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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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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清晨。不过七点吧,小麦就醒来了。盯住洁白的蚊帐顶发了一会儿呆,慢慢就在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翻过身去面对了墙,轻轻咬着那浅绿色的被角,已经是十一月里了,躺在被子里的确很舒服。邻床的婵姐还熟睡着,忍了又忍,小麦才没去叫醒她。

    小麦与婵姐相差了五、六岁,却非常地投缘。否则从一个学校里毕业,学一样的专业,做着相同的工作,依照“同行是冤家”的规律,怕就是一种面和心不和的相处了吧?两人一起下到这个项目,合住着这间小屋,每天都一起上班,一起吃饭。而工作也是一起做这个项目的计划和统计,却没有明确的分工,谁在谁做,从来不曾为什么争过,真的也不容易。

    婵姐看上去粗枝大叶,却是个女人心性很重的人,眼下正在筹备婚礼,丈夫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不一定能全部懂得婵的慎密心思,但对她却很紧张,经历了三、四年的风雨,大约这便是婵姐要嫁给他的原因了。小麦对那个人没有太多了解,只是觉得婵姐爱他了,自己便理所当然地也对他好;当然是到他一把婵姐惹哭,小麦的脸色就会难看下来。

    屋外天气晴好,正是小阳春的时节。

    小麦掀开被子跳下了床来,叫了声婵。婵睁了睁眼没理她。小麦便扑到那间床上去:快起了快起了,都七点多了!婵嗔怪着:好了你!昨晚一大夜不让我睡,今一早却又来吵,你还让不让老姐睡觉的!?小麦嘻嘻笑着:那你现在快起来和我说话了,否则今晚更是不让你睡!婵无可奈何笑笑:好了好了,我起,还不成么?其实起得床来便需收拾上班,倒也没什么时间听小麦瞎咧咧,不过婵仍是笑了笑:恋爱饥渴症啊你?才见一面就成这个样子,往后我看你怎么收拾?再说我看那人也不怎么样嘛。

    小麦抿了抿嘴:真的姐,你看见那张照片了吧?那还是算好看一些的了。唉,看来我们三个找的只我的最丑啦。婵又一笑:切,八字还没一撇呢唉,这个事情,你跟月儿说了吗?

    小麦说:没呢。

    月儿,婵与小麦三个是最好的朋友。同在这家建筑公司做事。月儿在另一个项目做财务工作,婵和小麦都是技术员。早在小麦来之前,婵与月儿都已经好得让全公司的人眼红了,小麦来了也轻轻松松地加入了这个小世界。三个人无话不说,无论工作还是生活。甚至连几家的人父母兄弟七大姑八大姨都知道三个人好得快成一个人了。月儿今年二十八岁,结婚两年多了。婵正在筹备婚礼,而小麦呢,则刚从学校出来,有人给她介绍认识了一个部队上的人,这个周末刚去见了面,也许因着她对那种陌生的环境有着一种好奇,或是向往,竟一下子就非常投入了,甚至觉得那种快乐都快溢了出来,每天就想对住在一间屋里的婵唠唠,要不就独自发笑。

    二、

    婵也就笑着起了床。

    因为小麦吵吵着没法睡下去,再说呢,这个天气里用冷水洗脸已经开始觉得很冷了,可那小麦却是每天都要等婵去开水房打开水来的,否则就用冷水洗。而婵,是那么的纵容这个小女孩子。其实说来婵在家里也是受尽哥姐呵护的小妹妹,却是工作后摊上一个小妹妹来照顾常常,婵就会揪着小麦的耳朵说:你这个死妮子,我上一辈子欠了你不是?小麦总是笑着:就是就是。然后通常是忙到最后,婵已经站在门边等她了,那小麦却还在对着镜子抹唇膏呢。不过这一天可由不得那小麦磨蹭了,因为老总来检查工作,昨夜里就到的。就不能让他一来就看到这副懒散样子吧?再说婵已经告了一周的假,中午坐火车回贵阳去办她的结婚证。那些工作多多少少总得对小麦交待一下的。

    婵刚及肩的头发,白色毛衣外闲闲地披了一件灰色低领的小背心。下着同样灰色的长裙。其实她的身体是稍嫌浑圆了一些,不过这素洁的打扮却让她看上去非常精神。小麦一只手拉门掩上,一只手便来挽了婵的胳膊:婵,你今天还有点漂亮呢,真是个要结婚的人了。婵轻拍了她后背:少跟我油腔滑调的。小麦又笑:我话还没说完呢,你今天是有点漂亮,不过还是没有我漂亮!嘻嘻。

