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久的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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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篇：为了怀念，为了纪念。为了让更多的人明白：溺爱，也是一种纯洁、伟大的爱，需要我们本着一种正常的心态去正确对待。
奶奶去世已经十五年了，可在我心中关于她的记忆一直都是那么清晰：仿佛昨天她刚离去，而今天也许就会回来
不要以为我要描写一个多么慈祥的老太太。奶奶在我心里留下的并不都是美好的回忆，但我无法否认她对我生命的影响，更不能否认她对我付出的那份爱（即便那种关爱并不适合一个孩子健康成长的需求）。
我是奶奶宠坏的孩子。奶奶对我的爱完全可以说是一种溺爱。奶奶就爸爸这么一个孩子，而我，是她唯一的孩子的第一个孩子——她的长孙。老熟人都说，在我小的时候，奶奶把我看得真是比她的命还重要。
爷爷在我两岁时就去世了。奶奶没有再婚，虽然她那时还很年轻（刚刚三十九岁）。我保留着一张奶奶三十五岁时的照片——不只是年轻，还相当美丽。可奶奶把她后半生的精力都投在我身上了。
爸爸说我小时侯特不是东西，想干啥就得干啥，否则“驴”起来没完，而奶奶又绝对服从我的“命令”总是想方设法满足我的每一个要求。有奶奶护着，爸爸妈妈拿我是没办法的。奶奶身体不好，爸妈都不敢惹她生气，所以多数时候只能是他们自己生闷气了。爸爸是有名的孝子，但在他眼里，我可是“混帐透顶的家伙”据说，奶奶动完手术刚能拄着拐杖走路，就不得不背上我“东奔西走”了，而且我说去哪儿就得去哪儿。我那时真的特不是东西！听说因为我太调皮捣蛋，奶奶得罪了不少街坊邻居。
在我朦朦胧胧的记忆中，有过一次挨奶奶揍的经历。那是在我只有四、五岁的时候，有一次因为我的顽劣使一位邻居老太太怒不可遏了，奶奶也非常生气！她把我扯回家，在炕上铺了条大棉被（她跟邻居老太太解释说炕太硬，容易把小孩硌坏了），然后骑在我身上拍了我几巴掌。我伸胳臂蹬腿费了好大劲儿没爬起来，于是我大哭起来（当然完全不是奶奶拍我那几下的原因），于是奶奶赶紧跳起来还了我自由。现在想起来邻居老太太当时一定被弄的哭笑不得。我就是这样在奶奶温暖的翅膀下“成长”的，养了很多坏习惯。用爸爸的话说，我是奸、懒、谗、滑、屁，五“毒”俱全。
奶奶没读过书，没什么文化。在她心里总认为对我最好的疼爱方式就是尽力满足我的一切要求，这扶植了我自私、任性的性格。后来甚至为这种性格的形成我还多次埋怨过奶奶，那时奶奶就会嘟嘟囔囔的骂我没良心，有时还会伤心的掉下泪来。即使这样，奶奶暗底里对我依然偏爱，以至于弟弟妹妹们对她的偏心大为不忿，说她是自找罪受。
我有时也会突然的“良心发现”觉得该对奶奶好一些，可落实到行动上，又总是太微乎其微和短暂。“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当时我用这句话形容自己。
奶奶生病不是什么新鲜事，她的身体一直不是太好，可我和弟弟妹妹们谁都没想到她后来会得绝症。爸爸妈妈把这一消息一直隐瞒到奶奶去世以后。他们的这份孝心，让我再也没有机会对一个爱我如生命的人多做一点回报，虽然相对于她给我的爱来说那一定是微乎其微的。
奶奶到死也不知道她得的是绝症。爸爸带她到省城治病时确的诊。回来后爸爸对大家说没什么大病，慢慢养着就会好的（他只把实情告诉了妈妈）。他们把心里的悲伤掩藏起来，想方设法地为奶奶弄好吃的，哄她开心，让她尽量幸福地度过她生命里最后的那段日子。而我那时正忙着准备参加第二次高考，没太多注意奶奶的病情，到也没再惹她生气。
奶奶是在我即将参加高考时去世的。那一阵子奶奶病的已经很严重了。白天的时候无情的病痛常使她呻吟不止，可到了晚上，却很少听到她的叫声。后来妈妈说“奶奶是怕影响了你复习功课和休息呀。”
奶奶去世的前一天，我和家里的几个人围坐在她身边。那天奶奶很平静，她轻唤着我的小名，甚至带着一丝笑意：“大岩啊，奶奶的大孙子呀——这回奶奶可真的不行了——你要好好考啊！争取考走吧，咱俩都走——”“奶奶——”我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我想我真的是良心发现了，因为在那之前我是从没因为感动为谁流过泪的。我哭了，哭的很伤心，为奶奶，更为我自己。什么都晚了。
