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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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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月培训结束了,枫叶的“新生力军”正式担当起前沿先锋,每人还领到当月的一半粮饷:250元。揣上250,老四先拽出50元买来一条烟,好久没冒烟的鼻孔变得干巴巴的,有点交通阻塞了,有次实在是憋得难受,又不好意思老向别人伸手,就瞅准芳姐上卫生间的工夫,溜进她房间偷了一支绿摩尔,可惜劲太小,无法打通他沉淀多年的烟垢,现在,他得用上自己的白色“金刚钻”好好修理疏通一番才得。

    半个月的深造,使得老四发生了显著变化,学会了打领带,也穿上了鞋袜,头发时不时还抹上点摩丝,油光可见。

    几天没见,坐在丹丹面前的老四已出落得人模人样了。

    老四这是第一次请丹丹吃饭,一大碗兰州拉面丹丹消受不了,就等老四先吃完大半碗,再将自己碗里的面条倒给他一半,老四吃得津津有味,呼呼作响,也许长形的面条才适合老四的口味,他是瘦人嘛。

    吃完后,老四拍了拍肚皮,打了几声饱嗝,看着丹丹吃面的动作禁不住乐了。

    “呵呵,像我娘在做针线活。”

    “什么呀?有你这样比喻的吗?”丹丹又好气又好笑。

    老四没再吱声,掏出香烟点上。

    “行啊你,又抽上了?!”丹丹喝了口面汤。

    “男人减肥最好的妙药知道是什么吗?”老四弹着烟灰,架起二郎腿,故弄玄虚。

    “你说呢?”

    “戒烟!包管一戒就瘦。”

    “那不会抽烟的胖子咋办?”

    “学会抽呗,上瘾后再戒。”

    “胡说八道!”丹丹骂着,然后掏钱买单。

    老四急眼了,忙不迭地地向服务员递过一张百元大钞嚷着自己来。

    丹丹将老四的手轻轻推回。

    小巷里人声鼎沸,南腔北调混杂在一处,三教九流的人来回穿梭着,夏夜的热流急淌着,小巷成了冒着火的烟囱……

    老四没再像过去那样赤露着上身,手腕上的衬衣纽扣都没忪开一个,丹丹望着走在前头瘦弱单薄的背影,一阵酸楚涌上心头,眼睛湿润了……

    是为自己还是为老四?

    下班高峰期,又碰上雨天,塞车更严重,路面上缓缓蠕动的车辆成了甲克虫,欧总今天一点也不着急,左手握着方向盘,轻松地吹起了口哨,右手有节奏地在大腿上和着拍。丹丹坐在后座,心急火燎,心挂着晾在窗户外面的衣服,所以她搭便车想尽快赶回去。

    “早知这样还不如坐公交。”丹丹叹了口气。

    “公交不也一样塞车?不就几件衣服吗?看把你急的。”欧总刚开口,手机响了,他塞上耳机。

    “是我……哦,今晚啊……在哪呀?好……好的,这就过去,OK!BEY——”欧总双手握紧方向盘,拐进右边的小道,加快了车速,“反正衣服也淋湿了,赶回去也没用,有朋友约我吃饭,跟我一道过去吧,多认识点人,往后好开展工作。”

    说的也是,丹丹默许了欧总的建议。

    雨越下越大,狂风卷动着雨点斜劈到窗户纸上啪啪乱响,老四爬起身拉亮灯,从床板上抽出一块压扁了的纸盒箱,用一根竹竿撑到窗户上,任你风吹雨打,咱是“双层护理”,触景生情,老四忽然想到了这句老掉牙的广告词,明显感到自己染上职业病,已然就是广告人了,他开始孤芳自赏着。看看床头的闹钟,已是深夜2点,他打了声哈欠这才拉灭灯继续睡觉。

    朦胧中似乎有什么声响,昨晚刚整死一只老母鼠,莫非它崽子找上门来复仇?老四翻过身将脸转向墙面,不与理会。又传来几声响音,老四这次听出了是敲门声,这么晚了,房东老太半夜三更来催租?自己特意等到天黑才摸进门的,路过老太的房间,里头分明已是悄然无声,只有那只小猫蜷缩在门外咪咪叫着,老太半夜小便时又想起这茬了?见到老太就是见到了黄世仁,旧社会里咱可以起来斗争,现在叫违约,如此深奥的术语是老太时常催交房租点化他的专业用语,边唠叨边敲打着拐棍,那架势简直就是一幕打土豪分田地的景象,有没有搞错嘛,老四咱可是杨白劳啊!

