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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好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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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姬的车驾“骨碌碌”的从远处冲过来,王姬一身杏黄/色裙子,还披了一件披风,样子非常急切似的,赶车的骑奴不是鲁国的士兵,估计鲁国的士兵也没人敢给王女这么赶车,万一再掉下来摔个好歹,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王姬一边朝这边来,嘴里一边急切的喊着:“纠哥/哥!纠哥/哥!”

    吴纠被她一喊,都觉得头皮发/麻了,赶紧想要躲起来,他本身就不想来接亲,但是齐侯都指名道姓了,自己也没有办法,一路走来都在研究怎么办。

    若是王姬装作不认识,自己也就不认识,那便太好了,吴纠思忖了好几种对策,但是终究没想到这种一上来隔着“千里”,就大喊纠哥/哥的情况。

    一时间,平日里游刃有余的吴纠,竟然也有点慌了阵脚,毕竟他还没谈过恋爱,没有这种经验,实在懊恼这公子纠留下来的烂桃花。

    你说他对谁留情不行?非要对那些齐侯的夫人留情,而且不止一个,也是齐侯夫人太多,中标率不小……

    吴纠这么想着,反正他们在时水这一侧,鲁军在时水另外一侧,看齐侯这架势,肯定是不打算渡河的,王姬肯定不能蹚水过来,于是吴纠稍稍放下一些心。

    就在“纠哥/哥……纠哥/哥……”这种后背音之下,吴纠突然感觉腰被人圈住了,低头一看就看到齐侯伸手搂着他的腰,就在吴纠感觉非常不适别扭的时候,齐侯突然轻笑了一声,然后将他一推,就从自己身后给拉了出来。

    吴纠一个踉跄,往前宰了两步,倒是不至于摔倒,但是哪知道齐侯竟然猝不及防的使这样卑鄙又简陋的手段。

    吴纠往前一栽,正好赶上王姬的车驾已经到了时水,骑奴将王姬从轺车上抱下来,王姬就看到了吴纠,立刻冲到水边,大喊着:“纠哥/哥!当真是你!”

    吴纠再想躲藏,就显得太刻意了,只好默默的咽下一口气,咳嗽了一声,说:“齐国迎亲特使纠,拜见王女。”

    吴纠都没看去看那王姬,但见王姬果然二七年纪,看起来也就是十四岁左右,像个初中女生似的,脸上上了妆,头发被仔细打理过,说漂亮绝对说不上,毕竟吴纠在这里见过那么多/姿色绝艳的女子,说实在的,王姬这个姿色,可能连被遣/送走的梁五都比不上。

    可能是因为王姬是王女,只要是不难看,就会被人传得神乎其神,好等着各大诸国上/门求亲。

    王姬的个头倒是娇/小玲珑,一身杏黄/色衣裳,大披风拖地,看起来行头颇为奢华,如今这个年代,还没有孔子孟子,孔孟之道也都在娘胎里,各国讲究的是王霸之道,弱肉强食,颇有点荀子韩非子老/子的味道,贵/族就要奢靡,越奢靡才越能彰显自己的国力。

    奢靡成风,民风开化,这也就促成了春秋那种只有更裂三观,没有最裂三观的风格。

    春秋的奢靡成风到了什么程度,举个很简单的例子来说,出身低微的管子管夷吾,备受众人爱戴,很多人都把自己比做管子,例如后世的诸葛亮,就把自己比作管夷吾。

    管夷吾还不是正经贵/族,他出身很低,当过小兵,养过马,最后才被齐桓公相中,变成了一国之相,传说中管子做了相国之后,也是非常奢靡的人,被齐侯恩赐了许多食具,管子的一顿饭,能管饱起码二十个平头百/姓。

    管夷吾并非正经贵/族,而眼前的王女可是贵/族中的贵/族,周天子亲封的宗室之女,下嫁到齐国来,自然也要昭显一下周天子的国威,这国威自然就在王女的行头上了。

    王女几乎是披金戴银,明晃晃的就跑过来,在一群穿着黑甲的鲁军之中分外扎眼,还有更扎眼的。

    王姬这么一听,顿时掩住口鼻,“咯咯”一声娇/笑,说:“纠哥/哥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正经儿了?好古怪呢!”

    王姬这话说的吴纠一身冷汗,不得不说,这女子的感觉还真是灵验,自己的确古怪,因为吴纠根本不是那个到处留情,被气死在临淄城外的公子纠。

    吴纠脸上表情不动,特意看了一眼旁边的齐侯,齐侯似乎没有注意这句话,而是对吴纠打了一个颜色,仿佛在围观吴纠到底要怎么应对王姬,还一脸的笑意。

    吴纠是又松一口,又提一口气,怕是齐侯也知道“自己”和王姬的海誓山盟,虽然齐侯不是真糊涂,而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非要让自己来接亲,肯定是想给自己难看。

    吴纠有些无奈,只好恭敬的说:“王女取笑了。”

    王姬又是“咯咯”一笑,似乎觉得吴纠说的话好生有趣,吴纠明明是一板一眼,没想到瞬间逗得佳人两次笑,就差一次就能点秋香了……

    王姬用帕子掩住口鼻,一直在娇/笑,随即“啊呀”一声,正好来了一阵南风,“呼!”一下,王姬的手帕就被风一下卷走了,“呼啦——”一声直吹过时水对岸,时水本就不怎么宽,一下吹过来,冲着吴纠来的。

    但是那帕子“呼”一下就掉在了吴纠和齐侯脚前,对岸的王姬笑着说:“纠哥/哥!”

    她笑了一声,又开始意义不明的娇/笑,吴纠愣是没看懂,随即王姬突然满脸羞涩,也不知为何,竟然突然跳上马车,招来骑奴,一阵娇/笑的让骑奴快速赶车,又坐着轺车回去了……

    吴纠险些懵了,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旁边的齐侯倒是笑了一声,然后竟然慢慢弯下腰来,将地上的帕子捡了起来,轻轻的掸了一下,帕子“唰!”的一声展开,上面竟然有一排字。

    ——子时相见,万勿相负。

    吴纠看不见那字,只是看着齐侯的表情瞬间变了几下,随即将帕子抛给吴纠,笑着说:“二哥也是能个儿人。”

    吴纠接过帕子,顿时觉得香喷喷的,这帕子上也不知熏了什么香味儿,展开一看,上面还有字,那八个字让吴纠看的面色差点惨白,心想着齐侯表情那么古怪,原来是王姬隔空抛来一颗炸/弹。

    齐侯笑着说:“佳人邀约,二哥好福气。”

    吴纠赶紧拱手说:“君上取笑,这帕子不知是谁的,也不知从哪里飘来,上面也不知写了什么。”

    吴纠一问三/不知,齐侯看了他一眼,就没有在说什么。

    那边王姬突然杀出来,很快又走了,庆父这才说:“齐公车马劳顿,请过水入账,庆父已经为齐公和公子准备了接风筵席。”

    这回他不敢说入幕府了,换了词儿,王姬的出现多少也给他打了圆场。

    齐侯却不去,毕竟过了这时水,就是鲁国的地界了,齐侯不能随便出国界,免得别人口舌,他根本不打算过时水。

    便笑着说:“接风筵席就不必了,公子庆父的好意,孤心领了,虽说车马劳顿,不过时日紧迫,明日一早,接上王女,便即出发,有劳了。”

    齐侯虽然笑着,说着却冷冷淡淡,连饭都不吃,明天一早就走,庆父想了半天怎么耀武扬威的方法,全都派不上用武之地。

    齐侯说罢了,一拱手,竟然转头走了,庆父气的面色都变了,幸亏隔着水,不然脸色太难看,都要被齐国人看到了。

    吴纠也对庆父一拱手,笑着说:“有劳公子明日一早,送王女过水。”

    庆父见吴纠要走,立刻出生说:“公子纠慢行!”

    吴纠转过头来看他,此时齐侯虽然已经往回走去,但是并没有立刻走远,还能听见庆父和吴纠所说的话。

    庆父自然是故意的,笑着说:“你我同为公子,盍饮一杯?”

