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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决战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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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风吹着树叶沙沙发响,晴空万里,宛如蓝色的墙幕垂在四周,只见西方山峰与天相接的地方,一朵孤单的白云停在那儿,那洁白更衬出了天的蓝。

    谢长卿仰首观天,他的心突如小鹿般乱撞起来,他不停地自问:“我该不该助这‘七妙神君’一臂之力?”

    一分钟前他还在不住考虑:“我该不该再下毒手?”但这时他的心情作了一百八十度的大改变。

    说出来也许谢长卿自己也会吃惊,他从十年前第一眼见了七妙神君,心中就深深地钦佩梅山民的风度,而这念头十年来不但没有因为他的暗算梅山民而减退,反而在心的深处不断的滋长,只不过一当他念及此时,他立刻尽量把梅山民想成一个毒辣骄傲的家伙,以宽恕自己的罪行。

    这时他心中交战着,老实说,他是想上去助“七妙神君”一臂之力的,但是真要他上去时,他竟怀着一种“不肯认错”的心情,矜持着不肯上前。

    这时,忽然“嘿”的一声闷哼传了过来,谢长卿举目一望,只见“七妙神君”力敌那山左双豪及晓月寒心掌任卓宣,已到了千钧一发的关头。

    当年七妙神君以内力硬敌三大剑派掌门,而如今山左双豪及任卓宣的内力造诣较之十年前的三派掌门并不多让,由此可见出辛捷此时功力之深厚。

    蓦然,呵呵一声长笑,林中纵出一个人来,只见他年约三旬,一袭黄衫,腿上却打着一条绑腿,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谢长卿回首一看此人,脸上颜色大变。

    那人却单掌一扬,挟着劲风向“七妙神君”打去。

    辛捷此时正以全力和对手扯成平手,那人掌力再加上来,躲无可躲,势必落个重伤的场面,他一急之下,心神—乱,立感对方内力逼了进来。

    蓦然一声清叱:“叛徒,认得我么?”

    .

    只见谢长卿手持长剑,一个“风挥碎絮”的式子,纵了上来,剑尖直指来人腕上要穴。

    辛捷同时也是清啸一声,一种潜在的内力陡然发出,本来紧贴在一起的手掌,突然跳了开去,双方掌间保持着半尺的距离。

    任卓宣及山左双豪虽则大惊,但岂甘示弱,掌上齐齐加劲,又向上逼进了一些——但是那么一点,他们的掌力就如碰在铁壁上一般,半寸也难前移。

    这样双方隔空逼着掌力,辛捷又是一声长啸,身形一晃,双掌猛然向后一带,呼的一声将对方掌力带至后方,他却横跨一大步。

    山左双豪只觉对方抗力突失,不由自主向前一扑,接着被人家一带,掌力落空,三人几乎同时猛然向前踏出一步才稳住身形“扑”的一声,将地上的黄土踢起漫天灰沙。

    这一下硬拼的僵局打开,山左双豪、任卓宣虽觉脸上有点挂不下,但也有一点轻松的感觉,敢情他们也知道僵持下去落不得什么好结果。

    蒙面中的辛捷向左面望去,谢长卿横着长剑,正和那后来之人怒目对视,辛捷何等机智,一望而知此人必是那个点苍叛逆陆方了。

    再看右面,那长天一碧白风双掌如飞,呼呼有声地盘旋疾转,而吴凌风却一剑寒光闪闪,剑式绵绵不绝,似乎在逐渐缩小圈子,辛捷虽知白风功力在吴凌风之上,但在吴凌风那“七十二招断魂剑”未施完之前,他也必然不能抢得攻势,是以他放心地回首再看那谢长卿——

    这时谢长卿已开始对窃经叛门的师弟动上了手,只听他断喝一声:“叛逆还不与我束手就擒!”

    剑尖抖出一片星光直刺陆方左肩,陆方沉着一张脸,冷哼一声,向右跨出半步,左手一翻,背上长剑已到了手上“叮”的一声,两剑相交,各自荡了开去,陆方却借势再向右跨出一步。

    陆方左手持剑,冷声道:“谢长卿,你我师兄弟之谊已绝,此后我陆某所行所为不烦师兄费心——”

    虽然他说师兄弟情谊已断,但几十年喊惯的称呼,一时改不过来,是以他不自主仍喊出“师兄”两字。

    谢长卿按剑不动,左手却突向腰间一掏,取出一个鼎形小牌,朗声道:

    “陆方,你见了师门‘圣鼎’还不跪下?”

