来抢去。格林挺不好意思地舔乔默的鼻子。我不知道狼和狗之间是不是也能互通经验,只是后来格林再遇到天上掉肉的事,就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不长心眼了。

    那年,乔默六个月大。而我一心抚养格林,对乔默的记忆仅此片段。

    两年后,我再次来到草原,乔默早就认出了我,而我现在才认出她。

    有了格林这个小土匪垫底,我丝毫不介意乔默偷肉的前科,不过我好奇她脑子里都在想什么,顺便也试一试我修好的隐蔽摄像机。于是我在家里放了监控,故意离开家,用隐蔽摄像机观察她—

    我离家后不久,乔默推开窗户进屋,只是在屋里转了一圈,查看新家。当时桌上还专门摆着一碗肉,她扬着鼻子嗅了嗅,没吃,甚至连扒桌子看一眼的举动都没有,老老实实地从原路跳出窗去。最让我咋舌的是,临走她还伸爪子把窗户勾着关上了。真是个心思缜密的飞贼啊,如果能擦掉爪纹就更专业了!

    我突然喜欢上了这丫头的狡猾劲儿,她跟格林有一拼!我猜,她偷溜进屋只是为了了解一下新主人吧。仅此一次,乔默再没进过门,哪怕我诱她进屋,她也止步于门口,很守规矩。我想,纵使她以前偷过嘴,估计也是久美把她饿坏了。至于那久美说乔默不防狼不赶狐狸,我们反倒喜欢。

    事后,乔默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把那碗肉放在她面前,对她说:“乔默,卡索(吃肉)。”

    她突然间忘了该摇尾巴,以前她总是蹭炉旺的饭吃,也许这是人给她的只属于她自己的第一份肉食。她贪馋地看着那碗肉,像要刻在眼睛里。她的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眼珠润润的,她抬起头使劲地盯着我看,仿佛恨不得把我的样子“咔嚓”一声拍成照片,存进她的记忆卡里。

    “别看了,吃吧。”我温和地说。

    乔默两股一夹,尾巴使劲摇起来。粗舌头狠狠舔了一下我的手背。她沿着碗边嗅了一圈,像吹生日蜡烛似的,然后才斯斯文文地吃起来,仿佛要把一辈子没细尝过的肉香慢慢回味。

    “又被你收买了一颗狗心。”亦风斜靠在门边龇牙。

    “其实她挺好的。”我爱抚着乔默的额头,动物要的就那么简单,对她好一点,她会记你一辈子。

    乔默虽然“话不多”,却很忠诚,总是像个影子一样一声不吭地跟在我们身后。我们巡场,她跟着;我挖野菜,她跟着;我去河边打水,她跟着;就连亦风去上厕所,她也要跟着。这是让亦风最尴尬的事情—她认真地陪着亦风找好地点以后,就交叠着前爪趴守在旁边仔细看,让人一点隐私都没有。亦风每次都不得不把她赶开。

    “她怎么有这种癖好?”亦风很懊恼。

    可是后来有一次,我发现亦风也架着新改装的长焦摄像机在拍摄,而镜头对应的前方,乔默正在草地上“做蛋糕”。我当时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我在试机器!”亦风急忙解释,“这个纯属巧合!”

    好吧,我相信。乔默啊,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没过几天,乔默又让我们刮目相看。

    事情是这样的。自从牧民们搬走后,我们就断了肉食,即使有点肉也无法在大热天储存,我们只能用野菜下饭,给乔默的吃食也是糌粑汤泡狗粮。可是,有一天清早乔默竟叼回了一只野兔,悄没声儿地趴在墙根儿底下,自己改善伙食。把我和亦风眼馋得舌根儿返潮,难怪她在草原上流浪两年了,还活得尚好,原来这家伙自己会打猎!