    吴纠笑了笑,说:“公子客气,纠身怀重任,不敢饮酒。”

    庆父又说:“公子,你难道忘了数月之前,在我鲁国曲阜城中把酒言欢之景?难道忘了数月之前,寡君对公子的收留之恩么?”

    吴纠明显看到前面的齐侯动作顿了一下,显然是听到他们说的话了,吴纠却面不动色,还保持着微笑,淡淡的说:“纠自然不敢忘数月之前,鲁公时水兵败,用纠求和献俘之恩!”

    庆父听着吴纠淡淡的话,却觉着铿锵有力,不由脸色一变,眼看吴纠拱了手,也往回走,气的庆父呼吸都粗重了。

    庆父是鲁国贵/族,他曾经也和公子纠接/触过很多,当时的公子纠吃喝顽乐,看起来就不像是个好苗子,偏生他是齐国的二公子,当时理应由公子纠来继承齐国国君之位,所以鲁公才将宝压在他身上。

    哪知道公子纠根本没本事,送他二百车,助他威风凛凛的回临淄城,结果公子纠还被拦在大门之外,气的吐血,又被抬回了曲阜城,当真是个如草芥一般的废物。

    可是如今一见,公子纠竟然与众不同了,而且把庆父气的好歹,庆父可不知吴纠并不是那个公子纠,分明他们长得一模一样,说话声音也一模一样,只是心中后怕,难不成这个公子纠真的是装作愚钝,想要试探鲁国的?

    庆父本身想要拉拢曾经在鲁国逃难的公子纠,结果没有拉拢成功,齐侯也不给他过河彰显国力的机会,白白摆了这么大的阵势,进了幕府还有更大的阵势,全都浪费了,怎么能让庆父甘心。

    齐侯调头往回走,挥手说:“隰朋,扎营!”

    公孙隰朋立刻抱拳说:“是,君上。”

    公孙隰朋刚要转身离开,齐侯又说:“等等。”

    公孙隰朋立刻又转过身来,躬身抱拳,听后齐侯的吩咐,就听齐侯听不出是喜事怒的幽幽说:“按照行军打仗规格,建立幕府,与鲁军对峙。”

    公孙隰朋立刻又说:“是!”

    他铿锵的回答了一声,很快转身,招手说:“虎贲听令,随我来,扎营!”

    齐军在河对岸扎营,鲁军已经扎营在河对面,这架势,根本不像是接亲送亲,倒像是马上要兵戎相见了,当真分外胶着。

    因为幕府和营帐还没有扎好,齐侯就先上了车驾,吴纠也跟着上了车驾,一上来就看到小包子荻儿乖乖的坐在车子里,正在顽自己的手指头,对着两只肉肉的小手,顽的但是气劲儿,也不觉枯燥。

    小包子见到了齐侯和吴纠,立刻喊了一声“伯伯”,然后就扎进齐侯怀里了。

    吴纠本身还想迎接小包子的当胸一个大扑扑,哪知道小荻儿竟然扑进齐侯怀里去了,这当干爹的气的要死,心想着果然小包子是宾胥无无疑么,这么小就亲近齐侯了。

    齐侯方才虽然撑了场面,但是因着看到河对岸鲁国的国力,其实心中也有些不愉快,一进缁车,就被小包子给扑了,圆嘟嘟还挺沉的,“咚”一声,若是吴纠那身/子板儿根本受不住,幸好齐侯身材高大,体魄也不错,赶紧把小包子给搂住。

    齐侯低头一看,小荻儿笑的甜甜的,虽然齐侯还是喜欢不起来这个易牙的儿子,但是这孩子的笑容总归是真诚的,不似对岸那么阳奉阴违。

    齐侯凉凉的说:“说了多少遍不是伯伯?”

    小荻儿嘟着嘴巴,仔细的想了想,虽然才三岁,但是好生聪明,大眼睛一眨,立刻说:“叔叔。”

    齐侯捏了他的脸一把,那手/感还挺好,说:“下次再叫错,就不给你糖葫芦吃。”

    小荻儿瞬间可怜兮兮的,感觉这个惩罚太重了太重了,晃着小胳膊在齐侯怀里撒娇,吴纠坐在旁边,生生喝下了一桶醋,他若不是嘴里没味儿,其实吃不得多少酸的,如今就感觉太醋心了。

    这齐侯,明明长得“五大三粗”、“横眉冷目”、“凶神恶煞”的,小荻儿眼睛是不是有点近视,竟然那么亲近齐侯?

    换了吴纠爽/快的干下这碗醋,那两个人闹了一会儿,小荻儿才看到了旁边的吴纠,甜甜的喊了一声“义/父”。

    吴纠瞬间什么脾气都没有,心都要被叫化了。

    很快外面的营帐就扎起来,子清过来通报,齐侯就亲自抱着小荻儿下了缁车,外面已经不是一片荒芜的光景,四周扎满了营帐,巍峨的幕府与河对岸的鲁国幕府遥遥相对,不输封芒。

    公孙隰朋是行军打仗的老手,他在辅佐齐侯之前,不只是打过白狄,还南征北战,多次外交谈判,扎个营帐对于公孙隰朋来说,几乎是大材小用了。

    幕府搭建好之后,天色有些昏黄了,齐侯冷眼看了一眼身后的鲁*帐,说:“掌灯!”

    公孙隰朋连忙命人去准备篝火,幕府面前搭建了一个巨大的篝火,旁边树立着很多的火把,一瞬间火光/明亮,仿佛要把昏黄的天空烧着一样。

    很快对面的鲁*/队也开始点火了,两边不相上下,庆父为了隔着时水彰显国威,竟然还让那些甲兵手持火把,站立在河水对岸,一直没有挪动地方,从这边看过去,就好像一个随时都要进攻的方队一般。

    天色黑下来,齐侯站在篝火旁边,随行膳夫们忙着造饭,齐侯一直背着手,幽幽的看着对岸的火光,因为天色黑了,对岸的黑甲勇/士也看不到了,只能看到连绵的火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随行大夫都围在篝火边,齐侯召集了众人,却一时不说话,众人都是面面相觑的,吴纠也站在旁边,见齐侯眺望着对岸,其实心里大多有点底儿了。

    齐侯心情这么不好,并不是因为庆父的缘故,而是因为鲁国本身的缘故。

    鲁国是东方的一大国,虽然版图不如齐国,但是鲁国的国力很强盛,尤其是方才彰显的方队,非常有气势,各个虎目有神,巍峨高大。

    虽然齐侯也知道,对方的方队绝对是给他们看的,鲁国的军/队若是有两成这么巍峨,恐怕早就直取周天子了,这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但是做做样子,齐侯看了心里也有些不爽利,因为鲁国的确在发展中,齐国经历诸儿、无知两代国君,内乱十几年,早已大不如从前,需要休养生息,而就在这个时间里,鲁国竟然悄悄强大起来。

    齐侯心里有些忌惮,毕竟鲁国这块生肉,上辈子齐侯也没有吞下去,在齐国旁边,反而越来越壮/大起来。

    齐侯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口说:“众位卿,都是孤身边最信任的人……”

    一开口就给戴高帽子,吴纠低头看着篝火,便没有说话,就听着齐侯继续说下去,果然说的是鲁国的国力事情,齐侯想要想个办法,削弱鲁国的国力。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沉默着,鲁国如今发展势头正好,如何削弱,的确是个问题,而众人之中,管夷吾根本没有思索的样子,只是说:“君上想要削弱鲁国国力,岂不是件容易简单的事儿?”