    陆方脸上抽动了一下,但立刻又恢复了原来的冷面孔,他阴恻恻地道:“我早就告诉你,陆方正式脱离了点苍派,你‘圣鼎’又怎地?”

    谢长卿见他竟敢蔑视师门“圣鼎”不禁气得浑身发抖,他喝了一声:

    “你你竟敢”就口结说不下去了。

    那晓月寒心掌任卓宣一直阴恻恻地注视着谢长卿,这时见他被气得口瞪目呆,忽然单手一抖,一点寒星势比流星地奔向谢长卿左腰“天枕”死穴。

    谢长卿左手高举“圣鼎”一直没有放下,是之腰上“天枕”完全暴露,此时他急怒以下耳目失聪,眼看那暗器就要打上——

    “噗”的一声,那暗器被横里飞来一物撞落地上。

    谢长卿陡然一惊,向地上一看,那击落暗器的竟是一粒细沙;不消说,这是辛捷所发的。

    那吴凌风与白风此刻也停下了手,陆方忽然一扬手势,山左双豪背向辛捷,却齐齐反手一掌劈出,两股劲疾的掌风合而为一地突击辛捷——

    同时晓月寒心掌任卓宣双掌也陡然发难,挟着双股寒风击向惊愕中的谢长卿——

    陆方却出人意料之外地反手一剑刺向背立着的吴凌风“七禽展翼”这招古怪鹤捆式,在他左手施出之下益更显得怪异;吴凌风正待反身应敌,背上又感受袭,敢情长天一碧白风也乘机动手——

    这一下五人有如事先预备好的一般,个个出人意料地偷袭出手,实在太已阴毒,吴、辛、谢三人立刻陷入危境——

    首先辛捷发觉山左双豪动手时,敌人掌风已是袭胸,他知两人功力非同小可,双足陡然冲起,一面单掌借势发劲,堪堪避过险招,同时“卡”的一声,在他落地之前,一柄长剑已到了手上。

    谢长卿虽从惊愕中匆促发招,但他经验丰富,不假思索地一剑斜斜刺出,直取任卓宣“肩胛”穴。这一剑根本不成招式,但在此时却是惟一的妙招:“攻”正是最好的“守”

    但他眼角却瞥到吴凌风的危景——

    陆方的“七禽展翼”在左手剑式施出来,端的古怪得很,吴凌风临敌经验不够,一时竟窒了一下——

    这还不打紧,更糟的是长天一碧白风的掌已到了他的身后。

    陆方的“七禽展翼”虽然怪异,但也要看对手是何人,若是换了辛捷,纵他临敌经验不足“虬枝剑式”必然会身不由己的施出,不仅“七禽展翼”迎刃而破,陆方必然遭到致命之反击。

    而吴凌风此时最大的危机是在背后白风的掌袭,辛捷虽然甚为轻松地躲过山左双豪之击,却一时没有发觉吴凌风的危局,等他发觉时,只见谢长卿一声闷哼竟盘旋扑去——

    谢长卿见到吴凌风的危境,不知怎的忽然热血上冲,使他忘却一切,他把已点出的一剑硬硬收回,不顾任卓宣的掌力,猛然跃起,也是一招“七禽展翼”扑向白风,只听得噗的一声,任卓宣的掌已打中他的左腿,但他还是纵了过去。

    任卓宣的掌力在谢长卿一剑刺出之时,已自收回五成,是以虽然打实,却受伤不重。

    “七禽展翼”到了点苍掌门人的手上,威势又自不同,只见四方八面都是剑影劈下,真如七禽同展十四只翅膀一般。

    白风只好猛然收掌,倒退三步而避开谢长卿一击,刷的一声,谢长卿越过他的头顶,落在地上,落地身形踉跄,显然是左腿受伤之故。

    同时叮叮一阵乱响,敢情吴凌风危急中施出“断魂剑”中的“无常撤网”封住了陆方的“七禽展翼”

    关中九豪中五豪齐施暗算,但却都落了空——除了谢长卿腿上挨了一下子。

    吴凌风虽然知道杀父之仇并非谢长卿,但无论如何不愿和这仇人之子并肩作战,辛捷也有着差不多的意识,但是目下的形势,自然地把三人拉在一条线上。

    世上的事总是相对的,吴凌风这样想,当然是依他的观点,事实上谢长卿之父谢星当年虽曾参加围袭单剑断魂吴诏云,但却死在吴诏云的手中,如果从谢长卿的观点看,吴凌风岂不也成了他的“杀父大仇”之子?当然,此刻他并不知道吴凌风的姓名。