    被“新主人”发现她吃独食,乔默心虚地夹着尾巴,前爪却恋恋不舍地把兔子往胸前抱。一副“宁吐象牙不吐野味”的宝贝架势。

    “不要紧,吃你的,有本事挣外快是好事儿!”我咽着唾沫,卖乔默一个顺水人情,反正我也不敢抢她的猎物。

    “她倒不怎么护食,要是格林吃东西,你敢靠这么近看,他早发飙了。”

    一天傍晚,亦风在房顶修补烟囱,黑颈鹤又叫了起来,难道隔壁家的狗挣脱了?亦风向草原打望,老远看见萝卜像个小蚱蜢似的在草场上直蹦高,冲亦风猛挥双手,隐约听他喊:“邦客!邦客!”

    有狼?!亦风几乎是从房顶跳下来的:“快!带上摄像机!”

    我俩向水泡子方向冲去。

    隔着一大片水域,萝卜指给我们看到了那匹“绿色的”大狼。他在莎草和浅水中若隐若现,身上湿漉漉地沾满了浮萍,泛着一层油绿的光。狼的下半身蹚在水里,见尾不见首,看不出体形身姿。

    这狼也打小鹤的主意?雄黑颈鹤比上次遇到一群狗时还要紧张,他张开翅膀耸起肩,抖开一身的羽毛,尽量让自己显得雄壮,掩护妻儿撤退。黑颈鹤站在百米外高声叫嚣,却不敢像挑战狗那样靠近狼。

    狼在水中优哉游哉,四处嗅探,时不时地把头嘴埋入水里撩拨一番,虽然身上都湿了,却把狼尾举得很高,尽量不让尾巴沾水。狼似乎并不在意黑颈鹤吼他,对追逐小鹤那一口肉也并不感兴趣。

    我们有大半个月没见过狼了,好不容易盼来一只,这“绿衣山神”不会只是下凡来洗澡的吧?他会不会是格林?虽然看不出毛色,我们还是决定碰碰运气,喊他!

    “格林!格林……”

    狼似乎是转头透过水草看了我们一眼,继续一心一意在水中踱来踱去。

    萝卜也跟着我们喊,还学狼嗥,吼得乔默也跟着狗声狼调地帮腔起来。

    狼仿佛觉得被打扰了,他上岸甩水,一身狼毛甩得像利刺一样竖立起来。他叼起岸边一样东西,头也不回地隐没在草丛中。我依稀留意到一抹薄透亮片在他嘴角颤巍巍的,像是一条大鱼尾巴。

    真不给面子,这狼什么路子啊?我们这么大动静,他充耳不闻。我的脑花绞成了糨糊也想不明白,于是夜里给老狼拨通了电话。

    一听说来抓鱼的狼,老狼激动得把话筒线拽得咯吱响,他叫道:“那肯定是格林啊,喊啊!”

    “喊了,那狼不拿眼皮子夹我们,而且狼全身湿透,看不出特征。那片水域很广,狼吃准了人过不去,没把我们当回事儿……”

    老狼的呼吸声挺重,我猜想他的心跳一定很快。好一会儿,老狼加重了肯定的语调:“我怀疑那就是格林,草原上的狼并不爱抓鱼,格林却是从小就好这口……下回再看清楚一点,要特别留意这匹打鱼狼!你们今天穿的啥?从明儿起,换上格林以前最熟悉的衣服,狼在远处认人还是要看外形衣着的!要是再碰见他,再喊!”