    忙乎一早,中午又是挽了婵的手一起去饭堂。那小麦似对即将离开的婵几分依恋。一边与吃饭一边还将个头靠在了婵的肩头。婵只是笑笑,没说话。却是来检查工作的老总笑问说:小麦,你在家是独生子女吗?小麦奇怪说:不啊,我还有个姐姐呐。回头来低了声问婵:他为什么这样问我?婵低笑:他还不是看见你象个小狗儿似的粘乎人小麦马上知道上当了,放了碗对婵便是一拳:哼哼哼,等下个月我调走了呀,狗都不理你

    回到贵阳,便一直是月儿陪着婵,办那些琐碎的手续。到什么地方写证明,证明两个人是未婚的,再证明是自愿申请结婚。然后体检,然后婚前学校培训因为月儿是办过这些的,所以轻车熟路。而她的丈夫振安又是驾驶员,时常能送送他们。免去了许多挤公车的辛劳,更何况有些地方公车并不一定能够直接到达。

    折腾下来也是一星期了。婵便与准丈夫水晓梨商量着请月儿两口子吃一餐饭。一者这两天他们俩陪着也非常的辛苦。二呢,这件事办完了,对自己也是个庆贺的意思。

    那天在西部牛仔烧烤城。婵与晓梨先到。晓梨是个少言的人,一切尽都听从着婵的安排。他知道婵与月儿的关系,何况这一次月儿他们两口子的确也跟着忙累。婵依旧是白色毛衣,换了件花格长裙。到得定好的座位,婵便脱下了那件浅黄色的外套,准备挂在邻近的衣帽钩上。晓梨想上来献几分殷勤,却只会讪笑着为婵理了理脖子下那片艳红的丝巾。婵笑着打开她的手:这样笨哪你,这时候该为女士把衣服挂好,谁要你来碰我的丝巾!?晓梨便又讪讪地接过那件外衣。这当儿,月儿也携了丈夫款款地走进来,一边轻斥着婵:有够没有啊你?人家还要怎样来对你,看你成天将人家吼来吼去的,你当人家是老黄牛吗?

    朋友三个里面,月儿最是温柔,最具女人味。常常打扮个妖妖娆娆。而她每一年都有过不完的节日:情人节两人的生日结婚纪念日新年偶尔振安也会嫌着她的这些琐碎,但总还是那第迁就她。这天她穿了深绿色的套裙,小小的西装领子上别着精巧的一枚领花。这时便过来握了婵的手:不要对人家那么厉害了,人家会烦的呢。婵不答话,却说:给小麦打个电话吧,看她在做什么?小麦依旧是那副无心无肺的样子:好啊好啊,婵你回来请我吃好了,不请也可以,折成钱给我吧。婵大笑着:谁给谁钱哦,给我红包再说!

    三、

    很快,事情便差不多结束了,只还有个什么“准生证”没办好。但婵与晓梨商量下其实也不急于养孩子,便也就不以为意了。余下的一些拉拉杂杂的,便将些照片,两人合影的,各自的,还有两人的身份证复印件都一并给了月儿,婵就回了工地上。

    过完这个冬天,大约到春季里吧,便要与晓梨完婚。婵心里,不知怎样言说明白。

    与晓梨分分合合地有了一些年头了,终究也还算修成了正果。婵也是安着心做一个最最安然的主妇的。只是婵心里却一直都有一个人放不下。每每想到那个人,心下总是软软的一阵酸疼。但婵从来就不曾对任何人说起过,无论是月儿和小麦。自然也不可能对那个人说起,那是个有家室的人,却一直柔柔地让小麦牵挂。其实婵自己都说不清怎么会将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只是见到那个人便无端的欣喜,他是婵的上司。有时候,婵也想,也许自己只是倾慕一个成功的男人罢?逢了节日,婵总是在他的呼机上留言说祝快乐,却从不敢留下自己的真实姓名,一直留的都是“吴仁小姐”想到这里,婵无奈地对自己笑笑。

    想到那次上夜校,也是打传呼让晓梨来接。但那一刻心里仍是记挂着那个人,就将号码误说了去。还好晓梨是知道的,在那个固定的时候里等在那个固定的地方。第二日却上司却在办公室笑着:天呐,昨夜是谁竟留言让我在3路车站等,幸好老婆没发现,不然我才说不清哟。婵也附合着大家笑笑,她知道那是她发错的。发错的吗?其实,唉。万一下车真有那个人等着,不知自己会怎样想?

