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终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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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午间小睡的梦境更像是一场老电影，画面昏黄，情节曲折，一点一滴地往前推动。可是，梦的主题无所谓好坏，就像平淡的生活原本无所谓对错一样。朋菲菲似一个站在故事外的人，饶有兴趣的看这梦境的推进。
可是，依然不曾看到最终的结局。所有的可能出现的情节都被一个突兀响起的电话瞬间惊扰断。女孩漫不经心地按下了接听键懒懒地说了句“喂，你好！哪位？”电话那端响起了个熟悉而又久违的声音“菲菲，你感冒了么？怎么听上去没什么精神？”“哦，没，没有！请问你是？”为了确定那个似乎太突兀的现实，她还是忍不住要一再确认下！只是睡意早已全无。“我是白白谦逸”“噢，白老师！怎么啦？”对方有片刻的迟疑，接着说“我下个月结婚！你会来么？”“真的吗？有糖果吃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了！我是一定会去的拉！还要我帮你通知其他的什么人么？我们等老师的喜糖等的可有年头了唉。”“我早就不当老师了。你又忘了啊？那我来给你们发请贴吧！”“好啊！可老师永远都还是老师！”“唉，都这么多年了，个性居然还是一点也没改！那，我挂了啊！”“嗯，准新郎再见！”
放下电话后，朋菲菲使劲摇了摇头，却真的一点也想不起之前的那个梦了。顶着生痛的脑袋走在上课去的路上的时候，倒是因此而想起了一段早已尘封的往事。
<贰>
时间倒退到6年前，某一个清涩懵懂的女孩，站在一个大自己8岁的男人面前，鼓足了所有年少的勇气，扬起头说“可以允许我喜欢你么？”然后又迅速地低下去，绯红早已爬上了脸颊。男人什么都没说，拍了拍女孩的头，微笑着停顿了片刻说“看，打铃了，先回去上课吧！”
不出意料的是那个男人就是现在马上要成为他人新郎的白谦逸，那个女孩是即将大学毕业的朋菲菲。而始料未及的在于16岁的朋菲菲怀着忐忑、期待的心情度过那一天后。第二天早上的地理课上讲台前站着的陌生男人，宣告着白谦逸的离开！
之后的时间，产生了很多揣测，无一例外的指向了朋菲菲，原因之一是因为那天恰好有同学在去补交作业的同时碰巧听到了朋菲菲的告白。最终的结果是，朋菲菲也离开了圣明中学。似乎在以这种形式跟他人宣告着师生恋没有好结果。
在新学校里的朋菲菲断了对过去的所有牵挂，潜心学习，不问旁事。高二分科的时候选了理科，甚至连曾经深爱的地理都无须再学。
而关于那个人的记忆刚开始是刻意不再想起，后来就真的再也想不起了。高考后整理高中书籍的时候，无意翻到了高一时的地理笔记。厚厚的硬面抄，满满的写了一大本。内容很连贯、笔迹却是两个人的。那些补充，都是白谦逸为她写的吧。可是，如今的朋菲菲却已不再记得起他看向她时的表情，以及她当初膜拜他的心情了。才明白原来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就只有时间了，在它面前谁也别轻易断言自己的爱有多庞大、多永恒。
<叁>
大二那年的寒假，圣明中学的同学开同学会，主办人辗转得到了她的号码，试探的说大家都很想念她，问她要不要去参加，她说“好！一定去！”她从来就不善于拒绝别人，何况对于这一群人，她从来就不曾真正的怨恨过。当年大家都小，爱传流言是共同的嗜好，有什么好计较的呢？而如今再见面只是共同缅怀已经逝去的那一季青春，无关乎其他。
只是在这样的场合重逢白谦逸实在是再次的始料未及。他坐在ktv的最里面，休闲装打扮，英俊胜似当年。不过是四年的时间而已，曾经清涩稚嫩的一群孩子都长成了从容不迫的大人模样，举手投足间就让人隐约明白了，成长不过是瞬间的事。只有白谦逸，岁月在追跑的过程中似乎独独遗忘了他。他坐在一群孩子中间，外人不仔细辨认，几乎无法联想到他们竟不是同龄人。朋菲菲从虚掩的门向里看去，带着距离感的这幅画面还真是美好。她依稀听见了，那个叫苏栩的男生讲了一个笑话，一屋子的人就全乐了，白谦逸捂着肚子更是笑到不行。朋菲菲愣愣的怔在那里，觉得这似曾相识的场景时隔多年后再次重现的时候，仿佛已带着春天雨后的温馨气息一起迎面而来。
她推门进去，微笑着朝大家打招呼。苏栩说：“朋菲菲你终于来了啊！当年你一声不吭的离开后就再也没回来见过大家，今天一定要先罚你一杯。”
朋菲菲昂首笑道“当年一声不吭离开的又不只我一个！为什么单单只罚我？”
白谦逸笑了“那我先罚吧！菲菲的那一杯我也一并带她喝了！”说着连饮两杯。
“嗯，白老师果然爽快啊！可是，白老师后来有回来看过大家。这次的聚会也是他组织的，他没有忘记我们。真正薄情的可就只有朋菲菲你了。”
“好，我认错，认罚好不好？敢情你们聚会的目的就只是为了责罚于我的啊！”朋菲菲一饮而尽。脑子里嗡嗡地响起“回来过！”“他组织的聚会！”心不由的紧缩住了，咯噔一声，有什么东西一直往下坠落，她感觉的到下坠的速度，却又抓不住它，只能任由着它一点点的沦陷。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又饮一杯，这样脸红便情由可原了。
“好了，过去的事别提了，我们开心点！party开始，尽情畅谈，畅饮吧！”不记得是谁说了这样的一句话，尴尬的气氛就此被打破。
