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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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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公司是卖茶叶的,相对于工作日,周末才是卖货的高峰,因此营业员都是工作日倒休,周末上班,我们后勤支持部门也就不得不实行单休,周六也上一天班。周六这天,写字楼里的其他公司都放假了,整栋楼人烟稀少,空荡荡的,只有我们一家公司有人值班。整个楼层的公司大门紧锁,只有走道上的路灯昏暗地亮着,如果一个人在这么大的建筑里走过,还是有些恐怖。楼梯道的步梯就更不用说了,平时上下楼都坐电梯,本来走的人就少,现在更是漆黑清冷,只有墙角的消防灯闪着幽暗的绿光。

    一个周六的上午,陈美玲给我发消息说,烦死了,一点都不想写东西。你帮我写个宣传册文案呗,还有公司加盟商开业的三个新闻稿。我冷冷地说,没时间,手头上还有好多工作没弄完呢。她撒娇地说,你就是不想帮我。好不好嘛?庄哥哥。我说,真的好多活呢。就不搭理她了。我在网上下载了一个小说,复制到word里,然后把页面拉小,偷偷看书。她一定是觉察到了我的冷淡,也就没了动静。

    到了中午,她主动说,一起去吃饭吧,你想去哪吃啊?我说,不知道呢,每天想着吃什么好伤脑筋啊。要不,还是去吃红烧肉盖饭吧。她说,你都吃了几个月了,不腻啊。我说还好,鄙人比较专一,我要一直把它吃腻了再换。她说,行吧,走。

    中午吃完饭,看看离上班时间还早,老板今天也不来,早点晚点回去也无妨,我们就走到了达官营那的莲花河。河边柳树葱郁,一丛丛堆起来,又一条条垂下去。河边没什么人,只是老远的地方有几个闲散老人坐在马扎上钓鱼,目光注视着绿色的水面。我们一前一后地漫步,说些无聊的闲话。她折了一根柳条,拿在手里挥舞,她说,在河边真好啊。太阳晒着,有阳光和水草的味道。真舒服啊。我坏笑一下问,那你舒服吗?她扬起柳枝,作势要打我,说,你个老流氓。我说,你想哪去了?我的意思是你闻到这夏天的味道,是不是很舒服。我赶紧躲开。她笑着往前走,我又赶紧跟上。在前面河边的凉亭里,有一群退休干部模样的老人,他们穿着汗衫,摇着蒲扇,有两个头对头下着象棋,还有一个拉着二胡嘴里吱吱哇哇地唱着歌。我问陈美玲,你会唱歌吗?她不屑地说,唱歌谁不会啊?只是唱的好不好的问题。我说,那有一首歌,你一定唱得很好。她问,什么歌啊?我说,《新白娘子传奇》的主题曲。她问,为啥?我说,你会唱“西湖的水,我的泪,我情愿,和你化做一团火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故意阴阳怪气,把“啊啊啊”唱得极其猥琐。她脸一红,追着要打我。我们就追逐着朝公司的方向跑去。

    走到写字楼的大厅,陈美玲对我说,刚吃完饭,要不我们就不坐电梯了,正好可以锻炼锻炼,消消食儿,整天的在办公室坐着,浑身都僵了。我说行,我们就往电梯侧面的步梯间走去。推开楼道的门,里面黑洞洞的,猛地一下从亮光里钻到黑暗里,黑暗显得更加黑暗,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我们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一步一步往上摸索着走。直到走到三楼,眼睛才有些适应,楼道的墙角有应急灯发出幽蓝的微光,这才基本可以走得稳当。她在前面走,我跟在她后面。走到六楼的时候,我一个不小心,脚下拌了一下蒜,往前踉跄了几步,手就往前乱抓,想要找个可以扶的地方,却抓在了她的腰上。她就势扭转身,站在上面一个台阶上,身高就和我平齐了。我一下把她抱住,就在黑暗里咬在了一起。她的舌头像是一条鱼在一汪泉水里前后左右翻飞、冲撞,轻轻擦过卵石,往深处游走。她的腰身弧度优美,皮肤清凉细腻,我把手掌搭在她起伏的曲线上,我喜欢牛仔裤布料粗粝坚硬的感觉。我们在黑暗中喘息,双手在彼此的身上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探索。

