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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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半个月来，方上桥总觉得妻子陈薇的眼神怪怪的，看东西没以前那么专注了，左右晃动着，像是藏了什么心事。饭后洗碗的时候，洗着洗着，忽然就呆呆地一动不动了。就在昨天，还摔坏了一个搪瓷碗——“啪”地粉碎在灯光如昼的厨房间里面。
方上桥觉得妻子肯定意识到了什么。不过他也只是揣测，并不能完全把握，所以也不好张口就问；一旦问起来，问题就显得严重了。这严重到方上桥不再相信他的妻子陈薇了，弄不好要反目成仇的。方上桥的朋友武志杰的婚姻事件便是前车之鉴。武志杰的妻子以“武志杰始终没有信任过她”和他分居，进而离婚了。
而且，陈薇觉察了自己和林小嘉的事，并不是方上桥愿意看到的结果。
2、
其实方上桥也有自己的心事，而且这心事还不小，顶天立地的，简直就是包藏祸心。一旦泄露出来，他的前半生完全有可能被颠覆掉，成为满目疮痍的一片废墟。两天前在郊区的小旅馆里，林小嘉头枕着他的胸而睡，她说，他开始行踪不定了。她怀疑她丈夫可能意识到她的转变，随时会实施跟踪盯梢的方案。方上桥在万宝路的烟雾里没有说话。林小嘉用胳膊肘抵了抵方上桥的小腹，方上桥“吱”了一声，吐出一口烟我，她好像也不对劲，可能注意到我们了。
清晨离开小旅馆。在空旷的站牌下和方上桥拥抱之后，林小嘉说，这段时间我们最好不要见面了。方上桥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唔”了一声。
3、
方上桥下班到家一般要比陈薇早20分钟。陈薇的单位在城西，离他们城东的房子有45分钟的车程。而方上桥的单位在市区。
方上桥并不是不体贴的人，他去年就和陈薇商量着让她换家单位，离家近一点，那么远实在太累着她了，遇上刮风下雨的就更不好受。可是陈薇说自打工作起就在那家单位，现在有感情了，倒也不能一下子就放下的。于是体贴的方上桥说，等攒够了钱，把房子买到城东去。
这个目标也许还要好几年，现在房价实在是高，而且方上桥和陈薇的工资也不是很高，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在单位里虽然人缘好，可升职的事绝对找不上他们。
4、
方上桥回到家，听到陈薇的电话留言，说晚上还有个工作会议，可能要八九点才能回来，又说，手机正好没电了，如果九点还没有回来，她就住邵红那里了。邵红是陈薇的同事，他的丈夫被派往国外一年，现在一个人住。
方上桥在空荡荡的房子里，走了几圈。又双手叉腰从窗子里看外面的天，好像有乌云撑起来，要下雨的样子。方上桥忽然觉得很无聊，他决定到外面街上的一家快餐店吃晚饭。
5、
方上桥下楼的时候，特意拿了把雨伞，怕回来时下雨，淋成感冒。方上桥的抵抗力一向不好，在大学里，就老是伤风感冒的。当时陈薇是他们班上的生活委员。同学们起哄说这么会生病找陈薇这个生活委员时时刻刻照顾着啊。后来竟然还真的恋爱了，一直到买房子、结婚。结婚倒也有两年了，他们原本打算不要孩子的，可是双方的父母一致反对，最终双方妥协，婚后的第四年再要孩子。
在有些昏暗的楼梯口，方上桥想起林小嘉。在小旅馆告别之后，就没有联系。他发了条短信给她“你中奖了”这是他们的暗号。他们不存对方的手机号，只记在心里面。“你中奖了”是探虚实，看对方是不是方便回话。这样的短信又没有存姓名，即便不小心忘带手机被看到了，也不会有人怀疑。
6、
林小嘉的短信一直没有回，可能和他丈夫在一起。走过阴云密布天空，落了几滴雨下来，方上桥赶紧把雨伞撑起来。快到快餐店门口的时候，林小嘉的电话打来了——方上桥永远记得那11个熟悉的阿拉伯数字。
林小嘉说，他跟我打过电话，晚上要加班，我一个人在市区逛商场，然后又撒娇似的让方上桥猜她都买了什么。方上桥没有回答，他文不对题地说，我还没有吃饭呢。林小嘉问那个人呢。他们一律以“那个人”代替对方的配偶。方上桥还是没有回答她，他有些霸道地说，一起吃饭，无论你吃了还是没有吃。林小嘉说，那老地方见吧，不过十点之前我要回去的。方上桥“唔”了一声。
7、
方上桥在代号“嘉桥”的地方见到林小嘉。“嘉桥”是他们初次相遇的地方，那还是一年前了。原先那里有块巨幅的青春宝的广告牌，现在已经迁走了。
那天有个小女孩在那广告牌下哭哭啼啼——温碧霞的笑容可拘，可她不会为一个失散父母的孩子从广告牌上走下来。路过此地的方上桥和林小嘉同时赶上去，扶住了小女孩的左臂右膀。几个月之后他们在郊区旅馆的大床上回忆这一段的时候，还异常惊奇。
其实真的很难解释林小嘉和方上桥现在的关系。他们并不嫌弃现在的家庭，相反他们也在极力维护。他们被那个神秘的小女孩指引到一起，顺理成章地发生了一些事情，还没有结束的意思。就是这样子的。