那天的聚会一直延续到很晚，她记得自己喝了很多的酒，记得白谦逸一直坐在她对面看着她，说不清是心疼更多还是责罚更多一些。记得后来不知道谁唱了twins的只要我长大，记得已经喝的烂醉的自己莫名其妙的就哭了，眼泪全部落到酒杯里，她再续上酒，将它们一饮而尽。以至于后来，自己究竟是怎么回来的竟不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她在朦胧中想起昨晚的事，觉得自己确实有够神经的。她喊了声“妈”她妈妈端着煲好的汤就进来了。她说“妈，昨天我怎么回来的啊？”妈妈说“你同学送你回来的啊！你都不知道，你自己喝的神志不清，还一直在讲胡话！同学聚会开心点是没错的，可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啊！幸好同学中没坏人，要不然，看你怎么办？”她妈妈在酒店工作，长期以来见识了太多年轻的孩子背着父母在外面放肆的挥霍着青春，挥霍年轻的身体的样子，所以一直以此教育着朋菲菲，而她在这方面也确实一直没让父母操过什么心。而昨夜，这样的菲菲一定让他们一夜没睡着吧。“汤给我吧！这天好冷的！”说着接过妈妈手里的碗。“对了，你同学的衣服还在这呢！你同学抱着你，你抱着人家的裹在你身上的衣服死也不撒手。我把衣服拿给你，你待会去好好谢谢人家啊！”她看着妈妈出了自己的卧室，将碗里的汤一饮而尽。就开始一件一件的往身上套衣服。坐在梳妆台前的时候，妈妈拿着衣服进来了。她一看，泪刷地就下来了，这哪是哪个同学的衣服啊？明明就是白谦逸的休闲装嘛！夜深了小城已不可能还有车子，陪了她那么久的，抱着笨重的她走了那么久的，听她说了那么久的胡话的原来都只有他。
她拨出了那个电话，拨出了那个昨天在ktv里刚刚得到的号码。电话那端只轻轻一句“喂，你好”就让她觉得时光的美妙。她突然预感到，时隔多年后这个男人注定又重新回到了她的世界，开始跟与她纠葛不清了。
她说；“老师，我是朋菲菲！你今天有空么？我请你吃饭，以答谢昨夜救命之恩！”因为惶恐，她一口气说完了所有的话，并在结尾加上戏谑的口吻，以显得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紧张。“嗯，好啊！那就中午吧！地点你定。还有，千万别叫我老师了，我不当老师已经很多年了！”对于这样的邀请，似乎尽在他的意料之中。亦或较之小他8岁的朋菲菲而言，他更沉稳、从容一些。在这方面还是可以见出时间给他带来的巨大变化。当年的那个站在讲台前面羞涩、腼腆的大男孩，时至今日已完全变成了了一个沉稳的大男人了。
<肆>
冬日的南方城镇大部分的时候似乎只有阴霾跟昏黄这两种色彩。这日却难得的下了雪，干干的雪，小小的雪仿若扬花一般细碎的落了一地。朋菲菲踩着高跟皮靴，穿着紧身淡紫色风衣，裹紧围巾走在这样的街道上，一步一个脚印。突然想起几年前，自己跟白谦逸告白的时候也是这般的光景。之后的这些年这个城市里再也没有落过雪。朋菲菲等了这么多年，雪花等了这么多年，似乎只是要积蓄满所有的华丽，为她和白谦逸的相见做准备的。想到这些的时候，她淡淡、莫名地笑开了。
路并没有多远，很快的朋菲菲就在一幢门面前停下了脚步，推门进去，四下张望了一会，很快就找到了白谦逸。他穿白色风衣落拓的坐在窗边，像每一个在等待的人一样，不放过打量每一个从外面进来的人，如此便在第一时间看到了肩头落满了雪的朋菲菲。他笑着叫到“你怎么也不打伞啊？还有，哪有主人迟到，把客人独自晾在店里的道理？”表情充满了孩子气的调皮，一点也不似当年严肃的白老师模样。
他们叫了火锅，水煮鱼，同样一份温暖的东西。白谦逸吃的欢快之极，朋菲菲则辣出了眼泪。用擦泪的面纸擦拭掉玻璃橱窗上的雾气，就恰好看到街道上三三两两走过的中学生。一瞬间仿佛像是走错了时空，看到当年的自己。那时候每次经过这条街道时，都会习惯性的往这里面看，把相拥在一起的情侣想象成她和白谦逸，不经意的就笑出来了。每每被身边的同学笑做“花痴”却毫不在乎。转学后这么多年就一直没再来过这里，如果不是妈妈跟她建议，她还真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地方的存在了。更没料到周边的招牌都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惟独这家小小的火锅店还在固执的坚守着当年的模样。白谦逸不明白她为什么一直在向外张望，说怎么了？“没啊！你呢？现在过得怎么样？”
于是开始了琐碎的交谈，内容无非是各自这些年经历的人事变迁，身边的物换星移。隔着升腾起的雾气看着坐在对面讲话的这个男人，一瞬间朋菲菲再次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错觉。这样的白谦逸仿佛一个需要自己保护的小男生，这几年的时间自己和身边的人都在飞快的成长，惟独他似乎刻意放缓了成长的脚步，停在原处，甚至往回倒朔了以便迎合她。关于当年的离开，他没说，她亦没问，即便这是再次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悬在心口的问题，可是几次话到嘴边，她又生生地将它们咽了下去，没有必要了，一切都没有必要了，不是么？