    谁在敲门?

    打开小木门,一股酒气扑面而来,老四揉揉眼,借着微弱的灯光一瞅:竟然是面红耳赤的丹丹!

    “以为是猫呢。”老四挠着胳肢窝。

    “今晚……你就当我是醉猫,喜欢腥味……的猫,呵呵——”丹丹踉跄地趴到老四的床沿边,将发烫的脸蛋紧贴在黏满汗液的凉席上。

    “看不出你还挺能整的,喝高了吧。”老四望着丹丹高高撅起臀部,心里痒痒的。

    “老四,过来…把风扇开大点,好热……”丹丹摇晃着手又耷拉下去。

    老四走近床头,假模假样地拧着开关,大腿触到丹丹充满弹性的腰身,电击一般,他的喘息变得厚重起来……

    风扇不紧不慢地摇着,像是在嘲笑主人背后的淫念,老四用手背捋去额头上的汗,从迷乱中挣脱出来,在“Polo”里翻出白天喝剩下的半瓶矿泉水,递到丹丹的手里,丹丹无力地抓了一把又忪开,矿泉水跌落到地上。

    老四忙拾起,擦了一下瓶盖又拧开,蹲下身子将瓶口对准丹丹焦渴的嘴巴。

    丹丹咕咚着水,手不由自主地搭在老四的肩上,热热的,湿湿的,硬硬的……

    丹丹忽然“哇”的一声哭了,上气不接下气抖动着身体,泉水、酒水、泪水,和着老四的汗水流在凉席上……

    饮上几杯酒,就换来一名“钻石”会员在丹丹看来是值得的;老四就没这么幸运了,眼瞅着别人都拉来了广告单,将薄薄的一张A4纸变成了几大叠钞票,而自己“Polo”里的广告单是有增无减,黄经理发派广告单时没好气地数落说:你老四就甭领了,反正推销不了。

    娘的,狗眼看人低!

    望着步履匆匆的同事,碌碌无为的老四坐在一边无聊地咬起手指甲。

    “老四,你过来!”芳姐在里屋叫着。

    自从那次亮出“香港脚”后,芳姐破例老四进屋不用脱鞋,进屋前,他将鞋底在木地板上使劲来回蹭了几下。

    “老四,怎么搞的?都快一个月了,全公司就数你没拉成一笔来,哪怕是豆腐块!”芳姐口里吐着烟。

    “想捞条大鱼来,小单没劲。”老四嘴上挺硬的。

    “我说老四,千万别眼高手低,干咱这行的最忌讳这种人。我可丑话放在前头,月底再没单进,只能按章行事。”芳姐警告道。

    “哦。”老四口里应着,心里骂着:娘的,大不了老子炒你肥婆的“鱿鱼”!

    老四转身要离开。

    “喂,谁叫你走呀,我话还没说完哩。”芳姐递给一支烟,老四也没客气就给点上了。

    “你嘛,是缺少经验,得带着点才会上路,呆会跟我一道出去学着点。”

    “好嘞!”老四来劲了,他一直向往着坐上芳姐的宝马车,那滋味一定很过瘾。

    老四在停车场出口处等着宝马的出现,却见芳姐步行到跟前,芳姐见老四木楞着迈不开步子,就拧起他耳朵问:“傻站着干嘛,等车撞啊!”