    他的话颇为傲气,众人都看向管夷吾,对于管夷吾来说,先国,而后君,在齐鲁面前,管夷吾定然考虑的是齐国,而不是国君,所以在这件事情上,管夷吾是会为齐侯想对策的,毕竟这是对齐国有利的事情。

    齐侯看着管夷吾,笑着说:“管师傅,请讲。”

    管夷吾捋了捋自己细细的胡子,眯眼看着对岸的火光,说:“若想削弱鲁国的兵力,必须从鲁国士兵的兵甲上考虑,若想削弱鲁国士兵的兵甲,就要从鲁国的士兵的军饷上考虑,若想削弱鲁国士兵的军饷,就要从鲁国每年产出的粮食上考虑,食乃民之根本。”

    管夷吾顿了顿,继续说:“仲听说,在鲁国有一种精美的紫色绢丝,其他国/家都无法将绢丝做的如此精美,染得如此明艳。只要君上穿上这种鲁国特制的紫色绢丝衣裳,也让士大夫们必须穿这种绢丝衣裳,齐国贵/族和百/姓必然争相效仿,如此一来,君上再抬高这种绢丝的价/格,用三倍的世面价/格来征收绢丝,凡是鲁国商人贩卖绢丝一千匹,赏金三百,贩卖一万匹,赏金五千!鲁国商人,必当趋之若鹜,放弃农田来只做绢丝,等到鲁国的绢丝大量贩卖的时候,君上再禁止鲁国绢丝进入齐国,鲁国商贩为了利益,必然都在织缟,粮食收成大幅下降,必然会向最近的齐国征收粮食,这个时候一并提高对鲁国贩卖粮食的价/格,鲁国的绢丝卖不出去,粮食也收不到,自然会受到极大的创伤。”

    他的话一说完,吴纠有些发愣,原来齐桓公好紫,是这个来头么?其中竟然还有这么一个故事在里面。

    管夷吾这个办法说完,身为上卿的鲍叔牙连连点头,的确是个好办法,而且是釜底抽薪的好办法。

    吴纠不由多看了一眼管夷吾,管夷吾果然谋略过人,只不过这办法实在“缺德”的厉害,恐怕要被鲁国人咬着后槽牙骂了。

    齐侯一听,顿时有些恍然大悟,其实他已经经历过一辈子,上辈子管夷吾也提出过利/用鲁缟的事情,创伤鲁国经济,不过当时是在齐国长勺兵败之后的事情,并不是这么靠前,再加上齐侯虽然有这么一个金手指,但是他经历了一辈子的大事太多,定然会忘了一些琐碎的小事儿。

    齐侯笑眯眯的说:“管师傅说得好,回国之后,便按照管师傅的说法去做,那就劳烦管师傅,拟定一副榜文了。”

    管夷吾拱手说:“是。”

    众人说着话,很快晚膳就准备好了,因为他们一路到这里,已经没什么新鲜的食材了,全都是打来的野味居多,要不然就是一些腌菜,配上不容易变质的大饼。

    众人散了,各自回到营帐用膳,吴纠领着小荻儿也回了营帐,难得不是和齐侯一个营帐,吴纠自然高兴,等晚膳送来之后,吴纠就和小荻儿一起用膳,刚刚吃完,还没来得及将晚膳撤下去,就见齐侯身边的寺人走进来了。

    那寺人因为吴纠落水,一直照顾着吴纠,其实是齐侯的眼线,如今吴纠已经没有大碍,寺人便回到了齐侯身边。

    寺人走进来,手中还捧着一个青铜托盘,上面蒙着一块猩红的绒布,下面鼓鼓的不知是什么东西。

    吴纠连忙起身,寺人笑着说:“公子,小臣给您送赏赐来了,这是君上赏赐给公子的。”

    吴纠不知那是什么东西,只是笑着说:“有劳了。”

    寺人连忙说:“公子这不是折煞小臣么?赏赐已经送到,小臣这就先告退了,还要回去复命。”

    吴纠让子清将寺人送出去,自己坐下来,伸手揭开那猩红色的绒布,想看看这赏赐到底是什么东西。

    结果揭开一看,顿时后背都是冷汗,竟然是一件紫色的绢丝衣裳!

    齐侯果然是雷厉风行的主儿,这么快就给送过来了,看的吴纠眼皮直跳。

    吴纠喜欢比较淡雅一点儿,比如白色,再不济蓝色也行,只要不是宝蓝色,结果齐侯竟然拿来一件亮紫色的,上次那绛紫色吴纠觉得自己已经穿着很别扭了。

    这回的紫色当真霸道,在昏黄的烛火下,反着亮光,若是在白天的日光下,还不闪瞎别人眼睛?

    而且这外袍软/绵绵的,因为是上好的绢丝质地,又软又轻,滑不留手,这么看怎么有股风尘气,若是夏日穿还好,就权当凉快了,如今大秋天的,披上这么一件外袍,秋风瑟瑟一吹,再给点干冰做特效,好像直接能扮演仙人了。

    吴纠看着外袍直叹气,扔在一边儿就没再看,跟小荻儿逗了一会儿,早早睡下,准备着明日一早,接了公主便即启程,这一路上,说艰苦也不艰苦,说不艰苦那还真是艰苦,吴纠早就想回临淄城了,总比天天赶路,颠簸的全身散架要强。

    再加上回到临淄城,王女就变成了公子夫人,这样一来吴纠也能安心,免得和王姬纠缠不清,一不小心再掉了脑袋。

    吴纠把小荻儿当做抱枕,软/绵绵肉/嘟/嘟的,也就是小荻儿老实,任由吴纠搓扁了揉圆了,竟然不哭不闹,换作旁的孩子,或者现代的熊孩子,早就要闹了。

    吴纠抱着小荻儿睡得很香,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一睁眼,小荻儿早就起床了,不在榻上,吴纠怀里抱着被子,心想怪不得突然硬/邦/邦的,还是抱着小荻儿舒服。

    吴纠坐起身来,就听到“踏踏踏”的奔跑声,不用想了,自然是小荻儿,虽然小荻儿乖/巧,但是这个年纪的小男孩自然是好动的,很快就掀开帐帘,从外面“刺溜”一声窜进来,然后飞快的像小炮弹一样扎进吴纠怀里。

    吴纠被一撞,这才完全醒过来,就听小荻儿笑着说:“义/父义/父!你看,这是叔叔送荻儿的衣裳,义/父你看好看吗?叔叔说是连夜叫人赶制出来的呢!”

    吴纠低头一看,登时就愣住了,小荻儿竟然也穿着一身紫衣裳,嫩/嫩的小/脸蛋儿,又白又粉,穿着紫色并不显脏,反而可爱夺目。

    吴纠心想,齐侯肯定以前就喜欢紫色,而且特别喜欢,只是这颜色太骚气,大男人穿未免有些奇怪,如今管夷吾给了他这个机会,所以齐侯才名正言顺的开始好紫了……

    子清听到声音,从外面走近来,说:“公子,更/衣罢。”

    吴纠点了点头,就看到子清从旁边拿过来一套叠的很整齐的紫色衣裳,昨晚上齐侯赏赐给自己那件儿。

    吴纠顿时头疼,说:“咱们现在在齐鲁边疆,就开始穿紫衣裳,旁人也看不到啊!”

    子清是没有办法的,毕竟君上赏赐的,不/穿怎么行,吴纠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穿上。

    齐军一大早上就开始忙碌起来,今天要接了公主上路,然后开始苦行,加班加点的赶回临淄城去。

    吴纠从营帐中走出来,篝火已经灭了,还冒着滚滚的白烟,齐侯已经在了,只不过他还穿着一身黑色的朝袍,并没有穿紫色的衣裳。

    齐侯看到吴纠,轻笑了一声,不停的上下打量,笑着说:“二哥肤白,果然适合这种颜色,怪不得能把王女迷的神魂颠倒。”

    吴纠一上来就被揶揄了,而且齐侯之前还遮着掩着,如今说话这么直白,让吴纠觉的,齐侯一大早上必然吃了枪药,或者是炸/药,不然怎么开口就爆/炸?

    果然,吴纠打听了一下,就见召忽跑过来,小声说:“公子,今天怕是上不得路了。”

    吴纠奇怪的说:“怎么了?”

    就见召忽用一脸“渣男”的幽怨目光盯着自己,看的吴纠浑身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召忽幽幽的说:“还不是因为公子?公子到处留情,昨天夜里公主是不是约见公子来着?”

    吴纠吓了一跳,这事儿怎么召忽还知道了?那帕子只有自己和齐侯看到才是,难道是齐侯说的?

