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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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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章

    卫桓立在窗畔,窗外暮色四合,秋风飒飒,冷风卷起细碎的枯枝并黄叶打着转又落下。

    他回身:“这计策不错。”

    确实是一处不错的破绽,若施为得当,是可以展望成功的。

    但此前还有一个问题,该如何下手。

    肯定不能直接把姜钦身份挑破的,这样做只是帮助了姜琨,完全达不到内斗的效果。

    张济神色颇淡定,心里应该也有主意,只他说了一句以后就住嘴,这不似他作风,难道是有什么顾忌?

    卫桓挑了挑眉:“文尚有何主意,说来就是。”

    “果然瞒不过主公。”

    张济笑了笑,拱了拱手,笑道:“某大胆,想问一问,这襄助我方多时的这一位,究竟是何方人士?”

    这问的就是裴文舒了。

    从定阳时开始,裴文舒就多次给他们私下传讯。越往后,涉及的情报也越重要。远的不说,单论最近两次,董夫人骨骸以及宣和报讯,就非常非常重要。

    并州军高层,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具体是谁吧,上面不说,他们也三缄其口。

    卫桓闻言,瞥了张济一眼,不语。

    他不喜裴文舒归不喜,这些私人情绪并不影响他正事态度,他不会透露裴文舒身份。

    不过,张济大概早猜到了。

    果然,张济见他不语,无奈笑了笑,只好自己抬手,往案上舆图点了点。

    他食指落在青州往南,正正是徐州位置。

    张济赞:“裴大公子果然有情有义。”

    卫桓轻哼一声。一来是不大爱听这褒赞;二来既挑破,他这反应也算承认了。

    既说开,张济后面的话就好继续,他拱手:“主公,我们若要挑动姜琨叔侄内斗,非得徐州相助不可。”

    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卫桓摇了摇头:“徐州不会掺和此战的。”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若是押错注徐州后患无穷,何必呢?

    徐州如今明面和青州交好,暗地里却襄助他们良多,不管哪一方获得最终胜利于徐州都无碍的,裴家又何必冒这么一个险。

    换了他也不干。

    张济却道:“徐州不肯掺和,一是不敢确定何方获胜;二来,是觉得事不关己。”

    可当青州出现了一个大破绽呢?而在此时,裴家人再发现一个己方隐藏危机呢?

    卫桓:“你是说……”

    “没错,就是这个姜钦。”

    张济肯定点头,又问:“敢问主公,不知先前泄密一事,裴公子可查出来了?”

    说的是迎回董夫人骨骸一事,裴文舒生疑后立即开始排查,这事他来信告诉过姜萱,卫桓知道。张济虽没看信,不过也猜了个不离十。

    卫桓微微摇头:“应未。”

    董夫人一事涉及的环节太多,从上到下多少人?要排查可不容易。裴文舒至今未有来信说此事结果,应该是还没有。

    张济肯定道:“必是他的人。”

    姜钦。

    这么一来,就和公孙绍那边就联系上了,整件事可以撸通。

    “这眼线,很可能就放在裴公子身边。”

    张济笑叹:“据闻,此人和裴公子还是多年好友啊。”

    裴文舒这是灯下黑了。

    张济笑过,正色:“我们也不求徐州出兵,只求裴氏如同上次一样,暗地里出手相助。”

    如果只求细作人手和情报网的话,卫桓屈指敲了敲楠木帅案:“这倒有些可能。”

    宾主二人对视一眼,张济站起拱手:“请主公去信一封徐州。”

    “无需言明,只先问一问先前泄密之事。而后再问问,最初定阳重逢后,不知裴公子是否去过临淄?”