    “嘶”的一声,吴凌风断魂剑挟着一缕寒风向对面的长天一碧白风当胸划到。

    同时一声更尖锐刺耳的嘶声发自辛捷,辛捷雄厚的内力从剑尖上逼出,离山左双豪尚有五尺,已令双豪感到劲力扑面,司空宗和林少皋的长衫吹得直向后飘。

    纵然当前都称得上一流的好手,但是辛捷这种“剑气”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司空宗和林少皋不禁暗中生了怯意。

    谢长卿也立时配合行动,刷地一招“横飞渡江”刺出,所取的部位却是白风后面三寸处。

    虽然三人分别动手,那时间却快得像是同时发招一般,白风见吴凌风剑式飘忽不定,不易封架,正待闪身退后,谢长卿的剑尖正好递上,他忽然觉得背后寒风覆体,凭经验知道敌人剑尖离自己不会超过三寸,只要自己略动,立刻等于自动凑上去受戮一般,急忙中只好陡然发出掌力,以攻代守。

    吴凌风身子略侧,避开他的掌势,手中剑依然斜划下去,嚓的一声,两人各向左右跃开,白风的长袖已被削去半截。

    谢长卿略一挥剑,一记极平常的招式就逼得长天一碧白风狼狈不堪,这就是经验可贵。

    一声怒吼,晓月寒心掌任卓宣和千手剑客陆方扑了上来,尤其是陆方,双眼中射出狰狞的杀气,显然他想借着这以众凌寡的机会除去这个心腹大患的师兄。

    其他四豪又何尝不如此打算?只听得一片暴吼声中五人各施绝技合手攻了上来,山左双豪更取出了兵刃。

    试想海天双煞白原来关中九豪散伙之后,蛰伏十多年,一旦东山再起,其收罗的人选必是一等的好手,而这五个新血聚于一起,合力施为,那威力是可想而知了。

    五人心中也都是这种想法,那凌厉的攻势从五个功力深厚的手中发出,威力真大得惊人,尤其晓月寒心掌及长天一碧两人,虽是以肉掌攻敌,威势却尤其令人难防。

    谢长卿见关中五豪这等声势,暗惊道:“就是当年四大派掌门人联手时,威力似乎都不过如此呢!今日只怕”

    吴凌风还是第一次遭到这等大场面,更是紧张得手心沁汗。

    然而这七个人都料错了一点,他们仍没有摸清辛捷此时的功力——

    只听得他那嘶嘶剑气,陡盛的尖锐响声在汹涌的金风拳浪中高高升起,辛捷蒙巾上的双目中射出令人战栗的光芒“大衍十式”的绝招已然使出——

    由于对手多不是五大剑派的门人,梅山民的“虬枝剑法”虽然神妙,但似乎失去了“正好相克”的特性,是以辛捷索性使出“大衍十式”

    这剑式当日平凡大师曾夸口“天下无双”辛捷每使一次,总能多发现其中一些妙处,而其威力无形中也增加了一些。这时嘶嘶剑气中他长剑半劈半指,一泻而下,正是“飞阁流舟”一式,只见他剑光飘忽,宛如天马行空,无所不至,显然威力比力斗海天双煞时又增进了一层。

    对面的正是山左双豪,司空宗挥着独门兵器五行轮一招“霸王抗鼎”向左封出,而林少皋的一剑一趁却双双向右封出,剑、趁、轮在虎虎风声中构成一铜墙铁壁,端的毫无破绽。

    辛捷长剑续刺,势必碰上三种兵器,但事实大出意料“滋”的一声,辛捷的剑尖竟透了进去,直取林少皋的咽喉,却始终没有兵器相接的声音。

    林少皋直吓得魂飞魄散,仰天后倒,一个“铁板桥”功夫施出,呼的一声,辛捷剑又收回,但已在林少皋颈上留下一道血痕。

    林少皋到纵开之后才感觉到疼痛,一缕鲜血从喉上滴了下来,如果再深一分的话

    山左双豪被打得迷迷糊糊,不服地相视一眼,齐齐挥动兵刃主动攻上,辛捷冷哼了一声,剑式倒转,平缓刺出去,持剑的手稳如泰山,但剑尖却在劲风中闪闪地不住跳动,正是大衍剑式中的“边云潭影”——