    召忽见他说话,当是默认了,又说:“今日一早,公主身边的婢女过来,说昨日夜里头,公主在时水之边,苦苦等了公子一夜,公子一夜未来赴约,导致公主着了风寒,如今病倒了,今日不能启程。”

    吴纠真的没想到,公主竟然说得这么直白,但是就是打死吴纠,吴纠也不敢去赴约,不说齐侯知道了,就算齐侯不知道,那也决计不能去。

    当个渣男负心汉,总比当个断头鬼的强,公主马上就要做公子无亏的夫人了,吴纠可不敢横插一杠。

    吴纠心想,怪不得齐侯的语气那么怪异,原来是因为这个。

    公主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病了,反正不同意上路,躲在鲁国营帐中不见人,齐侯起了大早,结果扑了空。

    再怎么说,齐侯也是一国之君,还是王姬未来的公公,这第一面就被甩了脸子,面子过不去,心情自然也不好。

    吴纠自知,这件事儿,的确是“自己”理亏,齐侯心情不好,吴纠需要想想办法,不然总被齐侯揶揄这也受不得。

    吴纠回到营帐,坐在案前想办法,小荻儿就出去顽了,很快小荻儿又“踏踏踏”的跑回来,什么时候都很开心的样子,手里举着一个什么东西,跑过来把那东西别在吴纠的耳朵边鬓发旁,笑着说:“发发!送给义/父的小发发!”

    吴纠拿下来一看,什么花,这分明是一只蘑菇!

    而且是可以吃的那种蘑菇。

    这年代还不曾吃蘑菇,并不知道蘑菇的鲜美,蘑菇做菜,甚至比肉类还要鲜美可口。

    在古代,蘑菇就叫做蘑菇,还有另外一种称谓,叫做小玉妞。

    吴纠看着手中的蘑菇,顿时眼睛就亮了,齐侯心情不好,那吃顿没见过又好吃的菜,心情也就好了。

    吴纠立刻站起身来,招手说:“荻儿,来。”

    荻儿立刻跑过来,拉住吴纠的手,说:“义/父,我们去哪里哇?”

    吴纠笑眯眯的说:“带你去采蘑菇。”

    他说着,让子清找了个小筐子,荻儿肉肉的小胳膊就挎着小筐子,一蹦一跳的拉着吴纠的手跟着走,一大一小倒真像是父子,两个人都是一身紫衣裳,看不出来的还以为是亲子装呢。

    吴纠不知道荻儿是从哪里采来的蘑菇,就让荻儿带路,果然没走多远,就看到了好多蘑菇,大多数蘑菇的样子吴纠也不认得,不知道能不能吃,不过有几种蘑菇是绝对可以吃的。

    吴纠把蘑菇摘下来,扔进荻儿的小筐子里,荻儿就蹲在一边儿,看着义/父揪花儿,听子清哥/哥说,义/父就喜欢揪花儿……

    吴纠摘了满满一筐子的小蘑菇头,蹲的腿都发/麻了,一站起来差点头晕,小荻儿也是,一站起来腿软/了,不太利索,咕登一声,直接做了个屁墩儿,坐下来的时候还机智的把小筐子举起来,没让里面的蘑菇撒掉,差点笑翻了吴纠,赶紧把小荻儿给抱起,怕他摔疼了要哭,好好哄了哄,不过小荻儿似乎特别坚强,根本不哭,只是揉了揉自己的小屁/股。

    两个人摘了蘑菇,吴纠想/做一个香味很霸道的菜,再根据齐侯这个标准的北方人口味,又看了看地界和食材,就有了办法。

    吴纠将子清叫过来,笑着说:“子清,你去帮我打条鱼来。”

    子清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的说:“公子,打鱼?!”

    吴纠笑眯眯的摇头,说:“不是公子打鱼,是你打鱼。”

    子清:“……”

    子清实在没办法,也不知公子又要做什么新鲜事儿,只好转身出门,准备打鱼,幸好子清是会武艺的,打鱼应该难不倒他,不过子清/真的没有打鱼的经验。

    子清刚要走,就听吴纠说:“等一等。”

    子清还以为吴纠新鲜劲儿过了,不让他打鱼了,就听吴纠笑眯眯的说:“子清啊,这鱼不要太大,太大了肉就老了,也不要太小,太小的吃起来刺多没有口感,弄个四五条就够了。”

    子清顿时一阵语塞,大眼睛差点瞪下来,无奈的说了一声“是”,转头出去打鱼了。

    吴纠见子清出了营帐,就拉着小荻儿说:“来,咱们去调料了。”

    子清出了营帐,先去膳夫那边问问,有没有现成的鱼,他过去的时候,易牙正带着膳夫们做菜。

    易牙听说公子要鱼,摇头说:“这时水的鱼,都不是什么好鱼,土腥味太重,根本不能当做食材。”

    这么一说,膳夫们这里也没有鱼了,子清好生失望,只能找了打鱼的网子和叉子,准备自己跑到时水去打鱼了。

    子清按着工具,又抱着一个类似于小坛子的罐子,里面灌了点水,准备一会儿把鱼放进去。

    子清来到河边,对岸的鲁兵还是巍峨而立,就跟一尊一尊的雕像似的,还在立威。

    子清已经没有心情去观察那些鲁军了,当下撸起袖子,挽起衣摆,站在水边用叉子搅和着时水。

    子清在那边搅和了大约半个时辰,小鱼苗看到过,但是实在太小,怎么插也插不上来,用渔网的话,小鱼苗都能从网眼里钻出去,弄了一头大汗,就算子清有些功夫,竟然不知怎么下手,那些鱼苗实在狡猾的厉害。

    子清气的踢了一块石头进水中,跺脚说:“该死的鱼!”

    子清正发脾气,还以为没人看得见,就听到背后“哈哈”一声爽朗的笑声,顿时弄得子清面红耳赤,回头一看,竟然是曹刿。

    曹刿穿着一身中大夫的衣裳,头束发冠,腰束宽带,已然不是初见之时,那个光着膀子的“野人”了,披上衣裳,竟然有些器宇轩昂,人模狗样的错觉。

    曹刿只是路过,没想到就看到子清站在河边发脾气,子清平时都温温柔柔的,低眉顺眼的,何时见过这般的子清,曹刿一个没忍住,就笑了出来。

    子清回头瞪了他一眼,就没再看,心想自己和曹刿犯冲,但是他现在是中大夫,自己是个小童,惹不起,不理他便罢了。

    结果曹刿笑罢了,走过来说:“你在做什么呢?”

    子清不看他,没好气的说:“抓鱼。”

    曹刿笑着说:“我早就看出来,别看你这个人长相像个小姑娘,脾气也温柔,说话也斯文,其实是个狠心的人。”

    子清抬头瞪了曹刿一眼,凉凉的说:“中大夫说笑了,子清是男子,怎么就像小姑娘了?再者说,子清只是抓个鱼,就变成狠心之人了?”

    曹刿笑着说:“不是么?你看这水里就这么小的鱼苗苗,你也不放过。”

    子清气的都不行了,就不和他说话,曹刿不走,反而坐在了水边,抬头看着子清抓鱼,子清根本抓不上来,鱼苗苗太小了,“唰”一下就游走了,还摇头摆尾的示/威。

    子清弄得一头大汗,大秋日的,衣裳都湿/透了,紧紧/贴着脖领子,正抓的气愤,突然感觉有东西碰了一下自己的脖领子,子清脖子比较敏/感,再加上他本是个有危/机意识的人,怎么可能让人碰自己的脖子,顿时吓了一跳,猛地挥手劈手打下。

    “啪!”一声,曹刿连忙伸手一隔,笑着好:“看你抓鱼这么累,好心帮你擦汗,你这人怎么恩将仇报?”

    子清看见曹刿还没走,肯定又是要戏耍自己,没有说话,转过头不理他,准备让曹刿知难而退。

    曹刿还是不走,笑着说:“我告诉你,其实你要抓鱼,也不必抓这小苗苗,这么小抓了也吃不得,有大鱼你放着不住抓。”

    子清听了,将信将疑的说:“哪里有大鱼?”