我不停地喊着奶奶，可渐渐的，奶奶的意识开始模糊了，后来就到了旁人叫她已不知回答的地步了。老太太不行了——我听到有人说。我不相信！我仍不停地叫着我的奶奶（其他人已经忙着准备后事去了）。叫着叫着，我忽然听到奶奶清晰地“唉”了一声——她听到了，她听到我在叫她了！我一阵兴奋：我的奶奶不会死的可当我再叫她的时候，她再也不出声了。她就那么闭着眼睛，躺在那里沉重地喘着粗气。“唉”是奶奶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她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就如同我小的时候她尽力满足我的每一个愿望前说的那个字一样——“唉”
奶奶是早上去世的。我是亲眼看着她渐渐地停止了呼吸的。当时我已经有些木了。突然间听到了爸爸妈妈和弟弟妹妹们的哭叫声，我才哇的一下哭出声来。我大声的号叫着，不知停歇的号叫着，仿佛一个愿望没得到满足的不懂事的孩子的号叫。是的，我有一个愿望，永远也不会得到满足了，永远无法实现了。奶奶去世的那天，我哭了整整一天。想不哭都忍不住。似乎老天爷也懂得我的绝望一样：当大家把灵棚搭好，刚把奶奶放入棺木时，原本很晴朗的天突然下起了大暴雨。好大好大的雨啊！是替我洒落的泪吗？亲戚朋友拉我避雨，我却倔强地站在雨中。衣服转眼被雨淋透了，浑身冰冷，但那时更冷的，是我的心。
我是在奶奶去世后的第三年才考上大学的。以往好逸恶劳的我在学习上也同样不愿多花力气，所以我的文化课功底很差。奶奶的死让我变了很多，尤其是让我学会了鼓足勇气去面对一次次的失败，并且从不屈服！我忘不了奶奶临终时对我说的那些话。我曾有过一个那么爱我的亲人，我相信她若在天有灵，一定会为我呐喊加油的！我这辈子如果只亏欠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我亲爱的奶奶——永远的亏欠。
我经常会去山里看望奶奶，那遍地荒冢的坟场再也不会让我感到恐惧。山花开的时候，我会采一大束各色的野花放在奶奶的坟头。那时我就会坐在奶奶的坟前痴痴地想：如果世上真的有鬼神就好了，我就有机会再见到我亲爱的奶奶了。
初稿：1997。4。28终稿:2004。12。20
开篇：为了怀念，为了纪念。为了让更多的人明白：溺爱，也是一种纯洁、伟大的爱，需要我们本着一种正常的心态去正确对待。
奶奶去世已经十五年了，可在我心中关于她的记忆一直都是那么清晰：仿佛昨天她刚离去，而今天也许就会回来
不要以为我要描写一个多么慈祥的老太太。奶奶在我心里留下的并不都是美好的回忆，但我无法否认她对我生命的影响，更不能否认她对我付出的那份爱（即便那种关爱并不适合一个孩子健康成长的需求）。
我是奶奶宠坏的孩子。奶奶对我的爱完全可以说是一种溺爱。奶奶就爸爸这么一个孩子，而我，是她唯一的孩子的第一个孩子——她的长孙。老熟人都说，在我小的时候，奶奶把我看得真是比她的命还重要。
爷爷在我两岁时就去世了。奶奶没有再婚，虽然她那时还很年轻（刚刚三十九岁）。我保留着一张奶奶三十五岁时的照片——不只是年轻，还相当美丽。可奶奶把她后半生的精力都投在我身上了。
爸爸说我小时侯特不是东西，想干啥就得干啥，否则“驴”起来没完，而奶奶又绝对服从我的“命令”总是想方设法满足我的每一个要求。有奶奶护着，爸爸妈妈拿我是没办法的。奶奶身体不好，爸妈都不敢惹她生气，所以多数时候只能是他们自己生闷气了。爸爸是有名的孝子，但在他眼里，我可是“混帐透顶的家伙”据说，奶奶动完手术刚能拄着拐杖走路，就不得不背上我“东奔西走”了，而且我说去哪儿就得去哪儿。我那时真的特不是东西！听说因为我太调皮捣蛋，奶奶得罪了不少街坊邻居。
在我朦朦胧胧的记忆中，有过一次挨奶奶揍的经历。那是在我只有四、五岁的时候，有一次因为我的顽劣使一位邻居老太太怒不可遏了，奶奶也非常生气！她把我扯回家，在炕上铺了条大棉被（她跟邻居老太太解释说炕太硬，容易把小孩硌坏了），然后骑在我身上拍了我几巴掌。我伸胳臂蹬腿费了好大劲儿没爬起来，于是我大哭起来（当然完全不是奶奶拍我那几下的原因），于是奶奶赶紧跳起来还了我自由。现在想起来邻居老太太当时一定被弄的哭笑不得。我就是这样在奶奶温暖的翅膀下“成长”的，养了很多坏习惯。用爸爸的话说，我是奸、懒、谗、滑、屁，五“毒”俱全。