    当暖流从下而上冲上脑门的时候,我感觉我们两个好像笼罩在一团透明的玻璃罩里,与外面的世界隔离开来。我的心脏跳动加速,就如同高层建筑里一楼的自来水管,压力强劲,想要一泄而出。我凶狠地一把拉住她,另一只手就把走道的门“哐当”一下打开,急匆匆地把她拉到七层去。这个写字楼每一层都有一个公共厕所,男女相邻,紧挨着步梯的位置。走廊里空无一人,我连拖带拽地把她拉进了男卫生间,随手就把门从里面反锁了。一进门是洗手池,正前方是一面大镜子,我把陈美玲抱起来坐在洗手台上,感应灯也随机亮起来。我们眼神相触,她头低垂下来,不敢看我。她把零散在额头的碎发撩起来,夹在了耳朵上,脸上氲出绯红和娇羞。我从她背后的镜子看到自己非常丑陋,荷尔蒙从眼神中像火山一样迸发。当火山的岩浆铺天盖地的时候,终于熔化了她的羞涩,她的眼中也腾起被我点燃的熊熊烈火,把所有的矜持与羞涩燃烧殆尽,她卸下不安的面具,和我步调统一地起舞。她捧着我的脸,用热切的声音,轻声说,我想叫你爸爸,好吗?我心头一颤,不以为然,用半开玩笑的口气说,叫什么都可以啊,叫小狗都可以。她就连着叫了几声爸爸。一切都在继续,在往山顶攀爬。她说,你打我吧。我说,神经。你喜欢虐待?她没有做声,我就轻轻地抽了她几个嘴巴。当我的巴掌扬起来,准备打下去的时候,她的眼睛就眯起来,抽打在她脸上的时候,她表现出一种轻松如释重负的感觉。后来,我把她从洗手台上抱下来,按趴在墙壁上,像一匹矫健的小母马,它拉了一把鬃毛,它仰起头似乎想要对着天空嘶鸣。我抡起马鞭抽打着臀部,它上面印上了手掌形状的红花,待到我想要一跃而上,带着她驰骋的时候,她突然扭转头,看了一眼我的下体,一脸慌张,充满了惊恐的表情,然后就一脸泪水,她转过身抱着我,蹭了我一脖子眼泪,她说,我害怕。我其实有些不快,挺扫兴的。但我不能表现出来,我要做出体贴绅士的态度,就关切地问,怎么了?是不是紧张,放松一下就好了。她心有余悸的感觉,把衣服和裤子整理好,用手抹了抹头发,都整理好了,然后神情郁悒地说,对不起,我帮你吧。她站到我的背后,从后面怀抱住我,伸出手帮我弄出来了。我非常好奇,她的态度能在瞬间180度大转弯,但我也不好问什么,权当做没有经验第一次的胆怯吧。我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心里疑窦丛生。回到办公室,她一直埋着头,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我也心不在焉地帮她写稿。我问她在干什么,她说,什么都没干。我就不再问了。

    我一直想不通,觉得陈美玲的行为非常难以理解。如果说把和我暧昧当做是让我帮她干活的交易,那这种游戏浅尝辄止,吊着你应该对她更有利。但我觉得又不至于的,就凭干点活,就去献身?这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那么结论就是,她还是喜欢我的,也许有交易的成分,但是只不过是捎带手的。

    我一遍遍回想和她相处的细节,她的言行举止,一笑一颦每个细节都被我分析琢磨,我确定她在欲望的潮水中,也和我一样汹涌澎湃,难以遏制,但是我无法理解她怎么能在120迈的高速狂飙中陡然刹住车。在她被我将要破门而入的最后一刻,落荒而逃。她能和正常人一样进入状态,但却像在酒醉的癫狂抑或甜美的春梦当中,被人一瓢冷水迎面泼来,或者当头棒喝,霎时醒来,一切都戛然而止。我曾试图寻找原因,但百思不得其解,搞不清楚她有什么毛病?难道是守住防线?可从她娴熟的技巧来看,她不像未经世事的懵懂少女。她曾有意无意地透露:她喜欢享受发生的过程,喜欢那种在结束前的膨胀与癫狂。当我们彼此连接融合,就意味着索然无味的结束。几秒钟的迷幻之后,将是无限的空虚与孤独,她害怕那种感觉。但是这种说辞,或许对我有一定的说服力,但也仅仅只是一定程度的,她没法用这套说辞让我完全信服,至多是在我疑窦丛生中少了一丛而已。我曾经直面过这个问题,直截了当地问她为什么,她非常回避这个问题,显得极其不耐烦,如果我揪住问题不放,她就会心烦气躁,甚至勃然大怒。但我能感受到她的惊恐万分,她的神情非常恐惧,好像回忆起了不堪的让她战栗的噩梦,眼睛里充满深深的绝望。我就难以再继续这个话题,追问下去了。我也企图从她的言语中找出蛛丝马迹,但最终我一无所获。