出来的时候，外面的积雪已经很深了。他们并肩走在这样的雪地里，发出“咯咯”的声音。长长的街道上留下一串串大大、小小的脚印，在拐弯的时候朋菲菲刻意回头看了一眼“真美啊”这是她唯一的感触，可是不久后她跟他的脚印就会被更多的落雪亦或是别人的脚步所覆盖住，没有什么是可以留住的，就像年少时她对他的爱慕。白谦逸不知道她一直在回望什么，不明所以地随着她的视线不断向后张望，却终究是什么也没发现。他说；“菲菲，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么？”朋菲菲应和着“嗯！”了一声，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了这是怎样的对白。她突然觉得白谦逸讲出这句话，是故意想让她难堪的。这是报复么？是时光另一种意义上的复仇么？她扬起脸来，刚想回敬，却正好抵上了他低下来的温热的唇。
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却都没有放开。
就这样沦陷吧！第一秒她如是想。
可是又隐约觉得这样并不对！第二秒她业已苏醒。
第三秒，她已闻到了血腥的味道。她狠命地咬了他的唇，然后转身跑开。
留下雪地里那一个或许落寞，或许在淡然地笑开的身影。可是，她已无暇去顾及，也不想去顾及了。
一直向前跑，不回头，亦不想去看身后错落的脚印和再相见时自己依旧深深爱着的那个人。直到在另一个拐角处踩到一片冰洼，险些跌倒，她本能的移动了一下身体的重心，冰面促使她不由的转了个180度的弧。正好看到白谦逸停留在原处的身影。这落雪的街道好寂缈，只偶尔有几个孩子嬉笑着追逐着跑过，发出一些声音。其他的人，全是行色匆匆，缩紧自己身体的模样。雪阻隔了一些东西，她看不到他眼里的色彩，但她猜测此刻的他一定很冷。不离开也不追上来的他心里面的温度一定很冷。
她继续奔跑着，不过方向已经逆转了。她不曾真正了解过他，不了解4年前突然离开的他和4年后再次闯入自己生活的他。可是她知道自己爱这个男人，无论是4年前因他而落的泪水还是4年后因他而饮下去的酒精，都已经深深的烙印在她的生命里，桎梏住她奔跑的步伐。她逃不开，惟有迎合上去。爱情这事，从来没有理智可言，故事不在她意料之中，她不是主角，她的灵魂早已抽身到故事之外，飘浮到云端，冷眼旁观着情节的波澜起伏。
她重新站回他的面前，紧紧抱住他，拿出温暖的手一点点的擦掉他额上的雪花和唇上的若隐若现的血丝。“对不起”他说。“对不起”她回敬。于是彼此更深的相拥。那一刻终于他的眼里只剩她，她的世界里亦只有他。纵然此后时光飞电，容颜变迁，沧海填充成桑田。这样一幅雪染春城的画面。注定已深深的烙记在彼此的生命里。
<伍>
上课铃响的刹那，朋菲菲的记忆定格在此。也终于想起了之前的那个梦了。梦里的他们停驻在那个时空里再也没有离开，雪花不断的落下来，他们幻化成两个永恒相守的冰雕。可这就是梦的结局么？朋菲菲不知道！她猜测如果不是被那个电话打断，后来还会有地震，千年巨虫什么的足以分开他们。她的世界从来就没有波澜如镜过，生活总是会以各种不同的形式打断她自以为是的片刻完美，梦境怎可能有例外？
整整听足了法学课老师两个半小时的叫嚣，放学的时候她边走边给苏栩打电话。同学们都各自走开，她只能用这种方式让自己不至于因为太宁静而再次想起前尘中种种被误的如烟往事。
可是，没聒噪几句还是听到那个名字了。
苏栩说：“逸哥，18号要结婚，你知道么？”
如今当年的同学已没人管他叫老师了，女生提到他时直呼其名，男生跟他称兄道弟，似乎所有的人都忘记了他曾是他们的老师，是他们在圣明中学的第一个地理老师。
“嗯，知道啊！结婚很应该啊！他再不结就该没有人要了！”
“那你去么？正好快放假了，要不我们一起回去？”
“切，你不带你女朋友啊？”
“我哪有女朋友？你听谁瞎掰的啊？”
“嗯，好！到时候再约回去的具体时间吧！”
叭得挂掉电话，寂寞、悲伤又重新笼罩过来，与这个冬日黄昏时的萧条还真是呼应成趣哩！她在心里为自己调笑到。可是，泪还是落了下来，她迅速地将它们全部擦掉。天气太冷，眼泪留在脸上会生冻疮的，她不想要自己落泊的在他面前出现。
不能落泊的出现，就像他们在一起的那年冬天。她在他面前永远的笑语嫣然，永远的不见哀伤。即便，偶尔受挫的时候，她也会本能的想到找他寻求安慰，可是每每都在他莫测高深的笑里渐渐隐忍掉。爱恋的心让她变得卑微，她很想努力的弥补他们之间年龄的差距，怎能不断的提醒着他这个女孩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其实他在多年前就经历过的？他的淡定从容、他的历练沉稳，都是她必须、必定要学会的！
可是，即便如此小心翼翼，这一段感情也没能维持多久。朋菲菲不知道两个人在一起谈恋爱跟暗恋其实是截然不同的。她的仔细呵护，她的小心隐忍，在他眼里，却渐渐成了刻意的疏远与逃避。
白谦逸说；“如果这么疲倦，那么，那么就分开吧！你还年轻不该被一个大叔级别的人耽误了”微笑。
朋菲菲也笑，或许是因为在他面前笑习惯了，或许是因为终于得以解脱。“是啊！那么就这样吧！”在那个五一长假，在人潮涌动的十字路口，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微笑，挥手，不说再见。那一刻的朋菲菲心里的伤痕只有自己能明显的感觉的到，爱恋的心早已累到不堪，面前的这个男人居然还是如此的不了解。她暗笑自己的徒劳，不合适的终究还是不合适的吧！
也是拜他所赐，现在的朋菲菲早已有了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成熟，心素如简，淡漠无尘。只是，现在的白谦逸该是什么样呢？她立马暗笑自己的白痴。这样一个他，必定是在幸福的筹划自己的婚礼啊！
<陆>