    曹刿一直住在深山里,子清想着,恐怕抓鱼的经验,他比自己强得多。

    曹刿则是笑眯眯的双手环胸,做出一副高傲的样子,他一高傲起来,还真是像模像样,真有一种士大夫的感觉。

    就听曹刿笑着说:“这样罢,你叫我一声好哥/哥,我便告诉你哪里有大鱼。”

    子清说:“你一个中大夫,竟然欺负我一个小童,要不/要/脸?”

    曹刿也不生气,摸/着自己下巴,笑眯眯的说:“这就奇了怪的,我一个中大夫,不欺负你这小童,难不成还硬着头皮欺负上大夫去?不是自讨没趣么?”

    子清一听,气的直跺脚,说:“你……你无赖!”

    曹刿又说:“再说了,我本就年长于你,让你叫/声好哥/哥也不为过,你叫了就能交差,不叫我可走了,你自己慢慢抓小鱼苗去罢。”

    曹刿说着,果断转身要走,子清连忙追了两步,说:“等等。”

    曹刿说:“怎么?让我等等,找我欺负你呢?”

    子清气的脸色都青了,说:“你当真能抓到大鱼?”

    曹刿一笑,转过身来,抱臂说:“自然是真的,还能骗你不成?”

    子清听着,脸色变了好几下,垂下头,嘴唇嗫嚅了好几下,低声说:“好……好……”

    他说的声音太小了,曹刿只听到一个好字,但是已经笑得前仰后合,说:“真是乖孩子,来,好哥/哥教你怎么抓鱼。”

    他说着,把官袍撩/起来,掖在腰带上,把胳膊也撸起来,像模像样的。

    吴纠等了好一会儿,就见子清抱着一个小坛子过来了,吴纠探头一看,好家伙,四五条活蹦乱跳的鲶鱼。

    怪不得子清找不到大鱼,因为鲶鱼叫做土鲶,一般都生长在河沟沟边上,草丛中或者石头下面,白天藏起来,不会在水中游/动,晚上才出现,所以子清那么抓鱼是抓不到了,曹刿把水边上的石头一拔开,顿时露/出好几条大鲶鱼,子清就抓了几条不大不小的。

    也怪不得易牙说这时水中没有可以理膳的鱼,鲶鱼很脏,清理就不好清理,山东这边,以鲤鱼鲜美,所以易牙做鱼腹藏羊肉的时候用的便是鲜美的鲤鱼,鲶鱼虽然刺儿少,但是肉质不嫩,不仅老,而且有土腥味儿,又不好打理,再加上土鲶的外形像是怪物,古时候都是河怪传说的原型,自然没人吃它。

    吴纠看到土鲶,一瞬间却非常高兴,这不是做烤鱼的品种么,廉价、刺儿少,现代市面上很流行的那些烤清江鱼,其实都是鲶鱼的一种。

    吴纠看到了鲶鱼,反而非常高兴,还夸赞了子清好几句,子清/真是莫名其妙的,这些鱼如此丑陋,怎么公子还这么高兴?

    吴纠抱着小坛子,还颇有些重量,笑着就往膳房走了,先准备收拾一下土鲶,然后做烤鱼吃。

    易牙在搭建的简易膳房里,正在准备午膳,公孙隰朋竟然也在,吴纠进去的时候,公孙隰朋正在和易牙说话,看到吴纠满脸的惊讶,赶紧行礼,说:“公子。”

    吴纠有些奇怪,怎么公孙隰朋跑过来了,不过看到他眼睛一亮,公孙隰朋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好似被算计了一样,当真有点不敢直视吴纠的眼睛,总觉得“虎虎生威”,好生可怕。

    就听吴纠笑眯眯的说:“隰朋兄现在有空么?”

    吴纠一直叫公孙隰朋是大司行,突然叫隰朋兄,这让公孙隰朋有些受宠若惊,说:“有空有空,公子何事请尽管吩咐。”

    吴纠将大坛子,“匡!”一声往灶台上一放,笑着说:“不知隰朋兄刀工如何。”

    刀工?

    公孙隰朋是战场上的老手,刀工自然不必说了。

    吴纠见他一脸懵懂,笑着说:“劳烦隰朋兄,帮忙杀鱼了!”

    杀鱼?

    是这样的,用公孙隰朋出神入化的刀工杀鱼,因为吴纠是最不喜欢处理鱼的,一方面是他真的不敢杀,以往都是买超市里已经宰好的,让他自己来吴纠真不敢,二来他也没什么经验,这鱼活蹦乱跳的,再来让公孙隰朋弄也省事儿。

    公孙隰朋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当然不会拒绝,毕竟只是杀鱼这小小不言的事儿,当下把黑甲脱/下来,换了便服,然后撸起袖子,开始帮忙杀鱼。

    易牙看到吴纠弄来一堆土鲶,不由奇怪的说:“公子,这鱼土腥味太大,而且鄙陋肮/脏,吃起来口感极差,公子怎么弄来这么多土鲶?”

    吴纠笑着说:“不然,虽然它丑了点儿,但是只要烹饪方法得当,反而肉质鲜美。”

    易牙理膳这么多年,没有人能出其右,但是也没想到什么理膳的方法,可以让土鲶的肉质变的鲜美。

    易牙当然想不到,因为鲶鱼做烤鱼吃才味美,一来是因为土鲶的刺儿少,吃起来方便,适合懒人,二来是因为土鲶肉厚,吃的时候有一种大口吃肉的快/感,三来是因为土鲶必须要重口味的炙烤,烤鱼的咸香咸辣等重口味的特点,完全可以掩盖住土鲶的土腥味儿,再加上炙烤,外焦里嫩,肉质不够鲜美的缺点也会被掩盖,若是用那种太好的鱼,反而被糟蹋了。

    吴纠卖了个关子,在公孙隰朋杀鱼的时候,吴纠就把自己早在帐篷里调好的烤鱼佐料拿了出来,摆在灶台上,好几种佐料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不一样的味道,一共五条鱼,正好五个味道。

    麻辣的、酸辣的、酱香的、咖喱的,还有宫保鸡丁味道的……

    子清抓了多长时间的鱼,吴纠就挑了多长时间的作料,麻辣的和酸辣的还好说,虽然这年头没有辣椒,但是也有替代辣椒的辛辣味作料,而咖喱的就颇为费力了,咖喱没有现成的,需要用多种作料调配。

    吴久以前自己做过咖喱,只不过这年代和现代的作料并不一样,调出来的口味也有偏差,所以调配了半天才调配出来。

    最后一个宫保鸡丁味道的,纯属就是吴纠用来凑数的……

    公孙隰朋杀好了鱼,吴纠在上面划了花刀,然后将五种佐料,分别涂在五条鱼上,仔仔细细的里里外外的涂好,腌一会儿入味儿,然后让人准备烧油。

    从商周开始,贵/族用油的水准已经大幅度提高了,虽然在百/姓中根本没有用油的意识,但是贵/族之中,不同的油还用在不同的季节,例如猪油牛油鹿油,还有菜油。

    吴纠把大锅倒了油,先将五条鱼分别放入锅中炸一下,这也算是偷懒的做法了,鱼皮瞬间变得焦香四溢,然后将鱼捞出来,放在准备好的烤盘上。

    五个大烤盘,放上五条鱼,很快五条鱼就在烤盘上滋滋作响,烤的那是一个外焦里嫩,再加上香料的味道,一瞬间香味全都被炙烤逼了出来,顿时喷香的没话说,被风一吹散不掉,反而传的更远。

    吴纠等了一会儿,又把烤鱼必不可少的菜加了进去,正好给烤鱼翻个面,然后将蘑菇一类的烤鱼底菜扑在下面,瞬间菜香味儿,还有蘑菇被铁板炙烤特有的香味儿,也瞬间被/逼了出来。

    简易的膳房里香气四溢,旁边的膳夫们都啧啧称奇,很快膳房里的香味儿就憋不住了,一下传了出去,连齐侯的帐子里都闻到了饭香味儿,不由起身出来看看,他还以为是易牙又在想着法子的做饭。