    “行!我听您的。”我回想从前亦风和格林久别重逢时,亦风由夏装换成冬装,格林那时的确没认出亦风,老狼说得有道理。

    没过几天,打鱼狼还真来了,却是在中午。

    太阳烘烤着湿地,周围的景物被热浪蒸腾得像海市蜃楼一样朦胧虚幻。我和亦风在屋里打着盹儿,乔默突然跳起来挠窗子把我惊醒。乔默是只吼生人,不吼狼狐的。

    我翻身跃起往窗外一看,发现那狼像幻影般飘忽在草场上。他这次离我们的屋子很近,估计不到一里远,就在东面窗户的视野内。

    我迅速打开摄像机,一脚踢醒亦风:“狼来了!盯住!”说着翻窗出去。

    刚爬出窗一看,狼不见了。我又是狼嗥,又是呼喊,四周没有任何回应。若不是摄像机里还留着一点液化飘忽的狼影像,我几乎怀疑自己刚才眼花了。

    回放视频,那狼刚才就在小溪尽头的一处围栏边上倒腾着。我暗自纳闷,正午通常不是狼活动的时间,所以我们才放心大胆地小睡一会儿。如果说狼是来抓鱼的,通常情况下一早一晚水温低,鱼行动僵硬迟缓,容易捕捉。但是到了炎热的正午,鱼都活蹦乱跳,为什么选这个时机来?从体形上感觉,这匹狼似乎比那天看到的打鱼狼要大一点?不过或许是因为那天的狼被水湿透了毛皮,所以显小的缘故?

    两人走过去查看。这匹狼经过的河边是一道沿河堤修筑的、长不见头的钢丝围栏,而狼停留的小溪尽头的地方是穿过围栏通往河岸的通道,通道处的围栏钢丝被牧场主剪断一头绑在长木棍上,做成一个可以开关的钢丝软门。到了缺水的冬季里,牧民需要从这里打开围栏门,把牛羊赶到结冰的河面去,凿开冰层,让牛羊喝水。夏季里则拴好围栏门,为防止羊钻围栏,牧民还在这个围栏门的下方牵了一个纱窗网,一直垂卷到地上。

    由于牛羊长期从这里进出,通道被踩得凹陷下去,一下雨,湿地的水自然往这方汇聚,形成了一条浅溪,两寸深的水通过围栏门下方的纱网流入河中。水底的软泥上留下狼跳跃蹭擦的痕迹,可惜没有一个爪印清晰,只看得出狼在这里停留了好一会儿,打了滚,之后穿过围栏门跳下河,水遁了!

    狼要翻过任何地方的围栏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他不需要刻意找围栏门,为啥偏要从这里过?他在这里停留最久甚至打滚蹭味道,狼只有在他觉得安全或他喜欢的地方才会这样做,这里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到底是什么吸引了他?

    我打开手机拍照,正要嘱咐亦风别踩坏了现场,亦风却突然弯下腰:“咦,网子在动……”

    我蹲下来,轻手轻脚地揭开纱网—嗬!一网兜的小鱼和大片鱼鳞!几寸长的小鱼儿们陡然见了光,张嘴扑腾得水花四溅。我俩乐坏了,这就是狼来的目的!

    只要一下雨,鱼就会顺水而下冲到这里,被网兜住搁浅,中午水被晒干,这些鱼就成了兜在网里的一盘河鲜,牧场主的拦羊网竟然成了狼的鱼窝子。那些大鱼鳞新的旧的都有,看来狼瞅上这个窝子不是一天两天了,每过几天就跑来把大鱼叼走,小鱼他还瞧不上,这个狡猾的渔翁!

    “这匹狼很熟悉这里的情况啊!”

    “把网子还原,过几天,狼铁定还会来收鱼。”

    一个星期过去了,这期间,纱网里的鱼果然又被狼悄悄取走过两次。我每天都满怀希望地千呼万唤,期盼着格林奇迹般地出现。然而,狼没招来,隔壁的牧民却找上门了。

    “你那个狼嗥不要再叫了,你一嗥,我的牛羊就跳圈,拦都拦不住!”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牛会反应这么大。”我俩哭笑不得,我的狼嗥就那么像?为啥牛都回短信了,我呼叫的狼却始终不在服务区呢?邻居让闭嘴了,下一步该咋办?