真正放寒假的时候，天气就更冷了。虽然外面依然阳光灿烂，可是凛冽的寒风吹过来，似乎就有了穿透身体的力度了。朋菲菲用围巾、帽子将自己裹个结实，站在候车厅的门口等苏栩。很久之后，苏栩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说“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到买票的队这样长，还让你就在门口等我。来，吃点东西。冻坏了，我可负责不起。”
朋菲菲抬头，烤红薯和木瓜奶茶。都是可以温暖人心的东西。面前的这个男生还真有心呢！
“那，走吧！里面好像已经开始检票进站了！”“嗯，走吧！”苏栩熟练的接过她的行李箱，好让她彻底的腾出手去捂那些温热的东西。
“今天回去先好好睡一觉，然后就可以好好玩玩了！亲爱的‘魔兽’，亲爱的‘飞车’，我来了啊！”刚在车上坐稳，苏栩就兴奋地开始计划寒假生活了。由于复读过一年的缘故，现如今的苏栩已比朋菲菲低上一届了，所以不必操心毕业论文，也不须急着去找工作。一放假便彻底放松了。
“菲菲朋，你打算干吗呢？”
“不知道啊！或许会一直待家里吧！很闷却也很舒服！”
“怎么会一直在家呢，后天不还要到逸哥那去闹洞房么？对了，你知道他怎么突然决定结婚了么？”
“不知道啊！或许人跟动物也没差。到了怎样的年纪就该干怎样的事！自然规律罢了！”
“那对象呢？怎不能随便抓吧！不过，说真的，当年我们都认定你们最后会在一起的！”
“为什么啊？高中的时候，你们男生还不停的换讨论的对象呢？我也没看见你跟她们中的谁结婚啊！”“不是的，后来逸哥有回来找过你！他有跟我说起过离开的真正原因。”
“嗯？什么原因？”
“看，还是好奇了吧？”
“爱说不说！”
“知道么？圣明中学的创始人是逸哥的爸爸！”
“唔？还真意外哩！”
“我们高一的那年，学校正好缺地理老师，正好他又是师范毕业，所以便有了白老师的存在。”
“哦”陌不经心的一句。
“后来，学校聘请到了新的老师，他本不喜欢这个职业，便辞职了。那一天，你跟他讲那些话的时候所有的交接手续都已办好。他以为他离开后，你便可安稳。也许有一天你会长大，也许谁都没想到，那天你们的身后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听说你转学后，这些年他一直很内疚。”
“哦”继续淡淡地一句“可他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因为，我曾告诉过他，我喜欢你！如果不是因为他，因为那件事的缘故。你也不会急于离开学校，离开我们！”
笑“还有呢？”
“他说，‘她是个好女孩！只是跟我在一起太累了，既然她的幸福我给不了！那就换成旁人吧！记得别让她受伤害。她微笑的表情下，其实是一颗极其纤细敏感的心’。”
“什么时候？”
“一年多以前！”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
“只想让你释怀，真正微笑着的去祝福他，祝福你自己！”
<柒>
酒店的墙上，悬挂着新娘、新郎的大幅婚纱合影。冬日阳光打在那上面，泛出温韵的色泽，这才是他所要的幸福吧！朋菲菲想。微凉的左手被苏栩攥在手心渐渐捂热，右手握着送给他们的一束粉黄相间的玫瑰，递过去的时候，新娘朝他们微笑，带着隔世的幸福美好。朋菲菲羡慕却并不妒忌，微笑着说上一些类似如“珠联璧合，恩爱百年”的话。轮到苏栩的时候他说“我申明啊，刚才菲菲是全权代表我们两个人发言的啊！”新娘子咯咯的笑，说“现在的小孩子们怎么都这么可爱啊？进去坐下吧，门口好冷的！”朋菲菲笑“你也是啊”说着把自己的披肩褪下来，披到新娘子裹胸的婚纱外面。“那，我们先进去了啊！”婚礼中的有一个环节是，嘉宾让新郎介绍他与新娘认识的过程。白谦逸支支吾吾的半天不说话，朋菲菲突然想起当年他上课上到一半突然停顿的时候，自己总是可以小声地提醒他该讲哪了？新娘子接过话筒“我说吧”没了朋菲菲还是会有人帮他的“是我追的他！”台下一片哗然，然后掌声雷动，有人继续起哄“继续啊，继续讲！”白谦逸朝下面扫视了一下，眼神与朋菲菲有了数秒的交汇，一如当年的课堂上。只是这次的朋菲菲已不是看向他坚定的微笑了，而是扭头看向那边好奇的等待新娘子下文的苏栩。耳边响起的是白谦逸的声音“还是我来讲吧！”下面白谦逸还说了些什么，她已全然没顾得上听。只清楚的记得，那天自己一杯酒也没喝，苏栩替她挡下了所有递过来的酒杯“不好意思啊，她酒精过敏，我替她喝好了！”只是有另一个同届的女生喝到烂醉，一瞬间，朋菲菲似乎突然明白了当年的流言和那次ktv里响起的只要我长大了。原来如此，她看向那个女生，意味深长地朝她笑了笑。
<捌>
谁也没料到，第二天，一向怕冷的朋菲菲只身去了哈尔滨。满目的冰雪，纯粹的另一个世界。这一次她终于可以彻底的看够落雪了，不怕它太短暂，不怕它消融的太快。走马观花般的玩赏冰雕，拍了好些纪念性的照片。苏栩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说“这边有好多美女哦，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待会发美女们的照片给你啊！”开年的时候，她放弃了学校推荐的去外企实习的机会，只身前往偏远的山区支教。那边的通讯信号很不好，渐渐的也就断了跟很多人的联系。孩子们甜甜地管她叫“菲菲老师”她站在条件简陋的讲台前微笑着跟大家介绍七大洲四大洋，介绍南北回归线的变迁，候鸟的迁徙路线。日子过得简单而纯粹，快乐溢满心田。在某一个黄昏，她坐在宿舍外的篱笆下纳凉，看远处的山岚重叠，暮色四合。突然想起一个朋友曾给她发过的一首词，如今她已只记得自己曾奉若经典的两句了“多情恨不相逢早，前缘旧梦斑驳了。聚散怎从容？关山几万重”隔着重山叠嶂想起白谦逸，淡淡地笑开，其实散了也就散了。
