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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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娅一个人穿过那个路口，从我身边走过去。
我记得当时很多人说过一句话：夏天就是为索娅这样的女人安排的。她妖冶，冷艳，什么衣服穿在她身上都是那样服服帖帖，仿佛老天爷对她过于青睐。她说，她就夏天美，冬天像个缩在壳里的丑八怪。
索娅，是我喜欢这样叫她。我原本是要叫她索哑的。因为，她不爱说话。认识她的时候，她说她的名字太俗，让我帮她起一个，我随口说叫索命吧。
她说：她是想做一个收割生命的死神的。索娅比我小四岁，是一个不算太熟的朋友偶然认识的，后来我们也认识了。
我承认，索娅的美真的吸引了我，最少当时我是喜欢像她那样妖精一样的女人。我想，我更多的是被她那张几乎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吸引了，白得像一张纸，却不是空洞的，好像上面有很多字，但我就是看不到。陌生的，才愈发容易引人入局吧。
索娅穿过那个路口，从我身边过去。突然想起，今天是夏至。
索娅。我叫了一声，声音很小。我知道。
五年了，五年后的索娅的脸仍是那样白得像纸，冷艳，化着比以前更精致的妆，眉毛细细的，像把镰刀。
索娅回过头。
索娅停下来，没有马上转身。待她转过身，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然后慢慢，慢慢地走过来。
我和索娅的故事真不多，因为她总是不说话，我记得我当时跟她说过，我认识一个哑女，她站在窗口，看我从下面走过。她不会说话，她只能看。
其实，这只是我的一种幻觉。或者，我是希望有那么一个人可以仅仅用一丝眼神就可以把我牵扯住，不需要说什么，爱原本就是这样，过多的关心过多的疼又能怎么样，只有最终的牵扯在一起，那才是爱。我记得有这个想法时，我只有18岁，说这话时我是极不认真的态度，我知道没人听得懂。后来，28岁那年，我写了十年之前怎么样，十年之后怎么样，现在有时看到杂志上写烂的什么十年之前就觉得好笑，甚至现在，有些大牌杂志还在刊登。高二和同学开玩笑说，以后肯定会有好多人写校园歌曲怀旧的，没想到过不了多久，小芳出世了，在我们那个小城，我不相信还有人比我和郭子还先知道那首歌，没听过，我们就认为它一定会火，因为看了一本有关歌曲杂志的报道，几个月后就会录制出来。我和郭子天天往音像店跑，终于买来了，全校我和郭子最先会唱，虽然我唱得跑调，后来就有了老狼。老狼的歌，我几乎都在讲台上唱过，虽然仍然跑调。我也把这些告诉了索娅。我是想，有些东西，有的人，是有预见的。而我就是那个比别人在这方面胜出一筹的。
这包括后来我们在一起，包括后来的分离。
我至今也不明白索娅对我的感情有过多少期待，在一起的时候，索娅说你一开始就知道这个结果吗？我说是。她说，那咱们的以后呢？我说没有以后。一点也没犹豫的说。她的胳膊抖动了一下，我感觉得到。我不想让她过分去担心将来，所以，我骗她说，我们永远是现在。
索娅说我是个“骗子”说我是个拿着实话来骗人的骗子，但每一个都骗得心甘情愿。末了，又说：其实你从没骗过人。因为你吝啬得连那三个字都没说过。我说索娅，你相信报应吗？她不懂。是的，是有报应的。
大学时天天一个人顺着那个海边走，走出几十公里，走到好似到了尽头，有一个小渔村，很小很小，沙滩上有几只小破船，我爱坐在船头，好象什么也没想。
没有人知道，大学我几乎没上课，天天顺着那片海走。
索娅是唯一一个走过那片海滩，到过那个小渔村的人。她不说话，她只会去做。她一个人坐了一天一夜当时全中国最破的一列火车来到我的小城，去看那片海，去找那个小渔村。后来，只要对我说过喜欢我的，或者我觉得我也喜欢她的，我都会给她讲那片海，那个小渔村，我没去想有多少人能听得懂，只是想说出来。阿杜问：你有多久没有看过那片海？我想我有多久没看，就有多久没有过爱情，即使有，也是没来得急带她去看，没来得急的还有我的长城、泰山，没什么，来不急的事情太多，这爱，算不得什么。
索娅的身世有点可怜，但她一直没对我说清楚，不过我知道，她过去一定发生什么了，所以造成她不说话。她冷漠，冷静，在当时，有着与她年龄不符的个性。我说，索娅，很多人是在故弄玄虚，比方寂寞，比方爱，只有我们才是这样的真切。我想，这是吸引彼此的唯一理由了。
索娅说，你的痴狂这样让人着迷。