    这些想法是不可能对小麦说的。她正是在对爱情感觉最美好的时候。如果知道了婵都快结婚了,还念着另一个人,不知会有怎样的感想哦。轻轻笑着,对小麦说:睡了啊?小麦却不依饶:哟,要嫁出去了,这样激动?我都睡着了,你倒来吵我!知道小麦是在撒娇,婵也没说什么,真跟她接上嘴呀,她估计又得说上一大堆。

    在婵办结婚证的这段日子里,小麦又去看过了她的男朋友小蒙了。这事儿说来话长,小蒙是小麦父亲的司机的战友。但这位司机又是小麦父亲公司老总的侄子。一开始婵不让小麦去相见,说是怕这件事情处理不好,会让小麦父亲很为难,到时候不要大家都下不来台。可这小麦竟是听不进,在这一次回来,就对婵说,他们已经牵着手上街了。其实都这个时代了,牵个手算什么呀?婵瞧不惯的是小麦那一脸的沉醉:婵儿,猜猜我们干什么了?我们正牵着手呢,突然他们指导员就过来了,吓得我赶紧放开

    小麦的听不到婵的回答,慢慢也就睡了过去。只有婵还在夜里,大睁着眼睛。也许,因为高兴?不知道;也许还因为对这婚姻并无什么把握?婵真的理不清自己的心思,按说,晓梨对自己很好的。而自己呢?记得一次与晓梨闹得很凶,眼见着晓梨迅速地消瘦,婵心里真的很痛。于是婵便想,这个便是亲情了吧?自己无论如何是不能看见晓梨憔悴的。够吗?这一点足以稳固一场婚姻了吗?

    当然,既然已经拿了婚书,婵是决心要做一个好女人的。她也一直那么地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家,有一个疼自己,爱自己的男人。其它的想法,都退开吧,我要一心一意,爱我的晓梨!婵在心里对自己说着。

    四、

    转眼就到旧历年了。这个年里朋友三个是各自东西:月儿将回武昌(她老家是那边的),而小麦则是陪同小蒙去四川的涪陵。这事儿月儿与婵私底下都认为这必竟太快了一些,而且小麦的父母都非常反对这件事。只有婵留在贵阳,因为婵和小晓梨的父母都在贵阳,免却了车船的劳苦。当然,小麦也认为月儿做得不好,过年嘛,两口子不在一处,怎么行呀?可是月儿却说振安这边也走不开,新年里是老爷了的生日。但那边又很久都没回去,刚好上海的大姐姐都赶过去了,怎么也不能缺了一个人。

    婵与晓梨便是一直都在一起的,当然,准备结婚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首先新房的装修,什么地板啦,什么墙裙了,还有厨房卫生间里。唉,反正一笼统的事都够得烦。再有就是两边的老人,亲戚都得走动。也许是牙也要咬着舌头吧,就这种小事,两个人也争了好几回。而的确前段时间里,晓梨公司也不景气,所以许多事情都是晓梨在操办,人累了毕竟就很容易发气,曾有一次还冲婵发了一回脾气,说婵怎么就不能来管管这些事情,说他有朋友某某结婚,新房就全是lp一个人弄完的。而婵真是有苦说不出,毕竟这种的工作性质就已经决定了自己不会有太多的时间照顾到家,其实这些晓梨也不是不知道,也许只是气话吧。那次在街上两个人是准备去订窗帘的,走到半路又为了什么小事吵起来。婵一生气转身走了,后来一想这么呕上也不是办法,便又回到了新房里,一会晓梨便也打了电话进来:买什么菜呢?我们一会儿做饭吃啊?

    第二日,两人便又去订窗帘。坐地公共汽车上,见一妇女抱着孩子,婵便让晓梨起来让座。晓梨一脸疼惜地看着那个小小的孩子,低下头来对坐着的婵说:你也给我生个孩子多好啊?婵笑斥:你这什么话,我可没说不生孩子啊?总不能还没结婚就生下来嘛?晓梨便笑了笑:我的意思是如果现在就已经结了婚,有一个孩子了,多幸福啊。婵也低了头: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子?