<壹>
午间小睡的梦境更像是一场老电影，画面昏黄，情节曲折，一点一滴地往前推动。可是，梦的主题无所谓好坏，就像平淡的生活原本无所谓对错一样。朋菲菲似一个站在故事外的人，饶有兴趣的看这梦境的推进。
可是，依然不曾看到最终的结局。所有的可能出现的情节都被一个突兀响起的电话瞬间惊扰断。女孩漫不经心地按下了接听键懒懒地说了句“喂，你好！哪位？”电话那端响起了个熟悉而又久违的声音“菲菲，你感冒了么？怎么听上去没什么精神？”“哦，没，没有！请问你是？”为了确定那个似乎太突兀的现实，她还是忍不住要一再确认下！只是睡意早已全无。“我是白白谦逸”“噢，白老师！怎么啦？”对方有片刻的迟疑，接着说“我下个月结婚！你会来么？”“真的吗？有糖果吃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了！我是一定会去的拉！还要我帮你通知其他的什么人么？我们等老师的喜糖等的可有年头了唉。”“我早就不当老师了。你又忘了啊？那我来给你们发请贴吧！”“好啊！可老师永远都还是老师！”“唉，都这么多年了，个性居然还是一点也没改！那，我挂了啊！”“嗯，准新郎再见！”
放下电话后，朋菲菲使劲摇了摇头，却真的一点也想不起之前的那个梦了。顶着生痛的脑袋走在上课去的路上的时候，倒是因此而想起了一段早已尘封的往事。
<贰>
时间倒退到6年前，某一个清涩懵懂的女孩，站在一个大自己8岁的男人面前，鼓足了所有年少的勇气，扬起头说“可以允许我喜欢你么？”然后又迅速地低下去，绯红早已爬上了脸颊。男人什么都没说，拍了拍女孩的头，微笑着停顿了片刻说“看，打铃了，先回去上课吧！”
不出意料的是那个男人就是现在马上要成为他人新郎的白谦逸，那个女孩是即将大学毕业的朋菲菲。而始料未及的在于16岁的朋菲菲怀着忐忑、期待的心情度过那一天后。第二天早上的地理课上讲台前站着的陌生男人，宣告着白谦逸的离开！
之后的时间，产生了很多揣测，无一例外的指向了朋菲菲，原因之一是因为那天恰好有同学在去补交作业的同时碰巧听到了朋菲菲的告白。最终的结果是，朋菲菲也离开了圣明中学。似乎在以这种形式跟他人宣告着师生恋没有好结果。
在新学校里的朋菲菲断了对过去的所有牵挂，潜心学习，不问旁事。高二分科的时候选了理科，甚至连曾经深爱的地理都无须再学。
而关于那个人的记忆刚开始是刻意不再想起，后来就真的再也想不起了。高考后整理高中书籍的时候，无意翻到了高一时的地理笔记。厚厚的硬面抄，满满的写了一大本。内容很连贯、笔迹却是两个人的。那些补充，都是白谦逸为她写的吧。可是，如今的朋菲菲却已不再记得起他看向她时的表情，以及她当初膜拜他的心情了。才明白原来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就只有时间了，在它面前谁也别轻易断言自己的爱有多庞大、多永恒。
<叁>
大二那年的寒假，圣明中学的同学开同学会，主办人辗转得到了她的号码，试探的说大家都很想念她，问她要不要去参加，她说“好！一定去！”她从来就不善于拒绝别人，何况对于这一群人，她从来就不曾真正的怨恨过。当年大家都小，爱传流言是共同的嗜好，有什么好计较的呢？而如今再见面只是共同缅怀已经逝去的那一季青春，无关乎其他。
只是在这样的场合重逢白谦逸实在是再次的始料未及。他坐在ktv的最里面，休闲装打扮，英俊胜似当年。不过是四年的时间而已，曾经清涩稚嫩的一群孩子都长成了从容不迫的大人模样，举手投足间就让人隐约明白了，成长不过是瞬间的事。只有白谦逸，岁月在追跑的过程中似乎独独遗忘了他。他坐在一群孩子中间，外人不仔细辨认，几乎无法联想到他们竟不是同龄人。朋菲菲从虚掩的门向里看去，带着距离感的这幅画面还真是美好。她依稀听见了，那个叫苏栩的男生讲了一个笑话，一屋子的人就全乐了，白谦逸捂着肚子更是笑到不行。朋菲菲愣愣的怔在那里，觉得这似曾相识的场景时隔多年后再次重现的时候，仿佛已带着春天雨后的温馨气息一起迎面而来。
她推门进去，微笑着朝大家打招呼。苏栩说：“朋菲菲你终于来了啊！当年你一声不吭的离开后就再也没回来见过大家，今天一定要先罚你一杯。”
朋菲菲昂首笑道“当年一声不吭离开的又不只我一个！为什么单单只罚我？”
白谦逸笑了“那我先罚吧！菲菲的那一杯我也一并带她喝了！”说着连饮两杯。
“嗯，白老师果然爽快啊！可是，白老师后来有回来看过大家。这次的聚会也是他组织的，他没有忘记我们。真正薄情的可就只有朋菲菲你了。”
“好，我认错，认罚好不好？敢情你们聚会的目的就只是为了责罚于我的啊！”朋菲菲一饮而尽。脑子里嗡嗡地响起“回来过！”“他组织的聚会！”心不由的紧缩住了，咯噔一声，有什么东西一直往下坠落，她感觉的到下坠的速度，却又抓不住它，只能任由着它一点点的沦陷。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又饮一杯，这样脸红便情由可原了。
“好了，过去的事别提了，我们开心点！party开始，尽情畅谈，畅饮吧！”不记得是谁说了这样的一句话，尴尬的气氛就此被打破。