后来走过很多地方，路过很多人，有些浓烈的爱，在内心也不过是蜻蜓点水般的掠过。我们能感觉到盈盈在握的幸福，不过是自己随手拿来骗自己的道具。我们是自己的戏子。在合适自己看不清真相的距离里，看一场哑剧。
和索娅在一起半年，那时我还很落魄，那时我只朝着自己的方向走。其实，我不知道方向在哪儿。我记得我买了一张票，是隔一天的，索娅帮我收拾包。她没有看票上的时间，也没有问。送出门外，我说，索娅，你真的只属于这个大都市，但我得回去，我有一件事没有做完它。
索娅说：你要相信有爱的。
多少年之后，我还记得这句话。我把最惨烈的拿出来，把刀插进去，所有的痛，都得不假思考地接受，但这痛的背后，真相的一半是，你要相信有爱的。
我点头。然后离开。身后传来索娅的声音，很大很大：潘，你早就预见了是吧预见了你要走的。
我回过头，说：是的，我“遇见”了。她永远也不会知道，我说的是遇见，不是，预见。
然后她哭了，隔着几步远，她的泪就滑得一下下来了。我说：你很漂亮，你有着许多女人羡慕的，但你，不属于我。真的。如果我们迟几年再相遇，如果也许吧。
时至今日，又遇见索娅，在我的城市里，多余的话也没有，各自喝着茶，索娅说你们学校大变样了，这个城市的班车多了，而且这个城市还得了联合国颁发的人居奖，咖啡店多了，茶馆多了，海滨路比几年前漂亮了索娅，我打住她。
她惊愕了一下，我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说，是的，变了。
索娅说，你不问问我怎么在这儿。我说不用。我想起，其实面对有些人，我是那么乐观，那么阳光。索娅此时看到的，恰恰是有些真实的我，但真实的东西是可怕的。
索娅好久没说话，就那样一直盯着我，其实我只是想来看看，我有很多无法预见的东西，我希望你可以帮我预见。我记得你说过，如果迟几年再相遇这些年，我一直记得这句话，我一直相信你的“预见”是对的。
见我不语，索娅就问：这世界上有爱吗？
其实明白她的意思，但只是说：有，但爱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她说：那还要相信爱吗？
我说：当然相信，为什么不相信，相信爱有一个好处，可以去骗人，骗来一瞬间的温度。
还记得离开索娅时她对我说，你要相信有爱的。
离开时，在心里说：索娅，这次骗得，只是我自己。
其实有些事，我们都是可以预见的；就像有些人，是一定会遇见的。只是遇见。
索娅一个人穿过那个路口，从我身边走过去。
我记得当时很多人说过一句话：夏天就是为索娅这样的女人安排的。她妖冶，冷艳，什么衣服穿在她身上都是那样服服帖帖，仿佛老天爷对她过于青睐。她说，她就夏天美，冬天像个缩在壳里的丑八怪。
索娅，是我喜欢这样叫她。我原本是要叫她索哑的。因为，她不爱说话。认识她的时候，她说她的名字太俗，让我帮她起一个，我随口说叫索命吧。
她说：她是想做一个收割生命的死神的。索娅比我小四岁，是一个不算太熟的朋友偶然认识的，后来我们也认识了。
我承认，索娅的美真的吸引了我，最少当时我是喜欢像她那样妖精一样的女人。我想，我更多的是被她那张几乎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吸引了，白得像一张纸，却不是空洞的，好像上面有很多字，但我就是看不到。陌生的，才愈发容易引人入局吧。
索娅穿过那个路口，从我身边过去。突然想起，今天是夏至。
索娅。我叫了一声，声音很小。我知道。
五年了，五年后的索娅的脸仍是那样白得像纸，冷艳，化着比以前更精致的妆，眉毛细细的，像把镰刀。
索娅回过头。
索娅停下来，没有马上转身。待她转过身，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然后慢慢，慢慢地走过来。
我和索娅的故事真不多，因为她总是不说话，我记得我当时跟她说过，我认识一个哑女，她站在窗口，看我从下面走过。她不会说话，她只能看。
其实，这只是我的一种幻觉。或者，我是希望有那么一个人可以仅仅用一丝眼神就可以把我牵扯住，不需要说什么，爱原本就是这样，过多的关心过多的疼又能怎么样，只有最终的牵扯在一起，那才是爱。我记得有这个想法时，我只有18岁，说这话时我是极不认真的态度，我知道没人听得懂。后来，28岁那年，我写了十年之前怎么样，十年之后怎么样，现在有时看到杂志上写烂的什么十年之前就觉得好笑，甚至现在，有些大牌杂志还在刊登。高二和同学开玩笑说，以后肯定会有好多人写校园歌曲怀旧的，没想到过不了多久，小芳出世了，在我们那个小城，我不相信还有人比我和郭子还先知道那首歌，没听过，我们就认为它一定会火，因为看了一本有关歌曲杂志的报道，几个月后就会录制出来。我和郭子天天往音像店跑，终于买来了，全校我和郭子最先会唱，虽然我唱得跑调，后来就有了老狼。老狼的歌，我几乎都在讲台上唱过，虽然仍然跑调。我也把这些告诉了索娅。我是想，有些东西，有的人，是有预见的。而我就是那个比别人在这方面胜出一筹的。