8、
方上桥和林小嘉吃完了饭，暗示林小嘉一起去开钟点房。林小嘉说她来mc了。方上桥不高兴了，不说话，掏出一根万宝路，看了看，嗅了嗅，又放回去。林小嘉半嗔半怒地说，是不是要我死啊。
方上桥说，只是在一起，不做那事。他怕林小嘉不信，他开始起誓，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抱抱你。方上桥那一刻的悲悯与孤寂很容易地把林小嘉软化了。
七点十五分，他们离开饭馆赶往附近的一家宾馆去。
9、
方上桥拿身份证去登记，林小嘉在离他不远的大厅，站着看墙壁上的一幅古怪的外国画。
方上桥登记到最后几个数字，就要大功告成之时，一个陌生的，同样来登记终点房的男人碰到了他的肩膀，向他说对不起，他转身过去，顿时目瞪口呆。
这时候，林小嘉见方上桥一动不动，问好了没有。那个男人吃力地回头。
他和她，她和他。
四双眼睛充满火光，黯淡下去，逐渐熄灭，死去，什么都空白。
服务员说，你们现在可以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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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半个月来，方上桥总觉得妻子陈薇的眼神怪怪的，看东西没以前那么专注了，左右晃动着，像是藏了什么心事。饭后洗碗的时候，洗着洗着，忽然就呆呆地一动不动了。就在昨天，还摔坏了一个搪瓷碗——“啪”地粉碎在灯光如昼的厨房间里面。
方上桥觉得妻子肯定意识到了什么。不过他也只是揣测，并不能完全把握，所以也不好张口就问；一旦问起来，问题就显得严重了。这严重到方上桥不再相信他的妻子陈薇了，弄不好要反目成仇的。方上桥的朋友武志杰的婚姻事件便是前车之鉴。武志杰的妻子以“武志杰始终没有信任过她”和他分居，进而离婚了。
而且，陈薇觉察了自己和林小嘉的事，并不是方上桥愿意看到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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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方上桥也有自己的心事，而且这心事还不小，顶天立地的，简直就是包藏祸心。一旦泄露出来，他的前半生完全有可能被颠覆掉，成为满目疮痍的一片废墟。两天前在郊区的小旅馆里，林小嘉头枕着他的胸而睡，她说，他开始行踪不定了。她怀疑她丈夫可能意识到她的转变，随时会实施跟踪盯梢的方案。方上桥在万宝路的烟雾里没有说话。林小嘉用胳膊肘抵了抵方上桥的小腹，方上桥“吱”了一声，吐出一口烟我，她好像也不对劲，可能注意到我们了。
清晨离开小旅馆。在空旷的站牌下和方上桥拥抱之后，林小嘉说，这段时间我们最好不要见面了。方上桥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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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上桥下班到家一般要比陈薇早20分钟。陈薇的单位在城西，离他们城东的房子有45分钟的车程。而方上桥的单位在市区。
方上桥并不是不体贴的人，他去年就和陈薇商量着让她换家单位，离家近一点，那么远实在太累着她了，遇上刮风下雨的就更不好受。可是陈薇说自打工作起就在那家单位，现在有感情了，倒也不能一下子就放下的。于是体贴的方上桥说，等攒够了钱，把房子买到城东去。
这个目标也许还要好几年，现在房价实在是高，而且方上桥和陈薇的工资也不是很高，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在单位里虽然人缘好，可升职的事绝对找不上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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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上桥回到家，听到陈薇的电话留言，说晚上还有个工作会议，可能要八九点才能回来，又说，手机正好没电了，如果九点还没有回来，她就住邵红那里了。邵红是陈薇的同事，他的丈夫被派往国外一年，现在一个人住。