    另一边,谢、吴二人双战陆方及任、白三人,情形大不相同。吴凌风在任、白二人雄厚的掌力中,断魂剑施不出威力,而陆方的一路左手剑法更觉鬼奇毒辣,所幸谢长卿识得他剑法要诀,展开点苍剑法苦苦支撑。

    任何笨蛋也知道老是挨打是最危险的战略,吴凌风心一横,钢牙一挫,手中断魂剑顺着任卓宣击来一掌之势猛地一翻,一缕寒光突如其来地到了白风额前,正是“七十二路断魂剑”中救命攻式“鬼王把火”

    任卓宣掌势用老,一时不及收势,白风被吴凌风“鬼王把火”一记怪招突袭得一时不知所措,陆方见势大惊,刷地一剑横飞过来想刺吴凌风“曲池”

    谢长卿何等经验,一见吴凌风发招情形立刻知他用意,暗思这一下转守为攻的转折点,岂能让陆方得手,刷地一挑,腕上叫足真力,竟硬往陆方剑上迎了上去。

    双剑相交,进出一缕火星,但却发出“噗”的一声,不像是金属相接,敢情双方都是以内力贯注在剑身上。

    “吱吱”两声跳震之声,陆方跄然退了一步,论功力,他要输师兄一筹。

    而同时那一边,长天一碧白风虽然倒纵避开剑尖,但是吴凌风立刻紧接着施出“五鬼抡叉”雪碧剑光中五路攻出,一时转守为攻,绵绵而上。

    等到任卓宣和陆方赶上击出时,虽然吴、谢二人仍居劣势,但已不再是白挨打的情况了。

    晓月寒心掌狠狠横劈两掌,打算速战速决,而长天一碧和千手剑客也存着同样的心思,一个双拳直捣,一个长剑封后,一时拳声剑影密布,疾劲迫人——

    就在这时,忽然一声闷哼,接着铿然一声,夹着一声痛苦的低号,使三人同时发出的狠招一起住了手,回头一看,只见神剑金趁林少皋垂着右手金趁,左手长剑落在地上,肩上衣衫翻裂,隐隐透出一道血痕,那摘星手司空宗手上兵刃虽没有出手,但左襟从领口下到袖子根本不成衣衫,被削成片片碎布。

    那“七妙神君”却手横长剑,稳然挺立,注视着山左双豪。

    晓月寒心掌任卓宣在新九豪排行较高,俨然以首领自居,他略一盘算,心想:“这‘七妙神君’再现江湖,武功端的高强,这谢长卿也不好斗,就是另外那小子剑法也极了得,林老弟显然又挂了彩,再打下去只怕凶多吉少——”

    一念及此,他向同伴喝道:“点子爪子硬,并肩子扯活!”同时当先施开“晓月寒心掌”对着吴凌风冲了过去。

    千手剑客陆方也看出吴凌风是较弱的一环,长剑挥处,也跟了上去。白风和司空宗护着林少皋也往外冲。

    辛捷横剑冷嗤一声,并不阻拦,谢长卿见辛捷不动,也按剑不动,吴凌风闪躲任卓宣的“晓月寒心掌”一跃纵起数丈,等到落地时,关中五豪已纵出老远了。

    关中九豪东山再起,但几个成名高手首次出手就吃了亏,谁叫他们碰上了“七妙神君”呢?

    一下子就静了下来,辛捷看那被山左双豪杀害的车夫仆人总有十多个之多,尸首躺着一大堆,血流遍地,惨不忍睹。

    忽然吴凌风一声惊呼,辛捷回头一看,只见那落英剑谢长卿不知何时已经悄悄走了,抬眼望时只见远处平芜尽处,依稀可辨出他模糊的背影。

    吴凌风轻叹了一声:“捷弟,这谢长卿倒是一条汉子,只是——只是他乃是暗算梅叔叔的正点儿,咱们岂能——”

    他实在不好说“谢长卿乃是他杀父仇人之子”他不自知地对谢长卿已有了相当的好感。

    辛捷也正自想着这位并肩作战的“仇人”轻轻叹了一声。

    山风送来阵阵悲切的泣声,使他们两人想起还有一个末遭凶杀的女子,齐齐转身走近,只见一个青衣女子伏在一具尸身上痛哭,那女子看来年纪甚轻,最多不过十八九岁,修长的身躯在不停地起伏着,令人生怜。