奶奶没读过书，没什么文化。在她心里总认为对我最好的疼爱方式就是尽力满足我的一切要求，这扶植了我自私、任性的性格。后来甚至为这种性格的形成我还多次埋怨过奶奶，那时奶奶就会嘟嘟囔囔的骂我没良心，有时还会伤心的掉下泪来。即使这样，奶奶暗底里对我依然偏爱，以至于弟弟妹妹们对她的偏心大为不忿，说她是自找罪受。
我有时也会突然的“良心发现”觉得该对奶奶好一些，可落实到行动上，又总是太微乎其微和短暂。“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当时我用这句话形容自己。
奶奶生病不是什么新鲜事，她的身体一直不是太好，可我和弟弟妹妹们谁都没想到她后来会得绝症。爸爸妈妈把这一消息一直隐瞒到奶奶去世以后。他们的这份孝心，让我再也没有机会对一个爱我如生命的人多做一点回报，虽然相对于她给我的爱来说那一定是微乎其微的。
奶奶到死也不知道她得的是绝症。爸爸带她到省城治病时确的诊。回来后爸爸对大家说没什么大病，慢慢养着就会好的（他只把实情告诉了妈妈）。他们把心里的悲伤掩藏起来，想方设法地为奶奶弄好吃的，哄她开心，让她尽量幸福地度过她生命里最后的那段日子。而我那时正忙着准备参加第二次高考，没太多注意奶奶的病情，到也没再惹她生气。
奶奶是在我即将参加高考时去世的。那一阵子奶奶病的已经很严重了。白天的时候无情的病痛常使她呻吟不止，可到了晚上，却很少听到她的叫声。后来妈妈说“奶奶是怕影响了你复习功课和休息呀。”
奶奶去世的前一天，我和家里的几个人围坐在她身边。那天奶奶很平静，她轻唤着我的小名，甚至带着一丝笑意：“大岩啊，奶奶的大孙子呀——这回奶奶可真的不行了——你要好好考啊！争取考走吧，咱俩都走——”“奶奶——”我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我想我真的是良心发现了，因为在那之前我是从没因为感动为谁流过泪的。我哭了，哭的很伤心，为奶奶，更为我自己。什么都晚了。
我不停地喊着奶奶，可渐渐的，奶奶的意识开始模糊了，后来就到了旁人叫她已不知回答的地步了。老太太不行了——我听到有人说。我不相信！我仍不停地叫着我的奶奶（其他人已经忙着准备后事去了）。叫着叫着，我忽然听到奶奶清晰地“唉”了一声——她听到了，她听到我在叫她了！我一阵兴奋：我的奶奶不会死的可当我再叫她的时候，她再也不出声了。她就那么闭着眼睛，躺在那里沉重地喘着粗气。“唉”是奶奶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她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就如同我小的时候她尽力满足我的每一个愿望前说的那个字一样——“唉”
奶奶是早上去世的。我是亲眼看着她渐渐地停止了呼吸的。当时我已经有些木了。突然间听到了爸爸妈妈和弟弟妹妹们的哭叫声，我才哇的一下哭出声来。我大声的号叫着，不知停歇的号叫着，仿佛一个愿望没得到满足的不懂事的孩子的号叫。是的，我有一个愿望，永远也不会得到满足了，永远无法实现了。奶奶去世的那天，我哭了整整一天。想不哭都忍不住。似乎老天爷也懂得我的绝望一样：当大家把灵棚搭好，刚把奶奶放入棺木时，原本很晴朗的天突然下起了大暴雨。好大好大的雨啊！是替我洒落的泪吗？亲戚朋友拉我避雨，我却倔强地站在雨中。衣服转眼被雨淋透了，浑身冰冷，但那时更冷的，是我的心。
我是在奶奶去世后的第三年才考上大学的。以往好逸恶劳的我在学习上也同样不愿多花力气，所以我的文化课功底很差。奶奶的死让我变了很多，尤其是让我学会了鼓足勇气去面对一次次的失败，并且从不屈服！我忘不了奶奶临终时对我说的那些话。我曾有过一个那么爱我的亲人，我相信她若在天有灵，一定会为我呐喊加油的！我这辈子如果只亏欠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我亲爱的奶奶——永远的亏欠。
我经常会去山里看望奶奶，那遍地荒冢的坟场再也不会让我感到恐惧。山花开的时候，我会采一大束各色的野花放在奶奶的坟头。那时我就会坐在奶奶的坟前痴痴地想：如果世上真的有鬼神就好了，我就有机会再见到我亲爱的奶奶了。
初稿：1997。4。28终稿:2004。1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