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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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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还会想我吗。”走到门口的时候南可转身问我。南可继续用她温暖的眼神看着我,只是此刻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忧郁的颜色。她发尾上夹着我送她的发卡,发卡是水晶质地的,零星点缀着海棠色的斑点,异常的好看。南可是很精致的女人,俏丽的面孔,得体的服饰,还有能让我感觉到温暖的眼神。记得好几个夜里,当月色洒进卧室内的时候,我静静端详南可熟睡时的样子,南可习惯像孩子一样紧紧抓着我的胳膊睡觉,南可说怕梦醒的时候我却不见了。

    我走到南可跟前,伸手轻轻拂着她的头发,然后尴尬地笑着。南可低下头,垂下的头发遮住了她整张脸,也遮住了她的表情。在我准备进屋的时候,南可突然放下手里的旅行箱,张开手死死抱住我,我把脸埋在南可柔和的秀发中叹息,那里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我站在客厅硕大的落地窗前,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南可离去的背影,南可的背影消瘦而忧郁,或者更多的是迟疑。外面已经开始刮风了,我能清晰地看见缠绕在南可脖子上的围巾飘动。十一月的季节,街角的一排海棠树在风中颤栗着,路上的行人并没有往常的拥挤,只是一如既往匆匆地擦肩而过。车在南可跟前停下,司机下来帮她把旅行箱放好,南可钻进车内。当车彻底消失在马路的尽头,我才察觉到眼泪流出眼眶然后沿着脸颊流入嘴角。

    如果,一切都能够重新开始。也许我和南可会好好爱着。我想。

    2

    我叫jerry。我是一个画家。

    我的职业只是偶尔为一家广告公司设计广告小样,然后就可以拿到足够生存的报酬,我觉得这样的工作很适合我,因为我是一个喜爱清闲的人。我的大部分业余时间都在寻找着,寻找属于这个城市的一些美丽的东西。

    三月的季节。我每天下午都会花半个小时的时间,搭乘每天只有一班的十二路bus去一个地方。然后搭乘最后一班bus回来。那个地方是郊外的一个农场。那里有很多的海棠树。农场的主人是一对中年夫妇,我习惯称男主人为齐叔。第一次去那个农场是因为要为一个广告寻找一些素材。然后就认识了齐叔夫妇。那时候,我对农场内一排排的海棠树特别有兴致。齐叔笑着告诉我,海棠只在三月的时候开花。海棠花初开时有如胭脂点点,开成后则渐成缬晕明霞,花落时又像宿妆淡粉。于是我记住了,我说三月的时候一定来看海棠花。

    南可出现的时候。我正在入神地画着一株海棠。

    “请问。你是。齐叔说有一位画家。”女孩显然有些语无伦次。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我从满是海棠花的幻境中惊醒过来。我转身,然后看见南可微笑着站在那片花的世界里。

    “齐叔告诉你的。你找我有何事。”对于南可的突然出现,如果她没有事先说是齐叔告诉她来的,我不会表现太多的热情。一方面因为我并不与她相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已经打扰了我作画的兴致。

    “我。我是来看海棠的。”南可继续微笑着,她边说边走到我的画架旁,然后一直出神地看着那副还未来得及完成的画稿。

    “叫我南可。好美的画。”南可的笑很温暖,就象这三月的阳光一般。

    “那是因为海棠花本身很美。画。只是记录形状的一种形式。”在我看来,画再美丽,也只是外表,那株海棠花的精神是一张画稿无法企及的。而我只是单纯的想记录下海棠花的形状,海棠花的神韵却是刻在了我心里。南可仰起头,怔怔地看着我,吹过农场的风,自由地游荡着,偶尔吹拂起南可齐肩的长发。

    “恩。我每年都来的。喜欢这里的海棠。”南可用手指轻轻撩着前额的发丝,眼睛深深地疑望着跟前一望无际的海棠花。从南可的眼神里,我开始确定,南可和那些海棠曾经熟悉着。

    “你。不继续吗。”远处齐叔冲这边喊着南可的名字,南可好象忽然从过去惊醒过来。她看了看远处的齐叔,然后问我。

    “算了。我该回去了。要错过车了。”我开始收拾画板、画笔和颜料,要是错过最后的一班车,我就不能回去了。

    “我耽误你作画的时间了。抱歉。”南可尴尬地站在那里,像犯错的孩子。我摇摇头,然后告诉南可明天我还会来的。

    回去的bus里,我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上,从玻璃窗往外远望,能清晰地看见姹紫嫣红的海棠花,然后想着那位刚认识的叫南可的女孩。前面的座位上坐着一对年轻恋人,或许是第一次经过这边,女孩兴奋地用手指着远处的花儿,她告诉身旁的男孩好多的月季,男孩得意地告诉女孩错了,那些应该是杜鹃。我不禁哑然。