这包括后来我们在一起，包括后来的分离。
我至今也不明白索娅对我的感情有过多少期待，在一起的时候，索娅说你一开始就知道这个结果吗？我说是。她说，那咱们的以后呢？我说没有以后。一点也没犹豫的说。她的胳膊抖动了一下，我感觉得到。我不想让她过分去担心将来，所以，我骗她说，我们永远是现在。
索娅说我是个“骗子”说我是个拿着实话来骗人的骗子，但每一个都骗得心甘情愿。末了，又说：其实你从没骗过人。因为你吝啬得连那三个字都没说过。我说索娅，你相信报应吗？她不懂。是的，是有报应的。
大学时天天一个人顺着那个海边走，走出几十公里，走到好似到了尽头，有一个小渔村，很小很小，沙滩上有几只小破船，我爱坐在船头，好象什么也没想。
没有人知道，大学我几乎没上课，天天顺着那片海走。
索娅是唯一一个走过那片海滩，到过那个小渔村的人。她不说话，她只会去做。她一个人坐了一天一夜当时全中国最破的一列火车来到我的小城，去看那片海，去找那个小渔村。后来，只要对我说过喜欢我的，或者我觉得我也喜欢她的，我都会给她讲那片海，那个小渔村，我没去想有多少人能听得懂，只是想说出来。阿杜问：你有多久没有看过那片海？我想我有多久没看，就有多久没有过爱情，即使有，也是没来得急带她去看，没来得急的还有我的长城、泰山，没什么，来不急的事情太多，这爱，算不得什么。
索娅的身世有点可怜，但她一直没对我说清楚，不过我知道，她过去一定发生什么了，所以造成她不说话。她冷漠，冷静，在当时，有着与她年龄不符的个性。我说，索娅，很多人是在故弄玄虚，比方寂寞，比方爱，只有我们才是这样的真切。我想，这是吸引彼此的唯一理由了。
索娅说，你的痴狂这样让人着迷。
后来走过很多地方，路过很多人，有些浓烈的爱，在内心也不过是蜻蜓点水般的掠过。我们能感觉到盈盈在握的幸福，不过是自己随手拿来骗自己的道具。我们是自己的戏子。在合适自己看不清真相的距离里，看一场哑剧。
和索娅在一起半年，那时我还很落魄，那时我只朝着自己的方向走。其实，我不知道方向在哪儿。我记得我买了一张票，是隔一天的，索娅帮我收拾包。她没有看票上的时间，也没有问。送出门外，我说，索娅，你真的只属于这个大都市，但我得回去，我有一件事没有做完它。
索娅说：你要相信有爱的。
多少年之后，我还记得这句话。我把最惨烈的拿出来，把刀插进去，所有的痛，都得不假思考地接受，但这痛的背后，真相的一半是，你要相信有爱的。
我点头。然后离开。身后传来索娅的声音，很大很大：潘，你早就预见了是吧预见了你要走的。
我回过头，说：是的，我“遇见”了。她永远也不会知道，我说的是遇见，不是，预见。
然后她哭了，隔着几步远，她的泪就滑得一下下来了。我说：你很漂亮，你有着许多女人羡慕的，但你，不属于我。真的。如果我们迟几年再相遇，如果也许吧。
时至今日，又遇见索娅，在我的城市里，多余的话也没有，各自喝着茶，索娅说你们学校大变样了，这个城市的班车多了，而且这个城市还得了联合国颁发的人居奖，咖啡店多了，茶馆多了，海滨路比几年前漂亮了索娅，我打住她。
她惊愕了一下，我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说，是的，变了。
索娅说，你不问问我怎么在这儿。我说不用。我想起，其实面对有些人，我是那么乐观，那么阳光。索娅此时看到的，恰恰是有些真实的我，但真实的东西是可怕的。
索娅好久没说话，就那样一直盯着我，其实我只是想来看看，我有很多无法预见的东西，我希望你可以帮我预见。我记得你说过，如果迟几年再相遇这些年，我一直记得这句话，我一直相信你的“预见”是对的。
见我不语，索娅就问：这世界上有爱吗？
其实明白她的意思，但只是说：有，但爱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她说：那还要相信爱吗？
我说：当然相信，为什么不相信，相信爱有一个好处，可以去骗人，骗来一瞬间的温度。
还记得离开索娅时她对我说，你要相信有爱的。
离开时，在心里说：索娅，这次骗得，只是我自己。
其实有些事，我们都是可以预见的；就像有些人，是一定会遇见的。只是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