方上桥在空荡荡的房子里，走了几圈。又双手叉腰从窗子里看外面的天，好像有乌云撑起来，要下雨的样子。方上桥忽然觉得很无聊，他决定到外面街上的一家快餐店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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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上桥下楼的时候，特意拿了把雨伞，怕回来时下雨，淋成感冒。方上桥的抵抗力一向不好，在大学里，就老是伤风感冒的。当时陈薇是他们班上的生活委员。同学们起哄说这么会生病找陈薇这个生活委员时时刻刻照顾着啊。后来竟然还真的恋爱了，一直到买房子、结婚。结婚倒也有两年了，他们原本打算不要孩子的，可是双方的父母一致反对，最终双方妥协，婚后的第四年再要孩子。
在有些昏暗的楼梯口，方上桥想起林小嘉。在小旅馆告别之后，就没有联系。他发了条短信给她“你中奖了”这是他们的暗号。他们不存对方的手机号，只记在心里面。“你中奖了”是探虚实，看对方是不是方便回话。这样的短信又没有存姓名，即便不小心忘带手机被看到了，也不会有人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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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嘉的短信一直没有回，可能和他丈夫在一起。走过阴云密布天空，落了几滴雨下来，方上桥赶紧把雨伞撑起来。快到快餐店门口的时候，林小嘉的电话打来了——方上桥永远记得那11个熟悉的阿拉伯数字。
林小嘉说，他跟我打过电话，晚上要加班，我一个人在市区逛商场，然后又撒娇似的让方上桥猜她都买了什么。方上桥没有回答，他文不对题地说，我还没有吃饭呢。林小嘉问那个人呢。他们一律以“那个人”代替对方的配偶。方上桥还是没有回答她，他有些霸道地说，一起吃饭，无论你吃了还是没有吃。林小嘉说，那老地方见吧，不过十点之前我要回去的。方上桥“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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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上桥在代号“嘉桥”的地方见到林小嘉。“嘉桥”是他们初次相遇的地方，那还是一年前了。原先那里有块巨幅的青春宝的广告牌，现在已经迁走了。
那天有个小女孩在那广告牌下哭哭啼啼——温碧霞的笑容可拘，可她不会为一个失散父母的孩子从广告牌上走下来。路过此地的方上桥和林小嘉同时赶上去，扶住了小女孩的左臂右膀。几个月之后他们在郊区旅馆的大床上回忆这一段的时候，还异常惊奇。
其实真的很难解释林小嘉和方上桥现在的关系。他们并不嫌弃现在的家庭，相反他们也在极力维护。他们被那个神秘的小女孩指引到一起，顺理成章地发生了一些事情，还没有结束的意思。就是这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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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上桥和林小嘉吃完了饭，暗示林小嘉一起去开钟点房。林小嘉说她来mc了。方上桥不高兴了，不说话，掏出一根万宝路，看了看，嗅了嗅，又放回去。林小嘉半嗔半怒地说，是不是要我死啊。
方上桥说，只是在一起，不做那事。他怕林小嘉不信，他开始起誓，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抱抱你。方上桥那一刻的悲悯与孤寂很容易地把林小嘉软化了。
七点十五分，他们离开饭馆赶往附近的一家宾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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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上桥拿身份证去登记，林小嘉在离他不远的大厅，站着看墙壁上的一幅古怪的外国画。
方上桥登记到最后几个数字，就要大功告成之时，一个陌生的，同样来登记终点房的男人碰到了他的肩膀，向他说对不起，他转身过去，顿时目瞪口呆。
这时候，林小嘉见方上桥一动不动，问好了没有。那个男人吃力地回头。
他和她，她和他。
四双眼睛充满火光，黯淡下去，逐渐熄灭，死去，什么都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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