    齐侯走出来,顺着香味儿准备去看看,一走进膳房,就看到吴纠一身亮紫色的绢丝衣裳,卷起袖子,将下摆掖在腰带上,这动作本身不雅观,但是吴纠做起来,却意外的不难看。

    不止不难看,绢丝的衣裳太滑,吴纠因为正在给一条鱼翻身,一只肩膀上的绢丝衣裳突然滑了下来,就挂在手臂弯儿上,那风姿真是……

    一句话道不明白。

    齐侯走进来,旁边的膳夫都在忙碌着,竟然一时间没发现,反而是吴纠感觉自己脑后勺要被人盯穿了,回头一看,吓了一跳,竟然是齐侯进来了,连忙把自己的下摆从腰带里抽/出来,又把袖子放下来,这才看到衣裳滑/到了臂弯,赶紧拉上来穿好,拱手说:“拜见君上。”

    吴纠这么一说,其他人才醒过梦来赶紧参见齐侯。

    齐侯摆了摆手,说:“都不必拘礼了,这是在做什么,还真是香。”

    吴纠说:“回君上,是烤鱼。”

    齐侯笑了一声,说:“烤鱼?孤也吃过烤鱼,但不是你这个味道。”

    齐侯自然吃过很多烤鱼,他逃亡的时候,有的时候就是吃烤鱼,但是都是打上来的鱼,直接上火烤一烤,若是没有盐,就什么都不涂,那怎么可能好吃?

    齐侯吃过最好吃的鱼,莫过于易牙做的那个鱼腹藏羊肉,从不知道烤鱼还能这么香的。

    齐侯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尝尝,笑着说:“能吃了么?”

    吴纠见齐侯的脾气好了一些,不由松了口气,看起来齐侯也是个吃货,有美食吃心情就好。

    吴纠连忙说:“已然要烤好了,请君上移步,纠这就把美味呈上。”

    齐侯转身出去,吴纠松了口气,连忙让人帮忙把鱼抬出去,烤鱼不必从铁板上拿下来,反而是继续加热着好吃。

    齐侯没有回到帐子里,而是让人把烤鱼直接摆在了水边,水的那一头是鲁军,烤鱼的香味异常浓烈霸道,直接顺着风就飘了过去,闻得清清楚楚。

    鲁军一个个正在拔军姿,齐侯却把烤鱼摆在这里准备吃午膳,对面的鲁军刚开始开能支撑住,后来竟然有点撑不住了,队形都凌/乱/了,庆父从幕府中冲出来呵斥,这才制止住凌/乱的鲁国方队。

    齐侯这叫一个得意,五条鱼就把铁铮铮的方队弄得乱七八糟,看的齐侯心情舒畅,也忘了早上被王女甩了一脸难堪的事情,心情大好的说:“二哥请坐。”

    吴纠在席上坐下来,五条烤鱼一字摆开,每一条烤鱼都颇有特色,烤鱼焦香,上面还铺着各种红红绿绿的东西,厚厚一层,乍一看犹如春花烂漫,颜色绚烂漂亮。

    齐侯用筷箸轻轻拨/开上面翘的红红绿绿的菜,夹了一块鱼肉,鱼皮焦香,韧道儿十足,鱼肉肥而嫩,还没有刺,入口有一种炙烤独特的香气,香味一如闻到的那般霸气,咸香麻辣,口味极重,却保留了鱼的鲜味儿,土腥味和鱼肉的问题都被完全掩盖,齐侯根本没吃出是土鲶。

    齐侯吃了一块,当真惊艳,因着吴纠也考虑到了齐侯的口味,用美食拍马屁自然要投其所好,烤鱼的口味正好符合齐侯的味觉。

    连吃了三筷鱼之后,齐侯还惊讶的发现,这鱼腹下面,竟然还有一层菜,品种颇多,眼花缭乱的。

    齐侯夹了一块蘑菇,蘑菇包含/着麻辣的汤汁,因为垫在鱼下面,被铁板烤的一面焦香,一面滑/嫩,吸足了鱼肉的鲜香和汤底的麻辣,入口烫的齐侯一哆嗦,但是味道却立刻晕开,说不出来的过瘾。

    吴纠很有眼力的送来一碗白米饭,还有一叠切成菱形的小饼子,烤鱼就着米饭,再将薄饼放在铁板的汤汁上一烫,齐侯真是惊讶万分,不知世上的鱼竟然能有如此的美味。

    齐侯吃的高兴,一连吃了好几口,然后才去转战旁边的鱼,酸辣的齐侯也颇为喜欢,毕竟他喜欢吃酸口,再往后是酱香的,没有辣味儿,似乎差点霸道,齐侯为人霸道,口味也相当霸道,看起来更中意前面带辣味的。

    再看第四条鱼,上面也有红红绿绿的菜,但是竟然整条鱼上盖着一层金灿灿的“棉被”,不知是什么东西,齐侯可从没见过这颜色的酱料。

    齐侯说:“这黄岑岑的酱料是什么名堂?”

    吴纠笑着说:“这是咖喱口味。”

    “咖喱?”

    齐侯从未听说过,试探的夹了一筷子尝尝,一股难以言喻的霸道香气直窜而来,真说不好是什么味道,咖喱的味道虽然不麻,也不是太辣,但是非常厚重,有一种绵长悠远的感觉,里面的加菜也统统变成了咖喱味道,实在又奇怪,又新鲜,而且味道不赖。

    咖喱的味道也很冲,齐侯对这个味道看起来也很喜欢,最后就是吴纠做的奇奇怪怪宫保鸡丁味,不是纯正的川式做法,里面还加入了很多石蜜,是那种改良版甜口的做法。

    一口下嘴,鱼肉先是咸辣,然后是酸甜,味道奇怪的厉害,但是竟然意外的好吃。

    五条鱼的味道,齐侯都喜欢,而且喜欢得不得了,命人端酒来,在河边摆了席子,让吴纠一并坐下来吃饭,吴纠还抱着小荻儿,小荻儿也喜欢辣的,最喜欢麻辣味道的,可是吃多了小/嘴巴都要肿飞起来,只好委委屈屈的吃了酱香的,还不小心喝了一口果酒,险些“咕咚”一声醉过去,最后趴在吴纠的腿上沉沉睡去了。

    齐侯带着众位大夫们在河对岸,饮酒吃鱼,烤鱼的味道飘香四溢,河对岸的士兵苦苦站方队,时间长了怎么受得了,齐侯还没吃完第二条鱼,鲁国士兵第二次骚/乱都开始了,很快庆父又出来责骂。

    等到吃第四条鱼的时候,士兵们再也忍不住,肚子饿了实在想要吃饭,庆父只好命士兵撤退回去吃饭。

    因为齐侯这天用五条烤鱼,狠狠锉了鲁国的威风,所以心情大好,也就没有计较王姬的托大。

    齐侯吃的意犹未尽,特别中意烤鱼,晚上还想吃烤鱼,又不好说,幸亏吴纠有眼力健儿,不然齐侯非要馋死。

    一天就这么吃吃喝喝的度过,也没有其他事情要做,很快就安歇了,二日晨起,吴纠本觉得今日公主总该跟着大家上路了吧?

    结果齐侯和吴纠带着众位大夫,在时水边兀立了半个时辰之久,齐侯的脸色都黑的像烤过鱼的锅底一般,这才看见有轺车遥遥行驶而来。

    然而近到眼前,这才看到轺车上并非是公主王姬,而是一个婢女,婢女跳下轺车,说:“拜见齐侯。”

    齐侯看见只有一个婢女,脸色立刻更黑了,说:“说罢,今日王女又怎么了?”

    婢女战战兢兢的说:“回……回齐公,公主说……说今日风沙太大,公主被风沙眯了眼睛,怕……怕犯咳嗽病,所以……所以今日不能上路了,明日再说。”

    齐侯冷冷一笑,说:“公主犯的恐怕不是咳嗽病,是娇贵的病罢!”