    当初裴文舒和姜萱在定阳重逢,没多久,卫桓的身份的泄露了,这是杨氏的功劳。当时他和姜萱判断,杨氏背后必然有一只幕后黑手推动。

    这只推手,一直都没查出是谁。

    不过如今看来,却很有可能也是这个姜钦。

    毕竟他若谋青州,这就是动机。

    张济说:“最后提一下杨氏已死,如此足矣。”

    点到即止。

    先向裴文舒挑明姜钦的祸心。

    待他查实后,徐州危机自然产生。需知姜琨可不是什么胸襟宽广之辈,若被他知悉裴氏一直襄助并州,恼恨是必然的,别说什么盟友了,若他大胜卫桓,说不得会立即就趁势调头攻伐徐州。

    “待这一步成了,我们再遣使赴徐州游说。”

    劝服徐州结盟出手相助。

    “不错。”

    卫桓目露赞许:“文尚此计可行。”

    此事议定,不过他却未急着写信,只道:“天色已晚,此信明日再送。”

    张济拱手:“主公英明。”

    天已经黑全了,有了破敌方向,宾主心情不错,卫桓邀张济一同用膳。

    膳毕,夜色颇深,张济告退。

    卫桓吩咐亲卫送回去,他坐了片刻,也起身回后院。

    他素来雷厉风行,这回没先急着写信,是因为姜萱。

    说到底,裴文舒襄助并州是因为和姜萱的私交,虽这个事实让卫桓心里不大痛快,但如今涉及徐州的事,他怎么也得先和她说一声。

    卫桓回到后院时,姜萱才刚沐浴出来。

    她一觉睡到入夜,听金嬷嬷说卫桓不回来用膳了,她便吩咐厨下弄几个清淡利口小菜得了。

    用了膳后,她便吩咐备水,小小泡了个澡。

    热水一烫一浸,连脚趾头的舒展开来,舟车疲乏一扫而空,她泡得脸蛋红扑扑的,披了一见水红色软绸袍子出来,杏面桃腮、温香软玉般的妩态,卫桓喉结动了动,感觉血液都热了几分。

    轻咳一声,他敛神把正事说了,也好转移注意力。

    “明日一早,我就遣人送信徐州了,你说可好?”

    “嗯。”这是正事大事,姜萱自然不会反对,只不过,“这信你写吧。”

    她就不写了。

    这是并州和徐州的大事,就让卫桓这个当家人去交涉。姜萱并不愿意用私交去影响裴文舒决定,这数年来,他已助她良多。

    卫桓本来就打算自己的写的,闻言“嗯”了一声,低头亲亲她,吩咐取纸笔来。

    他本已有腹稿,略略斟酌,一气呵成。

    稍晾了晾,亲自装封,接过姜萱递来的火漆,封口用印。

    卫桓很快弄好,招薄钧进来,让他明日一早送出,回到内室,却见姜萱斜倚坐榻围屏,有些怔忪。

    “怎么了?”他柔声问。

    姜萱沉默一下:“阿桓,你说大兄真有不轨之心吗?”

    知道去信徐州,那自然知道卫桓张济皆锁定姜钦了。

    卫桓还能说是偏见。

    可张济一个从没见过姜钦的局外者,看问题自然很客观的。

    是她当局者迷了吗?

    其实姜萱不管情感上怎么不愿接受,她理智已趋向相信。假若姜钦真图谋不轨,那么不管是杨氏的幕后推手,还是姜铄的生擒,董夫人骨骸一事的恰到好处,所有事情往他头上一套,都能得到合乎逻辑的解释。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凑巧的事。

    这让她很难受。

    难受过后,又是心惊。

    当年在临淄,她和弟弟差点就向姜钦求助了。

    假若是真的,她不敢想。

    还有,时至今日,姜萱已经从祖母吴太夫人这几年待娄氏的态度推测到,很可能,当年给她母亲透讯的就是吴太夫人。

    牺牲儿媳妇,给孙子孙女一条生路。

    这让她心酸又恨。

    恨过后,不免想起谁给吴太夫人报讯的。

    吴太夫人安居后宅,连儿子妻妾争斗都不理会很多年了,好端端的她怎么会知晓外面的事,这还是水底下。

    应是有人引她注意,甚至报讯的。

    这人是谁?