    “车呢?”老四跟在后面问。

    “坐公交!”芳姐没理会他。

    车还没停稳,焦急的人们已一踊而上,车门像一张鼓起的嘴巴被撑得拢不上口了,“咯嘣”一声,公交车强吞下最后一块“食物”,勉强合起了嘴巴,肯定又掉了几颗老牙。

    这是块寸土必争的领地,只要你的脚稍微一挪动,地盘很快就被他人侵占;只要你略微一侧身,缝隙即刻成了别人的领空,你就像一架战斗机,只能保持侧翼飞行航线了。夹在人堆里,芳姐右手护着挂在肩上的皮包,左手向后拽紧老四的裤腰带保持平衡,每次刹车,站在芳姐身后的老四都能深切地感受到丰腴撩人的肥臀,老四好似身在两座沙丘之间的峡谷里跋涉一般,用探路的“拐杖”小心戳动着两边的沙砾,炙热,光滑,滚圆……

    芳姐的腰身扭动了一下,身子向后*紧,豆大的汗珠从老四脸上洒落到芳姐洁白的后脖上……

    “哎呀,钱大记者光临,欢迎,欢迎!事前也不来个电话让俺准备准备,啊哈哈——”老头眯着三角眼,手里握着大烟袋,笑起来龇牙咧嘴的。老四看着眼前瘦巴巴快似枯灯一盏的老头,仿佛预见到了自己暮日垂老的影子,人家可是房产大鳄,老四有点顾影自怜了。

    “上次可让您的楼盘风光够了,头版头条,粉墨登场,卖得火吗?”芳姐搀着老头坐到沙发上。

    “多亏了你的报道,简直是火上交油!哈哈!”老头叼着烟袋,冒着浓烟,他转过脸来问老四:“小兄弟也是报社的?”

    “嘿嘿,瞎混。”老四没等芳姐开口自己先点了头。

    “俺像你这年纪,还在生产队看仓库哪,后生可畏呀。”

    一样的出身,咱家老爷子还守着一亩三分地呢。

    “向您老人家学习。”老四心里忽地亮堂开来:逮住这条鳄,不就是梦寐以求的大鱼吗?

    “他叫老四,往后您这边的广告由他负责联系。”芳姐担心老四口不遮拦,忙接过话茬。

    临走前,老头从口袋里掏出支票来,在上面划了好几位数,后缀的“0”字如同扔下了一连串的炸弹,老四惊呆半晌。

    就这样跑了大半天,转悠了好几家公司,芳姐收到几张支票,顺便向客户隆重推出了老四。

    老四终于明白,支票是这样跑出来的,宝马也是这样跑出来的;开宝马的芳姐就是从公交车里挤出来的。

    一连几天,丹丹都没见到老四的影,早出晚归的老四像是有意躲避着丹丹,他害怕丹丹提到那晚她醉酒的事。

    老四将她背回到她的屋里,用湿毛巾替她擦干净脖子上的秽物,他本想探视领口以下的神秘地带,但最终还是带着沉重的负罪感溜了出去。迷糊中的丹丹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清醒过来,看到床边椅背上的毛巾,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她周旋在几个男人中间敬酒,时不时被肮脏地揪了一把屁股,后来坐上欧总的车……外面狂风暴雨,再后来她进了老四的屋……

    她实在回忆不起细节了,只觉得那晚有些收获,毕竟自己她有了第一个“钻石”会员。

    但第六感官告诉她:身上有着别人的味道。

    想到别人的味道,丹丹浑身就变得不自在,心里开始后怕起来,感觉下身也有些异样。去医院做了检查,诊断结果是完整无损,丹丹这才放下心来。

    老四哼着小曲进了房东老太的房间。

    老太正逗着膝上的小猫自言自语着。

    “老太,给,上个月房租。”老四递上300元。

    “有钱呐?不急的。”老太像是跟着猫说话,头都没抬。

    猫给老鼠拜年——假惺惺!

    老四把钱放到猫背上,冲猫吹了声口哨出了房间,身后传来猫叫声和老太的喃喃自语:“不急的,不急的……”

    丹丹掐着腰堵在了门口。

    “行啊,老四,看不出你还挺有能耐的。”

    老四一缩脖子,口哨的尾音都变得结巴起来:“能……能啥?”