    “用监控吧,装在鱼网旁边……”

    亦风耸着肩膀撇嘴:“你又回到投食监控的老套路上了,这隐蔽摄像机从来就没拍到过成年狼。只怕你装上机器,狼就不来了。”

    “这是狼自己的鱼窝子,跟投食不一样,况且那鱼窝子留下过我们的味道,狼不也照样去叼鱼了吗。这次我瞅准他沿河堤走的必经之路多装几个监控,我只求看清楚打鱼狼是不是格林。”

    监控装上之后的几天里,我们守鱼待狼。

    这几天里,我总是回想起守狼窝的日子里百思不解的一件事:飞毛腿换牙期间,辣妈的那些鱼是从哪儿来的?老狼说草原上的狼一般不爱吃鱼,可是辣妈不就抓鱼给她的宝贝女儿吃吗?到这里来抓鱼的狼会不会就是辣妈呢?从这儿到狼山十多公里路啊,为了儿女的营养,她竟然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抓鱼吗?老狼和亦风都深信抓鱼狼就是格林,可万一是辣妈呢?岂不叫他们失望?

    也罢,就算是辣妈,我也解开了当初的一个谜团,至少也能知道他们现在还平安吧。当然,如果是格林,那就太好了!

    亦风在窗子里架起长焦严加监视。我负责后勤,每天早上都去屋后的羊圈割野菜。

    灰灰菜的生长不需要太多阳光,大雨后植株反而长得更加茂盛。把幼嫩的灰灰菜用沸水焯一下,拌入葱、盐、花椒,用热香油一淋,再滴点醋,吃起来清香爽口。刚吃野菜的时候,亦风给予它顶级赞誉:“野菜比什么肉都好吃,是草原最大的享受,是我的命!”

    再好吃的菜也禁不住天天吃,顿顿吃。连吃半个月灰灰菜以后,亦风脸都绿了:“弄点肉给我吧,不要‘命’都行。”

    “牧民们都走了,我上哪儿弄肉去?”我说着端起菜盆。乔默早已摇着尾巴冲到屋后带路去了。我戴上遮阳帽,诡笑道:“那个网子里有鱼,横竖狼也看不上那些小鱼,要不你把小鱼弄回来,我给你炸猫鱼吃。”

    亦风狠咽了一口唾沫:“不行,那些都要留给格林,万一他哪天打不到猎,小鱼也能救急。”

    真是个当爹的。我心尖一热,又有点小担忧:“亦风,如果来抓鱼的不是格林呢?”

    “你说啥?”

    “算了,没啥。”我端起菜筐出门,扬声笑道,“你要实在馋肉,就骑马去泽仁那儿牵头羊回来吧。”

    我转到屋后羊圈外沿着老路线采野菜。不随处践踏草场,这是牧民珍惜牧草的做法,我们也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我刚走到半路上,就看见乔默迎面跑来,嘴里晃晃悠悠叼着一只野兔跟我擦肩而过。厉害!这家伙倒挺会自力更生!我盯着乔默回屋的背影,目瞪口呆地揪了两把野菜,再也忍不住嘴馋,一路跟了回来。这么大的猎物,乔默肯定吃不完,分我一半来喂亦风应该不过分。

    乔默在院子的木栅栏边找了块阴凉地方趴下,护着野兔像遇到劫匪般委屈地瞪着我。我不敢明抢,挡住她的逃路赔着笑脸做她的思想工作。这家伙骨碌着眼珠子,既不好意思跟我翻脸,又没处可躲,只好紧抱兔子不撒爪—她也好久没沾荤腥了。

    我眼睁睁看着她把面前的兔子顺着毛舔个遍,又倒着毛舔回来,就连兔耳朵上都沾满了黏答答的口水。那神情顿时让我想起了小孩子为了独吞冰淇淋,当着小伙伴的面把冰淇淋狠嘬一遍的样子。这家伙没打过狂犬疫苗。

    我长叹一声,养狗不如养狼啊,想当初格林还知道分我一腿呢。乔默,算你狠!