    晓梨不犹豫地说:当然是男孩子好啦,我要培养他踢足球!

    婵不依:不!我就喜欢女孩子,我要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晓梨便迁就地拍了拍婵的背:好吧好吧,那就生个女儿吧。

    婵幸福地将头靠在了晓梨的身上,晓梨便轻轻将一只手搂了婵的肩。

    选好布料,与商家谈妥了价钱,量好了窗户的尺寸,便等到春节后商家上门来安装了。想象着窗帘一装上,便有了家的气氛,想象着卧室里窗帘与床罩一体的白底上红色的玫瑰花,洁净喜庆,想象书房的淡蓝色大花格的淡雅宁静,两个人都非常高兴。便携了手去德克士午餐。

    那时候正在流行一种网上游戏叫做“红警”的,而那家德克士门前正好有一家环境不错的网吧,晓梨便说让婵去买吃的,自己去坐一会儿。婵买好了东西还不见晓梨上来便有些不高兴,打过电话,晓梨还是好一会儿才过来。见婵板着脸便傻笑着说:哎呀不要不高兴嘛,我又不是去赌钱。婵注意力便转移了:赌?我可告诉你,我最见不得的就是赌和嫖这两件事。只要你做下了哪一件,我会转身就走的,话都懒得与你说上一句!晓梨也巴巴地附合着:是嘛是嘛,你看我玩这个又不花钱,哪怕是一个通霄也不过十几块钱而已,那些赌一夜的钱的那种,还不得花脱成百上千嘛不是?婵一瞪眼:你想想你那一年晓梨忙堵住她的话:耶,我们说好不提那件事了的喔。好嘛,不提就不提,不过你自己可要好好记着。婵横了他一眼。

    那是晓梨有些荒唐的一年,在单位上与别人赌钱输了一万多块钱,结果还弄得婵去给他还赌债。闹过以后,晓梨发誓说不再赌钱了,但要婵不再提这件事。

    晓梨也笑着过去坐在婵身边,伸手搂了她的腰。婵似有几分生气扭了扭身子,也就算了。

    五、

    正月初二里,两人去看望了晓梨的父母。两个老人是不怎么高兴,奈何婵在这里和和气气,不多言不多语,且看上去对晓梨也温柔体贴,他们便也没法发什么气,不过只能背着她对晓梨唠叨几句。这时候晓梨却是不怎么搭理他们的。尽管事后他也去抱怨婵不早些过来。但总的来说两老人仍是非常高兴,毕竟眼见着这个宝贝儿子谈了这么多的的恋爱终于快结婚了。家中兄弟也就只有他略略“出息”一点,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虽说都已结婚了,但其实连吃喝两老都还得常常替他们操着心。见儿子这么宠这个媳妇,也不好对她说什么话。

    虽然晓梨不怎么耐烦老人的唠叨,但对婵还是有意见的。婵一边孩子一般在院子里随随便便地扔着未来婆婆买给她的那些鞭炮,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有什么哦。我觉得你家过年一点意思都没有。我就喜欢我老妈那儿,家庭气氛那么浓。你看你家嘛,连兄弟见面都不打招呼的。晓梨心里很不悦,但也就忍了。其实他真的很不舒服婵提起这个家的时候那一种不屑一顾。婵的家世倒也不是说很好,但怎么说呢她父母都是很有素质的那种,哥哥姐姐们也都过得很不错,她又是最小的,所以啥事都有人宠着。而晓梨则不同,家在郊区,兄弟都不成气,一大家人常常便都是指望着他。

    在这里两人象公主少爷般地呆到初五,月儿就打电话来了,因为约好的三人一起去给领导拜年,晓梨想在家陪老人便说不去。 想想婵便走了。因为晓梨并不怎么愿意和自己单位上的人打交道,不去便也由他了。从领导家回来,月儿让婵去她那儿住,因为振安去老爷子那儿了。再说两个朋友又是好久不见,自有许多话要说。记得有一次月儿去婵工地看她,两人竟巴巴地谈了一个整夜,弄得第二天大家都取笑说两个女孩子不知道谈些什么哩

    打打闹闹地睡下后,婵笑着:月儿,小别胜新婚,你今天怎么不和振安在一起,而是来找我呀?月背了身去,沉吟了一会才说:婵,我跟你说,我一点都不想和他在一起了。

    婵觉得脑袋有点短路:不会吧?你骗我!