    地上的尸首是一个老者,胡子已有点花白,胸膛上被刺了一剑,早已死去,看来倒像是这女子的父亲。

    两人走到女子身后,那女子犹未发觉,那阵阵泣声宛如巫峡猿啼杜鹃泣血,催人断肠。

    隔了牛天,还是吴凌风轻唤了一声:“姑娘——贼子们都已经走了——”

    那女子似乎一惊,缓缓转过头来,这一转头,令辛捷及吴凌风心灵一震。敢情这女子竟是出奇的美,卷髻云鬓下是一张鹅蛋形的面颊,细眉如柳,鼻若悬胆,雪白的皮肤里却隐隐透出一丝红晕,大眼睛里两眶泪水,益发显得楚楚动人。

    吴凌风陡然一震,心中像是一张平静的弓突然被人拉动弦索,抖颤不已,他暗道:“这姑娘实在太美,只有用‘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施粉则太白,傅朱则太赤’来形容才恰当。”

    辛捷也觉得这女子绝艳惊人,比之自己认识的方少魌、金梅龄犹有过之,似乎只有那无极岛主的掌珠菁儿才能和她一较长短。这一下,那几个美丽的影子顿时飘人脑海,少魌的娇憨,梅龄的温柔,菁儿的绝艳,的确,这些是多么值得回忆的事,但是现在,这一切都成了幻景,他想到少魌及菁儿葬身狂涛,梅龄生死不明,不禁鼻头一酸。

    那少女原来哭得甚为悲切,回头一看,只见两个男子站在身后,顿时止住了哭声,莹莹泪光依稀可见一个是蒙着面孔的人,另一个却是俊秀无比的少年,不知怎地,她脸上忽然一阵红晕,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心中一阵发慌,那美少年双眼中射出关切的光辉,令她不敢正视,终于,她一低头,又低声哭了起来。

    辛捷从幻景中被惊醒,他刷地插好了剑,见那少女正低头抽泣,吴凌风的脸上却满是焦急和关怀的样子,他怔了一怔,立刻明白了吴凌风此时的心境。

    辛捷走近了两步,脚步声令那少女抬起了头,她看了看辛捷面上蒙巾的七朵梅花,似乎有些害怕地退缩了一下;辛捷问道:“请问姑娘芳名?姑娘是怎样和这批强盗遇上的?”

    那少女止住了哭声,凄凄惨惨地说出她的经过。虽然是辛捷问她,但她回答时却一直看着吴凌风,似乎有点害怕辛捷的模样。

    原来这少女姓苏,芳名惠芷,父亲苏鸿韬本是朝廷一个吏部侍郎,中年丧妻,仅得一个女儿,视若掌珠,苏鸿韬爱妻甚笃,一直不曾续弦,父女二人相依为命。那年头吏部侍郎官虽不小,但若只凭一点薪俸实在少得可怜,苏鸿韬是寒苦出身,举目无亲地自发自愤,才凭科举做了官,他禀性正直,哪里会得贪污搜括的那一套,是以官虽不小,却落得两袖清风,四壁萧然。

    然而其他朝廷大员却无一不贪污搜括,视财若命,苏鸿韬一腔报国雄心,被磨得冰消瓦解,他终于看破这一套,辞了官携带女儿打算回湖南家乡,以度晚年,虽然在家乡也没有什么亲人,但是“人不亲土亲”他老人家漂泊一世,总想骨肉归葬故土。

    山左双豪却看走了眼,只打听得苏鸿韬是个朝廷大员,却没料到苏鸿韬是个两袖清风的清官,他们见苏家车辆往桐柏山走,正好任卓宣命他们到桐柏山会合,预备围击落英剑谢长卿,于是一路跟了上来。

    苏鸿韬的车马只有一辆大车,完全不是一个大员归乡的模样,但山左双豪却料到这车辆愈少,足见车中必是珍贵的东西,这一下更下了动手的决心。

    可怜苏鸿韬及一干仆人都遭了毒手,双豪却连一个铜钱也没有搜到,正待逼问苏蕙芷时,却碰上落英剑谢长卿,双方才动上了手。

    以后的事,苏蕙芷伏在老父尸上痛哭,对辛捷等人的厮杀根本不闻不问,是以不清楚。

    苏蕙芷说到这里不禁悲从中来,又低声哭了起来。

    吴凌风和辛捷对这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大姑娘,实在感到束手无策。

    吴凌风对辛捷望了望,又对苏姑娘望了望,正想启口,辛捷却抢道:“大哥,你快劝劝她吧。”