    什么是错觉。什么才是对的。后来和南可分开之后,我才明白:对只是掩饰错误的借口,错则是掩饰正确的方式。而我与南可的相遇,然后分开,也是没有对错的。

    3

    齐叔告诉我,每年海棠花开时候,都会有一位年轻的女孩来农场看花。后来,女孩来的次数多了,齐叔一家就与她熟络了。齐叔说,女孩是从大老远的一个城市来的,每年的这个时候,她会搬到这个城市住上,直到海棠花开完整个的花期。

    南可认真地翻看着我柜子内收藏的画稿,我给她泡了杯新鲜的咖啡,然后坐在沙发内静静地看着她。

    “这个。是那幅未完成的画吧。”南可手里拿着一张画稿冲我这边扬了扬。那是第一次遇见南可时,我没来得及完成的一株海棠的画稿。

    “因为。我没办法把它画完。”我搅动着手上咖啡,试着让热气散的更快。我不习惯喝太温热的咖啡,所以,每次的咖啡,我都会等它凉了再喝。因为,透着凉意的咖啡才能够品出咖啡的真实滋味。那幅画是我不想把它完成的。

    “这样。我也能感觉到它的美丽。”南可微笑着。南可的眼神与我眼神接触的瞬间,我突然觉得自己正置身在郊外农场的那片海棠花的世界里,而每一朵海棠花都映照着南可温暖的笑容。

    “那是因为。那株海棠花。已经存在于你心里。”我把视线从南可的身上移了下来,低头喝了一口咖啡。咖啡凉了。

    南可在我家住了。和往常一样,我们每天下午都会花半个小时的时间,搭乘每天只有一班的十二路bus去齐叔的农场看海棠。然后搭乘最后一班bus回来。

    我和南可都是不断寻找美丽的人。她在我的世界,我在她的心里,而美丽,已经斑驳的只剩下短暂的花期。

    4

    如果,不是那个自称是南可未婚夫的男人到来,我和南可会一直生活下去。然而,南可的未婚夫还是来了。他叫彦。彦是一个很有修养的男人,不象我一样懒散。于是,当彦站在我和南可的面前,我觉得南可应该跟他回去的。

    彦笑着说很抱歉,南可打扰了我这么长的时间。我让彦进屋,彦与南可坐在沙发上,南可一直低着头。我去厨房泡了两杯咖啡,一杯凉的,一杯热的,我把凉的递给彦,冒着热气的那杯给了南可。

    “凉的咖啡。容易生病的。”彦喝了一口咖啡,紧皱着眉头冲我扬了扬手里的杯子,然后笑着。彦不喜欢凉的咖啡。

    彦要求南可与他一起回去。南可让他先走,南可说,等到海棠花期一过,她自然会回去的。于是彦走了。彦离开之前,我与他有过一次交谈,彦说,南可只是喜欢海棠花,明年的这个时候,南可就该与他结婚了。说话的时候彦的脸上一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但是我能察觉到隐藏在他笑容里的忧伤。我对彦说会让南可尽快回去的。

    彦离开后的那个夜里,我与南可静静地躺在床上。南可依然紧紧抓着我的胳膊,像个孩子。

    “你。回去吧。”

    “你不留我。”

    “你只是来看花的。海棠花期该结束了。”

    “而我喜欢上了你的一切。”

    “海棠花是美丽的,只是花期短暂。”

    “请你把我留下好吗。”

    “你可以带走那张未完成的画稿。”

    那晚。南可在梦里哭了。午夜的时候,我起身去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着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我把脸埋在水里面,感受着窒息。

    5

    jerry:

    当你看到这张纸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很感激这段时间你对我的照顾。海棠花的花期结束了,我就该离开了。其实你已经有无数的理由把我留下来,然而你还是让我离开。你是很执着的人,不知为何对待感情却这样的固执。也许执着就是固执。

    请原谅我没有告之你关于彦的事情。彦是我的未婚夫,但是我并不爱他,就象杜鹃与海棠一样的美丽,我却喜欢海棠一样。我一直想告诉你,其实我也喜欢凉的咖啡,因为,凉的咖啡能够让我更加清醒。那幅没有完成的海棠画我没有带走,请原谅我对你的爱恋。

    南可离开后,我在口袋内找到她留下的纸条。

    6

    一个月之后,我决定去把南可找回来。

    齐叔告诉我,按照这个地址我可以找到南可。齐叔还告诉我,幸福应该要自己把握住的,因为,幸福就象一个绚丽的泡沫,美丽却需要细心地守护。

    我带着行李和那张未完成的画稿往机场的方向赶去,脑海里一直思索着我与南可之间发生的点点滴滴,我无法将南可忘怀,因为南可是爱我的。我想,我和南可应该继续生活下去,像那张未完成的画稿一样。

    海棠的花期过去了。海棠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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