    “老实说,有没有趁人之危占人便宜?”丹丹故意扳着脸孔。

    “天地良心!我老四再怎么说也是个爷们,绝对没有!”老四一着急,说话反而利索起来,斩钉截铁一般。

    “咯咯咯——”丹丹瞅着他熊样,笑得花枝招展。

    “有什么好笑的,我老四的女人还没有出世。”老四不高兴了,他开了门锁,进去后立即将门关上。

    “哎,我正下着面条,过来吃。”丹丹敲着门说。

    没有回应,老四这回真的生气了,是跟自己怄气:娘的,早知道还不如就做一次,反正一样被怀疑。

    老四用老家寄来的半斤烟丝敲开了“地产大鳄”的豪门,烟丝光泽油润,香气浓馥、余味醇厚,是农家自行晒制的上等烟丝。为了取悦老头,老四还在“大鳄”面前表演了他从祖辈那继承下来的“绝活”——单手卷烟筒,不到一分钟的工夫,就能卷出原汁原味地道的手卷烟,老头将烟袋放到一边,好象又回到了生产队,饶有兴趣地和老四比赛卷烟,看谁卷的快。抽着久违的手卷烟,老头连声称好:真娘的过瘾!

    就这样,老四的半斤烟丝换来了第一份广告签单,5万元的单让跑惯了“豆腐块”的人刮目相看了,黄经理的眼球差点没弹出镜片来。只有老四心里明白:是芳姐暗中提携了自己。

    3000元,老四平生还是第一次领到这么多钱,有点惶恐,扣除借丹丹的1000元,老四开始规划如何打发剩下的20张。先得有手机,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工具,一直未能实现;再买一件象样的衬衫,“保罗”早该退出夏日了;风扇也要换个新的,他渴望加速度运转所带来的凉快;另外他想到了丹丹,吃了她那么多碗面条,自己也该表示一下心意了。

    芳姐从“大鳄”的电话里得知老四用半斤烟丝“俘虏”了“大鳄”,她发现这老四还真有点生意人的灵透,一点就通,投人所好。

    “老四,这么快就有了收获,不错!那老头可不是轻易就能说得动的,你用的啥招呀?”芳姐有意试探着老四。

    “很简单,送他半斤家乡土制烟丝,老头一高兴就搞定。”老四自得地翘起了“二郎腿”。

    芳姐拿起桌上的文件夹重重敲在他抖动的腿上,“放下!”

    老四赶紧直起身,嘴里仍调侃道:“咱那烟丝只适合一等烟民的口味,抽上一次包管上瘾,改天也孝敬芳姐一斤,赏我个官做做,副经理也行啊。”

    “拉倒吧你,别给你根香烟就当烟枪使,老四,别太得意呐!万里长征你才走出第一步,当上个班长还得摸下几个碉堡,你呀,远着去了,跟紧队伍继续前进吧,先打几个冲锋让人看看你老四是不是这块料。”

    芳姐说着将桌上的手机推到老四的跟前。

    “给我的奖品?”老四问。

    “臭美!给你用的,跑单没有手机可不行。”

    “新的呀!诺基亚6220?彩屏的!”手机在老四手里捏来捏去,天外来物一般神秘。

    “能报销话费吗?”老四有点得寸进尺了。

    “哼,想得美啊?省着点用吧你。

    没等掏腰包就有了手机,真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省下买手机的钱,老四变得阔绰起来,有了钱,心里反而有点不塌实,仿佛揣的不是纸币而是蠢蠢欲动的虫子,贴着你的肉骨,挠的你全身发痒。

    真娘的邪门!

    礼拜天一大早,老四敲了半天门,丹丹才开出门缝来:“啥事?”

    门缝细小的瞅不见一根头发来,只能传出声音。

    “咱去小吃一条街,我请客。”老四叫道。

    “没空!”冷冷的回应。

    老四没词了,感觉那门缝将自己拒之千里之外,憋了好一会儿,老四才想到还钱,10张纸币一声不响地从门缝间穿梭过去。

    “谢谢你!”老四第一次向丹丹道声谢,然后悻悻地离去。

    老四也没心情去琳琅满目的小吃街解馋了,跟往日一样,在巷口买来包子作早餐,这次翻了一倍买了四个,外加一杯豆浆。

    和旋铃声在裤兜里昂然响起,老四若无其事地走着,仿佛这悦耳的音乐属于整个小巷的,出了巷口老四才拿出来:新打印的名片还没发出一张,没人知道手机号码呀?