    吴凌风脸上一红,但仍上前对苏蕙芷道:“姑娘请暂节哀,目下还是先将令尊遗体安葬才是要紧。”

    那苏姑娘果然止住了哀泣,辛捷和吴凌风抽出长剑在地上掘了一个洞,将苏鸿韬的尸体埋了进去。又另挖了一个大坑,把车夫、仆人的尸首一起埋好。

    吴凌风忽然从树下搬来一方巨石,准备用剑在上面刻几个字,辛捷接过巨石,伸出右指,猛提一口真气,真力贯注指尖,略一思索,在巨石刻下“吏部侍郎苏鸿韬之墓”几个大字。

    只见他运指如风,石屑粉飞,所刻之字一笔不苟,有如刀斧所刻凿,普天之下功力所及此者,恐怕寥寥无几哩。

    辛捷刻完之后,长吁一口气,这其中包含着一丝自慰的喜悦。

    苏蕙芷对这一幕绝顶武功表演丝毫不觉,满含的泪眼不时偷看吴凌风一下,脸上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真不知是悲是惊。

    直到两人把这一切都忙完了,苏姑娘才向两人谢道:“难女承两位恩人搭救,又承为先父收敛骸骨,此恩此德永世难报,请先受我一拜。”说着就要跪下去。

    吴凌风一急,伸手想扶住,忽然一想不妥,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下来,幸而辛捷双袖一拂,一股无形的劲力硬将她托住。

    苏姑娘根本没有什么可依靠的亲戚,想了好半天,才想起父亲有一个亲信的部下在济宁做知县,可以投靠,辛、吴两人商量一下,决定护送她到济宁。

    苏蕙芷感谢之余,哪里还有别的意见,于是三人一起上路。

    吴凌风第一眼见了苏姑娘就从心底中震荡起来,一路上虽然辛捷在旁,但那关注呵护之情仍不时自然流露,苏姑娘新遭大变,举目无亲,在蓬车不时暗中弹泪,惟有对吴凌风的关注问候,除了由衷的感谢外,另有一种亲切之意!

    仆仆风尘,两人护着苏女把行程顿时减慢了下来,到济宁时,算算距泰山大会日子不过五天了。

    车停在知县公馆门口,苏姑娘拿父亲的名帖,请衙役送了进去,辛、吴两人不愿多耽搁,便欲辞别。这些日子以来,苏姑娘已隐约知两人都是江湖中的侠士,知道留也无益,只得含泪道别,吴凌风在那莹莹泪光中,另感到一番销魂滋味。

    “两位办完事以后,千万请来与小女子再见一面”她说到这里,已是哽咽,而衙门里已传来一阵喧闹,敢情知县以为苏大人亲到,连忙出迎。

    辛捷向苏姑娘道声珍重,一拉吴凌风手,喝声:“走”两人匆匆而去。

    一直走出城门,两人一直都没有讲话,辛捷看吴凌风那心不在焉的样子,忽然故意问道:“大哥,咱们到哪里去啊?”

    吴凌风陡然惊起,一时结巴半天才想出来道:“咱们当然是——是——是去泰山啊!”

    辛捷向他神秘的一笑,吴凌风俊脸上一红,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滚滚黄尘中。

    晴空一碧。初秋的时分,华中已微透一二分寒意,虽然是艳阳当空,但却充满着冷冽空气。

    泰山号称天下第一岳,就是人山的路径也有一里半长,却因终年行人游客不绝,道路宽阔得很。

    路旁隔不多远便有一株大树,两旁对立,树荫差不多要将整个道面遮盖起来了。

    路面左右都是一片青葱的草地,绵延大半个山区,大约是太茂盛的缘故,虽是秋季,却还是青翠如春。

    阵阵微风不时带来树叶簌簌地摇响声,放眼望去,小径虽蜿蜒如蛇,但如是眼力好的人,仍可辨出那小径的端头结束在一片光熠熠的石林中。

    “的得,的得,”马蹄声、辔铃声不绝于耳,想是那名震天下的“泰山大会”吸引着更多的武林人士,往来这灵山。

    再有一天便是“泰山大会”的日子,这武林梦系挂怀的盛典,将要决定五大宗派下一代的形势。

    稍微有一些经验的人便可以知道这次泰山大会却隐伏着大大的危机,重则整个武林将腥风血雨,轻则五大宗派支离破碎。当然,这危机还完全是由于“七妙神君”再现江湖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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