    后来一段时间,我们也有过不少次这种行为,一方面我一直怀有期待,说不定哪一天她克服心理障碍,就能完完全全地把自己给我。但好像她心底的这个障碍是无法跨越的,因为每一次我的希望都会落空,最终让我垂头丧气,郁郁不快。虽然我非常沮丧,但我又乐于沉溺其中。二十出头的我,正是兵强马壮的时候,而我的身体又经常兵荒马乱,饥饿难当,我非常馋,馋她的唇齿舌尖、饱满的乳房和结实的臀部,吃上几口总比一口没得吃强很多吧,所以就算我一次次没有通过幽深的小径走进春光十色的花园,体验到令人激动的天堂,但我还是忍不住心怀希冀地一次次和她纠缠、燃烧,再陡然被一盆冰水把火焰灭掉。我对她彻底失去信心,是在半年后的一个周六下午。我不满足于仅仅是在办公室和幽暗的楼道的亲热,我也不再仅仅满足与她的唇齿和双手,我想要走进她的体内,一探究竟。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我,她之所以这样对我,就是因为我们的关系还不到那个我希望的程度。那个周六,我们倒休没有上班,一个哥们在我的邮箱里给我传了一个《金鳞岂是池中物》的小说,我下载下来,点着一支烟,一边抽烟一边看书。这时候她在QQ上跟我说,她的室友去美国学习了,半个月后才回来。家里就她一个人,无聊得很,睡了一天了。我说,那你也不出去转转,双井附近那么繁华,逛商场啊。她说,懒得去,难得一个周末,躺着就很舒服了。我开玩笑说,那我去陪你玩吧。她坏笑说,怎么玩啊?我说,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她说,我们去看电影吧,我这租的房子太小了,估计都不到十平米,进门就在床上。我说,那我们就在床上玩吧。我不想看电影,一看几个小时,太浪费时间了。她回复说,也行吧。我当时心想,如果在一个私人空间,她会不会就放开了呢,是不是就可以打开心扉,敞开自己呢。我要用澎湃的热情淹没她,让她不能自持地心甘情愿沦陷。我就出门,打车到双井她住的小区。

    她的房间不大,东西也不多,一进门是个旅行箱,立着放在门口,正对面是一个单人床,一个小小的书桌,上面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床看起来倒是很松软舒服,床上铺着干净的天蓝色床单,被子没有叠成方块,折了几折堆在靠墙的那一边。我说,也没个凳子,我坐哪啊?她说,就坐床上吧。我说,这样不好吧。外面全是汽车尾气,外套多脏啊。她说,客气个屁。那你把外套脱了啊。我说,主要是裤子坐床上脏,外套脱了有啥用?她眼睛一弯,妩媚一笑,那你把裤子脱了吧。我就一屁股坐下,床就软软地凹陷下去。并排坐着说话,气氛挺诡异的。我也没心思和她瞎扯,自己都觉得应答有些敷衍和心不在焉。后来她扭转头看我,两双眼睛一对视,我就伸出胳膊搭在她肩膀上,把她扳倒在床上,我把她压在下面,两团火焰纠缠在一起燃烧。我们像彼此的雪糕,在彼此的口中融化。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的衣服都零落在地板上,她像一条鱼,安静地悬浮在清凉的溪水中。我像一个鲁莽的探险者,穿越过沟沟壑壑,雪峰和草地,到达一汪芳草萋萋的泉眼。她化作一坨稀软的面团,被我折叠成各种造型,我把她分开,就像逆流劈开河流。她的眼神迷离起来,就如同早上远方的雾霭,她闭上了眼皮,露出微弱的眼光。她喃喃低语:爸爸,爸爸……我的手指骨节粗大,手掌粗粝,使劲摔在她饱满的臀部,五指红印彼此叠加,成了一片赤红,她扭动着身子,在拍打的惊叫中欢乐如同群蝶乱舞。当我狠命地把巴掌挥洒在她酡红泛起的脸颊,她的眼皮开启了,她充满情欲的眼神中掺杂着些许轻松和如释重负。我化作竹签,想要刺穿她这个细嫩羔羊肉,在情欲的烧烤炉上炙烤的时候,她猛然坐起来,一脸泪水,她扯过被子,把身子缩在里面,像一个可怜的失去了呵护的孤儿。她怯怯的眼神瞟着我的那地方,又很害怕地扭转头,梦呓般说,怪物,怪物……我愤怒地一把拽开被子,她又胆怯地扯回去盖在自己身上。她压抑地嘤嘤哭泣,肩膀随着哭泣微微颤抖。她说,我是想给你的,可是……害怕……鼓楼在摇摆……快要倒塌……怪物被杀死,吊在鼓楼上……摇摆的鼓楼快倒塌了……对不起。我生气地说,是他妈我对不起你,行吧!一边说,一边怒气冲冲地从从床上跳下地,捡起衣服胡乱就快速穿好。我说,我有点事儿先走了,你忙。就使劲甩上门走了。

    走在出小区的路上,我还在想,她会不会给我打电话道歉,求我原谅,至少说明原因。但她最终也没有给我打电话或发短信。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她会惊恐地叫生殖器怪物,为什么她喜欢叫我爸爸,缺少父爱吗?为什么喜欢我抽打她,在抽打的过程中,她似乎解脱了什么不堪忍受的重负。这么多疑惑让我更加烦躁,我觉得自己好像被蒙在鼓里,是她玩弄的小丑。我点燃一根烟,深深地吸了几口,然后碾灭了,仍在小区的绿化带里,愤愤不平朝公交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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