那天的聚会一直延续到很晚，她记得自己喝了很多的酒，记得白谦逸一直坐在她对面看着她，说不清是心疼更多还是责罚更多一些。记得后来不知道谁唱了twins的只要我长大，记得已经喝的烂醉的自己莫名其妙的就哭了，眼泪全部落到酒杯里，她再续上酒，将它们一饮而尽。以至于后来，自己究竟是怎么回来的竟不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她在朦胧中想起昨晚的事，觉得自己确实有够神经的。她喊了声“妈”她妈妈端着煲好的汤就进来了。她说“妈，昨天我怎么回来的啊？”妈妈说“你同学送你回来的啊！你都不知道，你自己喝的神志不清，还一直在讲胡话！同学聚会开心点是没错的，可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啊！幸好同学中没坏人，要不然，看你怎么办？”她妈妈在酒店工作，长期以来见识了太多年轻的孩子背着父母在外面放肆的挥霍着青春，挥霍年轻的身体的样子，所以一直以此教育着朋菲菲，而她在这方面也确实一直没让父母操过什么心。而昨夜，这样的菲菲一定让他们一夜没睡着吧。“汤给我吧！这天好冷的！”说着接过妈妈手里的碗。“对了，你同学的衣服还在这呢！你同学抱着你，你抱着人家的裹在你身上的衣服死也不撒手。我把衣服拿给你，你待会去好好谢谢人家啊！”她看着妈妈出了自己的卧室，将碗里的汤一饮而尽。就开始一件一件的往身上套衣服。坐在梳妆台前的时候，妈妈拿着衣服进来了。她一看，泪刷地就下来了，这哪是哪个同学的衣服啊？明明就是白谦逸的休闲装嘛！夜深了小城已不可能还有车子，陪了她那么久的，抱着笨重的她走了那么久的，听她说了那么久的胡话的原来都只有他。
她拨出了那个电话，拨出了那个昨天在ktv里刚刚得到的号码。电话那端只轻轻一句“喂，你好”就让她觉得时光的美妙。她突然预感到，时隔多年后这个男人注定又重新回到了她的世界，开始跟与她纠葛不清了。
她说；“老师，我是朋菲菲！你今天有空么？我请你吃饭，以答谢昨夜救命之恩！”因为惶恐，她一口气说完了所有的话，并在结尾加上戏谑的口吻，以显得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紧张。“嗯，好啊！那就中午吧！地点你定。还有，千万别叫我老师了，我不当老师已经很多年了！”对于这样的邀请，似乎尽在他的意料之中。亦或较之小他8岁的朋菲菲而言，他更沉稳、从容一些。在这方面还是可以见出时间给他带来的巨大变化。当年的那个站在讲台前面羞涩、腼腆的大男孩，时至今日已完全变成了了一个沉稳的大男人了。
<肆>
冬日的南方城镇大部分的时候似乎只有阴霾跟昏黄这两种色彩。这日却难得的下了雪，干干的雪，小小的雪仿若扬花一般细碎的落了一地。朋菲菲踩着高跟皮靴，穿着紧身淡紫色风衣，裹紧围巾走在这样的街道上，一步一个脚印。突然想起几年前，自己跟白谦逸告白的时候也是这般的光景。之后的这些年这个城市里再也没有落过雪。朋菲菲等了这么多年，雪花等了这么多年，似乎只是要积蓄满所有的华丽，为她和白谦逸的相见做准备的。想到这些的时候，她淡淡、莫名地笑开了。
路并没有多远，很快的朋菲菲就在一幢门面前停下了脚步，推门进去，四下张望了一会，很快就找到了白谦逸。他穿白色风衣落拓的坐在窗边，像每一个在等待的人一样，不放过打量每一个从外面进来的人，如此便在第一时间看到了肩头落满了雪的朋菲菲。他笑着叫到“你怎么也不打伞啊？还有，哪有主人迟到，把客人独自晾在店里的道理？”表情充满了孩子气的调皮，一点也不似当年严肃的白老师模样。
他们叫了火锅，水煮鱼，同样一份温暖的东西。白谦逸吃的欢快之极，朋菲菲则辣出了眼泪。用擦泪的面纸擦拭掉玻璃橱窗上的雾气，就恰好看到街道上三三两两走过的中学生。一瞬间仿佛像是走错了时空，看到当年的自己。那时候每次经过这条街道时，都会习惯性的往这里面看，把相拥在一起的情侣想象成她和白谦逸，不经意的就笑出来了。每每被身边的同学笑做“花痴”却毫不在乎。转学后这么多年就一直没再来过这里，如果不是妈妈跟她建议，她还真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地方的存在了。更没料到周边的招牌都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惟独这家小小的火锅店还在固执的坚守着当年的模样。白谦逸不明白她为什么一直在向外张望，说怎么了？“没啊！你呢？现在过得怎么样？”
于是开始了琐碎的交谈，内容无非是各自这些年经历的人事变迁，身边的物换星移。隔着升腾起的雾气看着坐在对面讲话的这个男人，一瞬间朋菲菲再次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错觉。这样的白谦逸仿佛一个需要自己保护的小男生，这几年的时间自己和身边的人都在飞快的成长，惟独他似乎刻意放缓了成长的脚步，停在原处，甚至往回倒朔了以便迎合她。关于当年的离开，他没说，她亦没问，即便这是再次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悬在心口的问题，可是几次话到嘴边，她又生生地将它们咽了下去，没有必要了，一切都没有必要了，不是么？
出来的时候，外面的积雪已经很深了。他们并肩走在这样的雪地里，发出“咯咯”的声音。长长的街道上留下一串串大大、小小的脚印，在拐弯的时候朋菲菲刻意回头看了一眼“真美啊”这是她唯一的感触，可是不久后她跟他的脚印就会被更多的落雪亦或是别人的脚步所覆盖住，没有什么是可以留住的，就像年少时她对他的爱慕。白谦逸不知道她一直在回望什么，不明所以地随着她的视线不断向后张望，却终究是什么也没发现。他说；“菲菲，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么？”朋菲菲应和着“嗯！”了一声，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了这是怎样的对白。她突然觉得白谦逸讲出这句话，是故意想让她难堪的。这是报复么？是时光另一种意义上的复仇么？她扬起脸来，刚想回敬，却正好抵上了他低下来的温热的唇。