    我还是去挖野菜吧……

    薄盐寡油的日子又熬了两天,亦风骑着马去找泽仁蹭肉,我到河边收监控。

    安装在岸边围栏上和纱网两侧的五个监控都一无所获,纱网中的鱼也没拿走,被亦风这个乌鸦嘴说中了,装上监控,狼就不来了。可是检查河岸边明明有新鲜的狼爪印啊!为什么一个个机器都拍不到呢?

    我清点摄像机,抬眼瞧见河道边支着的木棍上还有一台机器,已经快被流水冲倒了。

    我滑下陡峭的河堤,取回机器检查,还好,没进水。这机器在两天前竟然启动了一条视频记录?!

    “狼!”

    我回放监控镜头—夕阳把河堤镀上一层浓重的金色,一匹独狼的背影出现在视频中,沿河岸轻快潜行。他是如何成功绕过下河堤处必经之路的两台监控的?这台唯一启动的摄像机刚好在他下河处的背后,而且浸在水中,被水流带走了人味,狼忽略了这个镜头。狼继续往前小步快走,越走身影越小,只能看见大概动作。

    我捏紧拳头屏住呼吸,前方上河堤的地方就是纱网通道,那里有两台对向拍摄无死角的摄像机。那两个摄像机藏匿在纱网中,只露出指甲盖大小的镜头,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只要他一上岸,摄像机就会启动。快了……到!狼伸脖子一望,头一低,当即撤回!他不上当?真够狡猾的!简单一瞥就识破了伪装,难怪那两个机器也不启动!

    我心跳加速,回来更好!正好看看你的脸。随着狼走近,我的眼珠越瞪越大,狼啊,再近一点……让我把你看清楚!近了……独狼边走边向河面瞄了一眼。更近了……狼抬头望了一眼河堤,他知道那上面有监控。很近了……

    定格!啊……她果然是后山的辣妈!这家伙跑得够远的呀!就为了给孩子吃这口鱼?

    辣妈陡然发现了暗藏的镜头。她断然转身,再撤!她加快了步伐,越跑越远……

    视频停止了,摄像机拍摄时限只有一分钟,在这一分钟里辣妈轻松往返百余米的距离三次,最终是从哪里离开的,不知道。只知道在这个过程中她巧妙地绕过了我精心布置的五台“机关”。当她发现隐藏的镜头时,只有十分之一秒的定睛,立马走,毫不迟疑,绝不好奇!狼原本是相当好奇的动物,但她竟然克制住好奇的天性,她那一瞬间的眼神分明传递出这样的讯息—我不需要知道那是什么,反正是人的东西,是熟悉的路线中出现的危险异状,我必须离人越远越好。辣妈在狼山上就很讨厌我们的隐蔽摄像机,把两台机器都扔进了洞里。以至于后来,我们再没敢安装隐蔽摄像机在狼窝附近。

    我独坐岸边,望着流水发呆,半个多月来笃信打鱼狼就是格林的念想破灭了……

    格林,你到底在哪儿?

    河风微凉,吹得我鼻子酸酸的。唉,知足吧,至少现在我明白了最初的时候,后山水源地为什么明明有狼出没,却能绕过我们的摄像机。我也知道了辣妈的捕鱼地点,解开了狼山上猜不透的谜题。这还是我们第一次拍到成年野狼警惕多疑地躲避监控的行为,这珍贵的镜头可能在世界上都是唯一的。狼的行为比我想象的更加复杂难测。

    远处,马蹄声急,从泽仁那边回来的亦风两手空空,他阴沉的脸上汗气蒸腾,翻身跳下马来:“出大事了!”

本站推荐:一胎双宝:总裁大人夜夜欢都市超级医圣我老婆是冰山女总裁重生之都市仙尊无上神帝深空彼岸恶魔总裁,撩上瘾神医凰后:傲娇暴君,强势宠!参天重生之妖孽人生

重返狼群二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书包网只为原作者李微漪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李微漪并收藏重返狼群二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