    她不免想起姜钦,若真有那种心思,他嫌疑很大,一箭双雕,直接除了姜琨即将长成了嫡子,又让吴太夫人恨毒娄氏。

    “寻寻。”姜萱回神,见卫桓有些担忧看着她,他安慰:“如今全部都是我们的猜测罢了,是真是假,还需裴文舒查实才知。”

    “也是。”背后大手一下接一下顺着,姜萱长吐一口气,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

    她如今怀着孩子,负面情绪要不得。

    她冲他笑了笑:“那让金嬷嬷你打水沐浴吧。”

    卫桓细细打量她,见她情绪尚可,这才俯身亲了亲,又摸了摸她的肚腹,“你们等等我,我很快出来。”

    “去吧。”卫桓起身,大步往浴房去了。

    浴房门帘一掀,里头很快传出哗哗水声,姜萱慢慢倚在榻背,呆了一阵。

    淡淡苦笑。

    之前十几年,她还以为自己运气是尚可的,虽有不尽如人意之处,但好歹这个家还是有温暖的。只如今回首去看,却人人假面,或蛇蝎或冷漠,些许温馨即如电光朝露,眨眼消逝不见。

    也罢,由得它去吧。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腹,三个月的胎儿还不显怀,只掌下已有了明显的实在感。

    让她欢欣,让她喜悦。

    她已重新拥有一个小家,七个月后,孩子呱呱坠地,这个新家将会更加圆满。

    那些虚情假意,不想也罢。

    解下斗篷,她吹了大半灯火,放下帐子先上了床。

    没一会,浴房水声停,一个熟悉且有力的脚步声回到床前。

    锦帐撩起,一具火热的胸膛贴住她的后背,手自然而言覆在她的腹部。

    “今天孩子乖不乖,闹你没有?”

    姜萱手覆在他手上:“他最听他阿爹的话,乖得很。”

    卫桓声音一下子欢喜起来,又得意:“嗯,那你快点睡吧,明儿也要听话,勿闹阿娘,可晓得了?”

    “待你出来了,阿爹带你骑大马,再……”

    温声柔语入耳,心绪逐渐和缓下来,姜萱闭上眼,露出微笑。

    翌日。天蒙蒙亮,薄钧乔装而出,悄悄出了卑邑大营,绕道往徐州而去。

    第四日下午,抵达徐州。

    他这回先给王明传了信,说了故友来访,里头夹了一个暗号。

    当天傍晚,王明就来了,同行还有微服的裴文舒。

    这省了薄钧不少事,他当即将信笺奉上,“此乃我家府君来信。”

    府君?

    裴文舒微微一怔。

    不过薄钧没说什么,告退后立即就走了。

    裴文舒将信收好:“回府。”

    王明也觉得有些奇怪,怎么是卫府君来信?卫府君和他家公子可没什么私交的,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待回到府中屏退下仆,见裴文舒拆信,他道:“主子,不知这卫府君……”

    王明话未说完就顿住了。

    因为裴文舒蓦地绷直了腰背,他快速翻过两页信纸,视线顿在上头。

    他神色僵硬得可怕。

    “主子,主子!”

    王明担忧:“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裴文舒呼吸很重,一阵,他急速吩咐:“马上去,监视我院里及亲卫营中的人,一个不漏。”

    他声音竟有些哑。

    王明一愣。

    怎么这么急这么突然?

    需知院里及亲卫营中刚细查过一遍不久,并没有发现问题。只瞥见并州来的那封信,电光火石,他忽想起主子刚刚才微服出去了一次。

    呼吸一紧,“是!”

    王明匆匆去了。

    裴文舒僵立片刻,慢慢低头又看那封信。

    杨氏背后必有推手,他知道,否则当年这女人不会这么快精准找到颉侯府的。

    卫桓信中问他,当初定阳重逢后,不知他去没去过临淄?

    他去过了。

    还和姜钦聚过几次。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见他神思不属,姜钦似无意问他才从哪里回来,当时,他含糊说是去了并州购马。

    并州,定阳。

    他和姜萱的旧时,他对姜萱的情意,若问谁人最清楚,姜钦算一个。

    他隐有预感,心沉沉下坠。

    “希望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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