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却都没有放开。
就这样沦陷吧！第一秒她如是想。
可是又隐约觉得这样并不对！第二秒她业已苏醒。
第三秒，她已闻到了血腥的味道。她狠命地咬了他的唇，然后转身跑开。
留下雪地里那一个或许落寞，或许在淡然地笑开的身影。可是，她已无暇去顾及，也不想去顾及了。
一直向前跑，不回头，亦不想去看身后错落的脚印和再相见时自己依旧深深爱着的那个人。直到在另一个拐角处踩到一片冰洼，险些跌倒，她本能的移动了一下身体的重心，冰面促使她不由的转了个180度的弧。正好看到白谦逸停留在原处的身影。这落雪的街道好寂缈，只偶尔有几个孩子嬉笑着追逐着跑过，发出一些声音。其他的人，全是行色匆匆，缩紧自己身体的模样。雪阻隔了一些东西，她看不到他眼里的色彩，但她猜测此刻的他一定很冷。不离开也不追上来的他心里面的温度一定很冷。
她继续奔跑着，不过方向已经逆转了。她不曾真正了解过他，不了解4年前突然离开的他和4年后再次闯入自己生活的他。可是她知道自己爱这个男人，无论是4年前因他而落的泪水还是4年后因他而饮下去的酒精，都已经深深的烙印在她的生命里，桎梏住她奔跑的步伐。她逃不开，惟有迎合上去。爱情这事，从来没有理智可言，故事不在她意料之中，她不是主角，她的灵魂早已抽身到故事之外，飘浮到云端，冷眼旁观着情节的波澜起伏。
她重新站回他的面前，紧紧抱住他，拿出温暖的手一点点的擦掉他额上的雪花和唇上的若隐若现的血丝。“对不起”他说。“对不起”她回敬。于是彼此更深的相拥。那一刻终于他的眼里只剩她，她的世界里亦只有他。纵然此后时光飞电，容颜变迁，沧海填充成桑田。这样一幅雪染春城的画面。注定已深深的烙记在彼此的生命里。
<伍>
上课铃响的刹那，朋菲菲的记忆定格在此。也终于想起了之前的那个梦了。梦里的他们停驻在那个时空里再也没有离开，雪花不断的落下来，他们幻化成两个永恒相守的冰雕。可这就是梦的结局么？朋菲菲不知道！她猜测如果不是被那个电话打断，后来还会有地震，千年巨虫什么的足以分开他们。她的世界从来就没有波澜如镜过，生活总是会以各种不同的形式打断她自以为是的片刻完美，梦境怎可能有例外？
整整听足了法学课老师两个半小时的叫嚣，放学的时候她边走边给苏栩打电话。同学们都各自走开，她只能用这种方式让自己不至于因为太宁静而再次想起前尘中种种被误的如烟往事。
可是，没聒噪几句还是听到那个名字了。
苏栩说：“逸哥，18号要结婚，你知道么？”
如今当年的同学已没人管他叫老师了，女生提到他时直呼其名，男生跟他称兄道弟，似乎所有的人都忘记了他曾是他们的老师，是他们在圣明中学的第一个地理老师。
“嗯，知道啊！结婚很应该啊！他再不结就该没有人要了！”
“那你去么？正好快放假了，要不我们一起回去？”
“切，你不带你女朋友啊？”
“我哪有女朋友？你听谁瞎掰的啊？”
“嗯，好！到时候再约回去的具体时间吧！”
叭得挂掉电话，寂寞、悲伤又重新笼罩过来，与这个冬日黄昏时的萧条还真是呼应成趣哩！她在心里为自己调笑到。可是，泪还是落了下来，她迅速地将它们全部擦掉。天气太冷，眼泪留在脸上会生冻疮的，她不想要自己落泊的在他面前出现。
不能落泊的出现，就像他们在一起的那年冬天。她在他面前永远的笑语嫣然，永远的不见哀伤。即便，偶尔受挫的时候，她也会本能的想到找他寻求安慰，可是每每都在他莫测高深的笑里渐渐隐忍掉。爱恋的心让她变得卑微，她很想努力的弥补他们之间年龄的差距，怎能不断的提醒着他这个女孩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其实他在多年前就经历过的？他的淡定从容、他的历练沉稳，都是她必须、必定要学会的！
可是，即便如此小心翼翼，这一段感情也没能维持多久。朋菲菲不知道两个人在一起谈恋爱跟暗恋其实是截然不同的。她的仔细呵护，她的小心隐忍，在他眼里，却渐渐成了刻意的疏远与逃避。
白谦逸说；“如果这么疲倦，那么，那么就分开吧！你还年轻不该被一个大叔级别的人耽误了”微笑。
朋菲菲也笑，或许是因为在他面前笑习惯了，或许是因为终于得以解脱。“是啊！那么就这样吧！”在那个五一长假，在人潮涌动的十字路口，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微笑，挥手，不说再见。那一刻的朋菲菲心里的伤痕只有自己能明显的感觉的到，爱恋的心早已累到不堪，面前的这个男人居然还是如此的不了解。她暗笑自己的徒劳，不合适的终究还是不合适的吧！
也是拜他所赐，现在的朋菲菲早已有了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成熟，心素如简，淡漠无尘。只是，现在的白谦逸该是什么样呢？她立马暗笑自己的白痴。这样一个他，必定是在幸福的筹划自己的婚礼啊！
<陆>
真正放寒假的时候，天气就更冷了。虽然外面依然阳光灿烂，可是凛冽的寒风吹过来，似乎就有了穿透身体的力度了。朋菲菲用围巾、帽子将自己裹个结实，站在候车厅的门口等苏栩。很久之后，苏栩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说“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到买票的队这样长，还让你就在门口等我。来，吃点东西。冻坏了，我可负责不起。”