    “老四,在哪呀?这么久才接?”芳姐的声音,懒洋洋的,没睡醒似的。

    “有点不习惯,老以为别人的手机响,呵呵!我刚出门,芳姐,有事吗?”

    “我好象感冒了,头重脚轻的,浑身没劲,你帮我买点药好吗?”

    “行,住哪送?”

    “你打车到琴江湾,然后上A栋808室……哎哟,快点啊。”

    十万火急!

    那芳姐是咱带路人哪,老四真的着急了,撒腿跑到马路对面的药店买上两瓶感冒通,又招停“的士”心急火燎地直奔琴江湾。

    电子表已跳到50元,还没见琴江湾的影,老四有点心疼:一条烟不见了!

    “到了没?”老四望着上涨的数字问着司机。

    “早着哩。”司机慢腾腾应答。

    “的士”摇头晃脑地穿插在大街小巷里。

    “系上安全带。”司机才注意到身旁的老四没系安全带。

    “这玩意儿有啥用,再快点!”老四用手拽过安全带胡乱地套上脖子。

    “反啦,扣上下面的卡口就行了。”司机提醒道。

    “少罗嗦,开你的车。”老四干脆将安全带扔到一边。

    “哼,少见你这号人。”司机没好气地挖苦一句。

    电子表终于在“80”停下了。

    花园式别墅小区坐落在远离市区的郊外,依山傍水,风景怡人。

    娘的,住在这山沟沟里,不是找病吗?!

    老四望着远去的“的士”,再看看手头的20元纸币,觉得比起掏出去的“大团结”分量轻多了。

    “请出示身份证登记。”保安拦住了老四。

    “没带!”老四说着就要往里进。

    “没证件不准进!”保安挡住老四。

    “娘的,又不是公安局,要啥身份证?”老四执意往里闯。

    “站住!你骂谁?嘴放干净点!”里面冲出好几个保安来。

    “我有急事,耽搁了你们负责。”老四只得退到门外。

    “你找谁?”其中一个年长的问。

    “808室的芳姐。”

    “哪栋?芳姐是谁?”

    “A栋,叫什么来着,对,叫钱芳。”老四差点忘记芳姐姓什么了。

    保安按动传呼器,核实后才让老四进了大门。

    “以后说话文明点。”

    娘的,“娘的”也算骂人?

    芳姐头发乱篷,眼窝深凹,脸色苍白,穿着薄如蝉翼的睡袍,半开着的领口露出脖颈上细细的沟纹,没有珠光宝器,没有香气袭人,眼前的芳姐像幅从灰尘里抖落出的旧画,昔日的风采黯然失色了。

    老四站在门前,望着脚下光洁明亮的大理石地面有些怯步了。

    “进吧,甭脱鞋了。”芳姐接过药瓶说。

    “老四,你先去厨房帮我倒杯白开水来,再扶我上楼,真的上不去了,唉。”芳姐指了指厨房说。

    老四一手端着杯子一手搀着芳姐上了三楼卧室。

    “你过来帮我吹一吹,太烫了。”芳姐斜卧在床,让老四*近自己坐到床沿上。

    老四像个听话的小孩坐在一旁。

    “怎么不说话?”芳姐轻问一声。

    “我……”老四对着杯子连吹几口,无言以对,躺在面前的芳姐让他感到陌生,他习惯了风风火火的芳姐。

    芳姐咳嗽着。

    “芳姐,去医院吧。”老四憋出了一句。

    “不用,吃点药就行了,水还烫吗?”

    “不烫手了。”

    “手掌皮厚,你喝一口试试。”芳姐暗笑老四的愚顿。

    老四迟疑着……

    “你成心要烫我,是不?”芳姐埋怨道。

    老四慌神了,张开大嘴巴灌了一口:“刚刚好!”