    他说完,冷冷一甩袖子,转身就离开了。

    齐侯一生气,这二日也让吴纠做的烤鱼吃,虽然时水中不缺这种泥沟沟儿的土鲶,但是吴纠真怕他吃多了烤鱼上火,本身一肚子火,再加上公主拱的火儿,怕是没地方撒了。

    果然,齐侯连着两日,四顿吃了烤鱼,再加上秋日天干物燥,第三日一早起来,便上火了,嘴角起了一个大泡,又疼又涨,还发/痒。

    吴纠今天早上,都不着急起床了,抱着小荻儿当抱枕,赖在床/上,蹭着小荻儿肉肉的小肚子,把小荻儿痒的眼泪都流下来了,子清一进来,还以为吴纠把小荻儿欺负哭了。

    子清伺候吴纠穿衣裳,吴纠动作不紧不慢,说:“慢点儿也没关系,反正今日也走不了,公主不想去临淄城,肯定要再找着辙的称病。”

    吴纠还没穿好衣服,就听到有人来传话说,公主今天果然又病了,不能上路,这回不是嫌弃风沙大了,也不是吹的伤寒了,而是公主不小心崴了脚,不能上路。

    吴纠一听,找辙,果然又在找辙,一遍又一遍的调/戏齐侯的忍耐力,公主就算真的脚崴了,可是她是金枝玉叶,一路坐缁车,车上铺着厚厚的软垫,根本不需要走路,怎么可能因为脚崴了就不上路。

    吴纠听了不以为意,反正自己不着急,只要不让他和公主独处,公主爱怎么样都随便。

    吴纠穿好衣服,就看到寺人走了进来,说:“公子,君上有请。”

    吴纠不知齐侯请自己去干什么,但是多半是因为公主的事情,在这时水之畔,没有旁的事情了。

    吴纠赶紧招呼子清洗漱,套了外袍,就赶紧去齐侯的营帐了,不过齐侯没有在营帐里,而是在幕府中。

    吴纠走到门口,让寺人通传,很快走了进去,齐侯脸色很难看,坐在席上,一身黑色的朝袍,非常威严,衬托着高大挺拔的身/子,后背笔直,坐下来之后黑色的朝袍竟然掩饰不住他腿部张弛有力的肌肉,勾勒出力量的线条。

    不过吴纠没有注意齐侯是多么高大伟岸,一走进去,吴纠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齐侯,第一眼就看到了齐侯嘴角上那个大泡,好像含了一只茄子似的,又像是唐朝的美/人儿,嘴边点的两点黄豆大小的面厣似的,而齐侯只点了一边儿,看起来怪异的紧。

    吴纠看了一眼,赶紧低下头,知道齐侯肯定是食火,再加上脸色不好,恐怕是黑心作坊做的炮仗,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儿,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吴纠走进去,给齐侯作礼,齐侯淡淡的说:“二哥可知,孤招二哥来,所谓何事?”

    吴纠只是恭敬的说:“纠不敢妄自揣度君上之意。”

    齐侯听着他说的这么好听,“呵”的冷笑了一声,说:“王女今儿又不上路了。”

    吴纠心想,这个消息,自己已经听说了,而且在意料之间,王姬从一开始就在难为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吴纠没有赴约,或者是王姬根本不想嫁给公子无亏。

    按理来说,公子无亏样貌好,又是长子,他的母亲是长卫姬,不,现在应该已经简称为卫姬了,因为少卫姬已经被遣/送回卫国,母亲身份高贵,虽然还没有被/封为夫人,但是齐侯现在也没有正夫人,所以公子无亏算不得庶子,不知哪一日就会被扶正。

    而且公子无亏很有建树,交/友遍天下,恨不得哪个国/家都有与他交好的士大夫,因着这些,公子无亏应该是个潜力股,要不是他今年才二七年纪,恐怕想要嫁给公子无亏的诸国国女,都要排队说亲才是。

    吴纠想不通,王姬为什么不想嫁给公子无亏,难不成还真是因为自己的事儿?吴纠这个身/体,已经三十岁了,虽然对于男人来说,三十岁不算老,刚刚进入而立,正是彰显大包袱的年纪,纵观历/史,秦皇汉武,哪个不是在而立之年才开创巅峰之路的,但是吴纠真的不觉得,自己这个准大叔,魅力这么大。

    吴纠默默的没说话,就听齐侯又有后话,继续冷冷的说:“公主说了,若要今日上路也不是不可,然……”

    他又顿了顿,仿佛是一把钝刀,卡在吴纠脖子上,让吴纠感觉到了一种悄然的杀气,偏生不给个痛快,要一刀一刀刮下去。

    齐侯继续说:“然则,公主的脚崴了不能走路,也不能蹬车,若是要走,说是必须让二哥,亲自背公主上车。”

    吴纠一听,这王姬分明是难为自己,虽然这个年代没有男女授受不亲这种说法,也没有女子不能出门不能见人的说法,但是王姬终究马上就要嫁给公子无亏了,那是吴纠的侄媳妇,吴纠若是背着王姬,定然会落旁人口舌。

    齐侯说完,凉凉的说:“二哥意下如何啊?”

    吴纠低头想了想,说:“恐怕是王姬童心未泯,一时顽笑罢了。”

    齐侯“呵呵”笑了一声,抬起手来,轻轻/抚/摸/着自己掌心的老茧,说:“王姬顽性可是大了,一天两天,孤都没什么意见,毕竟是周国来的王女,理应照顾,但是今儿已经是第三天了,这么耽搁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儿?二哥可有法子?”

    吴纠听了半天,齐侯就是软/硬/兼/施的让自己想办法,于是拱手说:“办法自然有,而且只需要君上的一句话。”

    “哦?”

    齐侯眯了眯眼睛,说:“什么话?”

    很快吴纠就从幕府中大步走出来,齐侯口谕,让吴纠带曹刿,过时水传一句话。

    其实吴纠也在想,为什么齐侯选择让自己带曹刿去?按理说,若是身材高大,巍峨气势,当选公孙隰朋,公孙隰朋虽然不是黝/黑脸,但是一身古铜色皮肤,看起来英武帅气,十足的硬汉形象,还是齐国大司行,一拉出去特别有面子,名头响铮铮的。

    若不是公孙隰朋,也该选召忽,召忽看起来虽然是个白面书生,身材也纤细并不英武,但是召忽名头响亮,少年时期便已名动诸国。

    而却选择了目前还没有什么名头的曹刿,曹刿身为中大夫,官阶也不高,面相虽然硬朗高大,但是没有公孙隰朋冷着脸瞪着眼睛的时候凶,面容中还透出几分文人气质。

    其实吴纠不知道,因为齐侯是重生的,当年长勺兵败,鲁国/会盟,都是鲁公仗着有曹刿这个人才,肆无忌惮的给自己羞辱难堪,虽然如今根本没有什么长勺兵败,也还没有鲁国/会盟,曹刿已经是齐国大夫,根本不可能给他难堪,但是齐侯可是个小心眼儿,一直“怀恨在心”,好不容易找着一个机会,自然要和鲁国炫耀炫耀曹刿。

    虽然这个“炫耀”只有齐侯一个人看得爽,鲁国人根本不知是什么情况,也不认识谁是曹刿。

    吴纠很快就带上曹刿,别看曹刿平日里有些高傲,还有些散漫不羁,但是正事儿上从来不掉链子。

    曹刿很快穿戴整齐,手捧吴纠的宝剑,当先跃上轺车,然后再请吴纠上车,三辆轺车护送吴纠的轺车快速往时水而去,很快就到了水边,准备渡水。

    王姬听说吴纠过来了,顿时高兴起来,连忙从营帐中跑出来,果然遥遥的就看到了吴纠,吴纠一身紫色绢丝衣裳,在秋高气爽的日光之下,柔/软的外袍随风而动,显得仿佛仙人一般。