朋菲菲抬头，烤红薯和木瓜奶茶。都是可以温暖人心的东西。面前的这个男生还真有心呢！
“那，走吧！里面好像已经开始检票进站了！”“嗯，走吧！”苏栩熟练的接过她的行李箱，好让她彻底的腾出手去捂那些温热的东西。
“今天回去先好好睡一觉，然后就可以好好玩玩了！亲爱的‘魔兽’，亲爱的‘飞车’，我来了啊！”刚在车上坐稳，苏栩就兴奋地开始计划寒假生活了。由于复读过一年的缘故，现如今的苏栩已比朋菲菲低上一届了，所以不必操心毕业论文，也不须急着去找工作。一放假便彻底放松了。
“菲菲朋，你打算干吗呢？”
“不知道啊！或许会一直待家里吧！很闷却也很舒服！”
“怎么会一直在家呢，后天不还要到逸哥那去闹洞房么？对了，你知道他怎么突然决定结婚了么？”
“不知道啊！或许人跟动物也没差。到了怎样的年纪就该干怎样的事！自然规律罢了！”
“那对象呢？怎不能随便抓吧！不过，说真的，当年我们都认定你们最后会在一起的！”
“为什么啊？高中的时候，你们男生还不停的换讨论的对象呢？我也没看见你跟她们中的谁结婚啊！”“不是的，后来逸哥有回来找过你！他有跟我说起过离开的真正原因。”
“嗯？什么原因？”
“看，还是好奇了吧？”
“爱说不说！”
“知道么？圣明中学的创始人是逸哥的爸爸！”
“唔？还真意外哩！”
“我们高一的那年，学校正好缺地理老师，正好他又是师范毕业，所以便有了白老师的存在。”
“哦”陌不经心的一句。
“后来，学校聘请到了新的老师，他本不喜欢这个职业，便辞职了。那一天，你跟他讲那些话的时候所有的交接手续都已办好。他以为他离开后，你便可安稳。也许有一天你会长大，也许谁都没想到，那天你们的身后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听说你转学后，这些年他一直很内疚。”
“哦”继续淡淡地一句“可他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因为，我曾告诉过他，我喜欢你！如果不是因为他，因为那件事的缘故。你也不会急于离开学校，离开我们！”
笑“还有呢？”
“他说，‘她是个好女孩！只是跟我在一起太累了，既然她的幸福我给不了！那就换成旁人吧！记得别让她受伤害。她微笑的表情下，其实是一颗极其纤细敏感的心’。”
“什么时候？”
“一年多以前！”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
“只想让你释怀，真正微笑着的去祝福他，祝福你自己！”
<柒>
酒店的墙上，悬挂着新娘、新郎的大幅婚纱合影。冬日阳光打在那上面，泛出温韵的色泽，这才是他所要的幸福吧！朋菲菲想。微凉的左手被苏栩攥在手心渐渐捂热，右手握着送给他们的一束粉黄相间的玫瑰，递过去的时候，新娘朝他们微笑，带着隔世的幸福美好。朋菲菲羡慕却并不妒忌，微笑着说上一些类似如“珠联璧合，恩爱百年”的话。轮到苏栩的时候他说“我申明啊，刚才菲菲是全权代表我们两个人发言的啊！”新娘子咯咯的笑，说“现在的小孩子们怎么都这么可爱啊？进去坐下吧，门口好冷的！”朋菲菲笑“你也是啊”说着把自己的披肩褪下来，披到新娘子裹胸的婚纱外面。“那，我们先进去了啊！”婚礼中的有一个环节是，嘉宾让新郎介绍他与新娘认识的过程。白谦逸支支吾吾的半天不说话，朋菲菲突然想起当年他上课上到一半突然停顿的时候，自己总是可以小声地提醒他该讲哪了？新娘子接过话筒“我说吧”没了朋菲菲还是会有人帮他的“是我追的他！”台下一片哗然，然后掌声雷动，有人继续起哄“继续啊，继续讲！”白谦逸朝下面扫视了一下，眼神与朋菲菲有了数秒的交汇，一如当年的课堂上。只是这次的朋菲菲已不是看向他坚定的微笑了，而是扭头看向那边好奇的等待新娘子下文的苏栩。耳边响起的是白谦逸的声音“还是我来讲吧！”下面白谦逸还说了些什么，她已全然没顾得上听。只清楚的记得，那天自己一杯酒也没喝，苏栩替她挡下了所有递过来的酒杯“不好意思啊，她酒精过敏，我替她喝好了！”只是有另一个同届的女生喝到烂醉，一瞬间，朋菲菲似乎突然明白了当年的流言和那次ktv里响起的只要我长大了。原来如此，她看向那个女生，意味深长地朝她笑了笑。
<捌>
谁也没料到，第二天，一向怕冷的朋菲菲只身去了哈尔滨。满目的冰雪，纯粹的另一个世界。这一次她终于可以彻底的看够落雪了，不怕它太短暂，不怕它消融的太快。走马观花般的玩赏冰雕，拍了好些纪念性的照片。苏栩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说“这边有好多美女哦，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待会发美女们的照片给你啊！”开年的时候，她放弃了学校推荐的去外企实习的机会，只身前往偏远的山区支教。那边的通讯信号很不好，渐渐的也就断了跟很多人的联系。孩子们甜甜地管她叫“菲菲老师”她站在条件简陋的讲台前微笑着跟大家介绍七大洲四大洋，介绍南北回归线的变迁，候鸟的迁徙路线。日子过得简单而纯粹，快乐溢满心田。在某一个黄昏，她坐在宿舍外的篱笆下纳凉，看远处的山岚重叠，暮色四合。突然想起一个朋友曾给她发过的一首词，如今她已只记得自己曾奉若经典的两句了“多情恨不相逢早，前缘旧梦斑驳了。聚散怎从容？关山几万重”隔着重山叠嶂想起白谦逸，淡淡地笑开，其实散了也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