    “这还差不多,你往床头坐过来一点。”老四的屁股向床头挪了挪,芳姐挣扎着坐起身,后背斜*在老四的胸前,这才喝水吃药。

    老四如同坠入了飘忽不定的云端里,升腾……下降,虚无缥缈地体味着失重的震撼,没有压力,没有声响,一切都停滞了……

    老四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双手不自觉地搂在了芳姐的腰上,他哆嗦着不知该如何将手“礼貌”地放回到原位——他的膝盖上……

    丹丹和老四一样与时俱进,一连发展了5个“钻石”会员,酒量大了,舞步快了,“卡拉”OK了,腰包自然也就鼓了,丹丹的变化是欧总意料之中的事:“尤物”一旦绽放,就如天女散花一般,招来蜂蝶群舞;不变的是他欧总仍旧小心维护着这朵娇艳欲滴的花蕊,像痴心不改的园丁,默默无声地在一旁浇水除草,尽管有时候忍不住要摸上一手,嗅上一口,但始终不敢轻易去触动那花芯,栽上“摇钱树”,想要的不是一枝一叶一花,而是累累硕果。狂风暴雨的夜晚,欧总曾经动摇过,恨不得一口吞下怀中的“尤物”,他窥探,抚摩,惊慌失措中咽着口水,最终他打开车门,让肆虐的淫雨打湿自己的欲火……

    丹丹早就嗅到了另样的体味,但现在已没有当初的敏感,酒精加烟草,不是专属于某个男人的专利品,她无法分清也不想去辨别。她成了名副其实的花瓶,“钻石”男人们将酒精倒进瓶口,摇晃着,舞动着,畅饮着,也只有她的玻璃肉体才能折射出他们耀眼的光芒,以满足他们浮华的生活。

    俱乐部的面纱在丹丹面前一层层被揭开,曾经因为一个骚扰电话而感到恶心的前台,现在已彻底改变应答方式:有大有小,有老有少,要有尽有!前台的背后就是交易。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丹丹要搬进单身公寓了,今晚她推开所有的应酬,早早回到出租屋要和老四话别。

    丹丹将衣架里的衣服叠放到皮箱里,又在梳妆台上收拾了一番,然后就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她将剩下的一筒面条全放进锅里,坐在一旁静静等着。老四很晚才回来,一边掏钥匙开锁一边打着手机,忙忙碌碌的。

    同在一个屋檐下,他们却有好长时间没见面了,等待他们的宴席就是两碗淡如清水的面条,长长的,细细的,不牵挂丝毫的杂物。

    “老四,回来了?”丹丹站在门外。

    “哦,刚回,今晚你挺早的。”老四口里吐着酒气。

    丹丹看看手腕上的表:12:15

    “还生我的气吗?”丹丹*在门旁,手指在门板上“哒哒”地敲着。

    “生气?生什么气?!”老四摸了摸后脑勺。

    “那天跟你开玩笑的。”

    “那事啊,早忘了,嘿嘿,哎,要是真的占了你便宜,你是不是非揪上我去趟公安局?”老四露出黑黑的牙齿。

    “用不着警察,我当场就毙了你!”丹丹走进屋习惯地擂了老四一拳。

    “哈哈哈——毙十回也值呀。”老四挺起排骨架,无所畏惧的样子。

    从前的老四完整地重现在丹丹的面前,泪水盈满了丹丹的眼眶,她失控地扑到老四的怀里啜泣着:“我要走了,老四,我要走了……”

    老四轻轻扶着她耸动的肩膀,惊诧不已:“怎么了?去哪?”

    “我要搬走了……”丹丹恢复了平静,从老四怀里抽开身子。

    老四明白过来,丹丹是要搬家。

    “搬走好……咱老爷们住在这还能忍受,像你这样的……”老四支吾了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词来。

    “我咋样?”

    “美……美人坯子。”

    “咯咯咯——”丹丹破涕为笑,她第一次听到老四赞美自己。

    老四心情复杂地吃完丹丹给他下的最后一碗面条。

    娘的,这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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