    王姬高兴的跑出来,庆父也出来看“热闹”,其实王姬不愿意嫁过去,还是庆父搞的鬼。

    鲁公本身就不愿撮合这个婚事儿,毕竟自己身为主婚诸侯,但是根本毫无利益,王女一嫁入齐国,反而增加了齐国的国力,所以鲁公特意命自己的庶长兄庆父过来捣乱。

    王姬第一天见到吴纠还非常高兴,当年晚上吴纠没有赴约,这让王姬非常失落。

    王姬可是王女,性子高傲一些也是正常的,于是便闷闷不乐,这个时候庆父就找到了机会,想要搅合这个婚事,偷偷的和王姬说公子无亏根本是个庶子,就算是长子,也没什么用。

    其实说这句话的时候,庆父心里也是熬得像糊了锅一样,庶长子没用,庆父比旁人/体会的都清楚。

    王姬一听,之前百般说好的公子无亏,竟然这般无用,顿时就不想嫁了,又对吴纠念念不忘。

    庆父又挑/拨公主,说吴纠也没什么好,听说吴纠会逢场作戏,而且喜欢男色,齐侯突然对吴纠那么好,不杀争位的吴纠,还给他做特使,就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很暧昧。

    王姬吓了一跳,吴纠竟然好男色,这样一来,她不喜欢公子无亏,又对吴纠的想法改变了,自然找着岔子的拖延上路时机。

    庆父的目的达到了,正高兴着,没想到吴纠来了,本身还要出来看看,吴纠是怎么被公主羞辱的。

    结果庆父一出来,就看到了吴纠一身紫袍,面色高傲,没有半分苦恼之色,轺车缓缓在大帐前面停下,吴纠也不下车,只是略微一拱手,说:“鲁国特使有礼,纠特奉寡君之命,前来传话。”

    王姬看到吴纠,真是又爱又恨,爱吴纠的颜色,真是令她魂牵梦绕的,但是又恨吴纠竟然好男色,若不是这样,吴纠怎么不早来提亲?

    王姬看着吴纠,说:“纠哥/哥可是来背我上路的?”

    吴纠笑了一声,说:“公主怎会有这样的误会?”

    王姬一听,傻眼了?不是因为自己不上路,所以齐侯已经打算妥协了么?不然吴纠过来干什么。

    吴纠说:“纠此行过时水,只为传寡君的一句话。”

    庆父看着吴纠,说:“不知齐公是什么意思?”

    吴纠轻笑了一声,扫了一眼庆父和王姬,冷冷的说:“寡君说,公主既然看不起齐国,不想嫁到齐国,那便不嫁。”

    他说着,众人顿时都蒙了,王姬看了一眼庆父,庆父都不知道该看谁,吴纠这句话很有威严,说的干脆利索,颇有几分森然。

    吴纠说罢,也不拖泥带水,利索的拱手说:“话已带到,告辞了!”

    他说着,招手说:“回程。”

    很快轺车又发出“粼粼”的车轮声,快速的朝着时水而去,别说王姬懵了,就连老谋深算的庆父也蒙了,顿时大眼瞪小眼儿,谁都没想到,齐侯竟然说出这么撕/破脸皮的话,一瞬间大家脸上都没有光儿,实在难堪。

    王姬听了,感觉自尊心受创,跺脚说:“好啊!那便不嫁了!”

    吴纠听着王姬在后背的吼声,可没有停下来,很快渡水回去了,并没当回事,果然当天下午,刚刚用过午膳,就看到几辆轺车护送着一个轺车,粼粼而来,确是王女的车驾。

    王姬被人护送着渡过时水,脸色难看的厉害,但是似乎没辙的样子,黑着脸上了缁车,一句话都没说。

    吴纠的目的是达到了,他知道王姬就是小性子,被娇惯坏了,嫁与不嫁,这年代虽然女子有自己做主的机会,毕竟春秋时代还充斥着一些母系氏族的表现,并不是后人想象的那么包办婚姻,一方面除了各国联姻,另外一方面,女子说话也颇有分量。

    若是王姬宁死不嫁,也是要在周国之内调谐的事情,已经到了齐鲁边境,王姬再说不嫁,最难看的不是娶不到老婆的齐国,而是嫁不出去女儿,出尔反尔的周天子。

    所以王姬发脾气是发脾气,但是绝对不可能不嫁,庆父还要哄着她嫁,毕竟真出了事儿,鲁国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周天子没面子,还不要找主婚人的岔子?

    王姬上了车,别以为她上了路就能消停了,下午上车,没有走一个时辰,就叫人停车,非要休息,说缁车颠簸,身/子吃不消了。

    王姬下来车子休息,身边一个寺人捧着果盘子,正用小匕喂着王姬吃水果,王姬还要寺人给她捶腿捏肩膀。

    王姬不走,齐侯脸色很难看,毕竟嘴角还长着大泡,吴纠就下来查看情况,一下来便看到了悠哉吃水果的王姬,身边还有一个寺人。

    那寺人长得红/唇齿白的,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不过身材倒是不矮,跪在地上,一边说好听的,一边给王姬捏肩膀,仿佛特别受宠,而王姬的宫女都站在身后,似乎没有太贴心的宫女。

    按理来说,公主王女身边,应该大多是宫女伺候,寺人虽然的确是阉人,但是没出嫁的女子还是需要避嫌的,也不方便。

    公主身边却有个亲近的寺人,而没有亲近的宫女,吴纠觉得实在有些奇怪。

    吴纠找了几个宫女打听,宫女告诉吴纠,那个寺人是公主非常宠爱的近臣,尤其是在这一年,尤其宠爱,寺人本身是个圉人,在周礼中记载,圉人是掌管养马的官/员,其实管夷吾在没有名声之前,也是个养马的圉人。

    这个圉人生的好看,公主在雩祭的时候看到了他,觉得他面相好看,便和他说了几句话,后来这个圉人竟然主动做了寺人,伺候在公主身边,这个圉人比任何一个宫女都要懂得讨公主喜欢。

    听说王姬夜里睡觉,绝对不要旁人守夜,只有这个圉人守夜,王姬才睡得着,睡得香。

    吴纠听着,觉得有些神奇,一个男人,竟然能自愿去做寺人伺候公主?这心情吴纠恐怕是体会不了的。

    公主休息了半个时辰,上路之后又一个时辰,竟然又停下来了,吴纠看着同车的齐侯,脸色黑的仿佛是雷公,不由偷偷捏了把汗,赶紧说:“君上,纠去查看一下。”

    齐侯没说话,显然已经要被王姬折腾死了,摆了摆手,示意吴纠去。

    吴纠连忙下了车,子清就迎上来,吴纠说:“什么事情?又停下来了。”

    旁边的召忽插嘴说:“听说王女身/子弱,禁不起颠簸,吐了。”

    吐了?

    吴纠心想,原来王姬也晕车?

    吴纠还以为王姬这回又是捣乱,于是就过去看了看,没想到王姬还真吐了,肯定是刚才吃了一堆水果,在车上一颠簸,就给吐了。

    王姬脸色不好,人在车里,躺在那寺人的腿上,之前没事儿都不肯前行,如今一吐更是不肯前行,有气无力的让吴纠安营扎寨。

    吴纠一看,果然没有办法,只好让公孙隰朋安营扎寨,王姬还说自己嘴苦,胃里难受,总是恶心想吐,闹腾着不让吴纠走开。

    吴纠被她闹得脑仁儿直疼,让医官过来给王姬瞧病,又让子清去取了做好的山楂片来,给王姬止吐。

    王姬吃了两片山楂片,脸色竟然立刻就好转了一些,说:“这东西真好吃,我在周国竟没见过。”

    王姬终于老实下来了,吴纠松了口气,见她喜欢吃,又让子清取了一些,王姬一直没停嘴的吃,趁着王姬吃山楂片,吴纠赶紧抽身回去复命。

    吴纠一路走回去,心里还想着,这王姬当真奇怪,又吐又喜欢食酸。

    吴纠赶忙回去,齐侯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听了王姬的事儿,冷着脸沉默了一会儿,吴纠还以为齐侯会说些什么严厉指责王姬的话,却听他阴沉的说:“孤今日晚膳要吃烤鱼。”

    吴纠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齐侯嘴边的大泡,然后默默的低下了头,心想着,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连个臭水沟也没有,哪给你偷鱼去,再说你嘴上那个泡,再吃炙烤辛辣的,明天准保就真的成了对称的面厣了。

    吴纠这么一想,忍不住脑补出了画面感,齐侯那硬朗英俊的脸,凌厉的薄唇旁,一边儿一个红色的美艳面厣,想着,吴纠在齐侯阴沉的目光下,竟然险些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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