    我没骗你,真的,婵。你知道我这次去武昌,还为了去见一个人

    不,月儿。你不能这样我才不会象你呢,我结了婚,我就好好地过日子

    你是才结婚,所以你说不会。我刚结婚的时候,我比你还执着呢。月儿轻轻地笑了笑。

    不行的,婵,你最好要那个人了断了,这样不行的啊!

    是啊,我也舍不下这个家。这个家我花了多少心思啊,你不是不知道。

    那什么还要这样做?

    婵,你想想,我刚与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才是一个小小的材料收发员。而现在呢,我都做到项目会计了,他还是个驾驶员。你不觉得我们不般配了吗?

    什么啊,月儿,你也不想想。如果你见到好的就改变主意,那你这一生还有完没完?永远都还会有最好的!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可是我们的差距真的太大了!他连技校生都不是。而现在,你看,我的本科自考都考完了,我还想再考呢,以后我和他真会无话可说的!

    可是,你难道不想想你们从前的那些日子?

    是啊,我都还记得的呀。那天把从前的信翻出来看。我看到一封信上怎么全是大大小小的圆圈。想啊想,原来是下雪了,我把信笺拿到雪地里,给他画出最大的是那么大,最小的有那么不可能是那时候刚谈恋爱很有激情吧?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可以象从前那样对他呢?

    婵,有时候我跟他开玩笑他都听不懂,你说我怎么办?所以有时候我们两个人在家,竟然一整天说不上几句话,你说这种日子怎么过嘛?

    婵半晌不语,然后才说:可是他对你那么好是啊,他对我是真的好,这就是我下不了决心的原因啊!唉,婵,可能等生了孩子,就会好的。但这么久了,我们都一直未采取措施却没有怀上,你说怪不怪?

    那还是去检查一下吧,等生了孩子你就会死心了。

    唉,睡吧睡吧,明天小麦就来了,你不要对她说这件事情啊。

    行,那我不说。

    六、

    婵与月儿两个人左右也无事,便去车站接小麦。

    小麦越发见乖巧了,左一个右一个地挽住两个女朋友,让那个小蒙傻跟在后面。月儿随口表扬着小麦的这件红色高领毛衣,衬得脸色愈是娇艳了。

    小麦长着小巧的五官,娇俏的身材,很苗条但却不瘦,常常被月儿和婵取笑说她是“小核荔枝”这时月儿亲昵地伸手为小麦捋肩上的头发,小麦嘻嘻笑着闪身躲开。月儿便明明见到了她脖子上一小片淤紫,一愣间。小麦悄悄对另一边的婵努了努嘴:嘘看什么看,你没结婚啊?

    月儿叹了一口气:就不知道养好了才回来?

    来不及了嘛!哎呀,回家去还得注意点儿,别让老妈发现了才麻烦。

    这一晚,而小蒙要回部队,小麦也不敢回家,便在婵那儿留宿,让婵给家打电话说在这里。婵便也顺便对麦妈妈说起第二天半与月儿一起去看望两老人。而麦姨却忿忿地说:这个小麦啊,已经不听我们的话了,也许朋友的话她还肯听一些,帮我劝劝她吧,找一个当兵的有什么好?我怕她以后日子不好过啊。我难道这是害她吗?到现在她连家都不回了说着说着,便有些伤感了。

    回头婵就让小麦打电话给母亲解释一下,小麦却梗着个脖子:从小我啥事都听他们的,我偏偏这事就是不想听。当兵的咋了,当兵就不是人?他们就是怕我以后受穷呗!我不要他们的钱就是了,以后最多我们两个去卖煤巴好了!

    婵笑笑:那可不知,你们俩个子都小,那煤巴你们推不动哟。

    哼,他在前面拉,我在后面推。

    可你至少要有个家呀,你想现在房价多高?

    哟,现在租房子住的人还少了吗?

    婵不想和她吵,现在她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鬼迷心窍!婵在心里想。

    第二天,月儿打来电话让婵和小麦先去,她上一趟街再过小麦家去。婵倒也不以为意。与小麦在超市挑选东西,随口问说:小麦啊,买点什么合适呀?

    小麦气哼哼地:我不知道。管你买什么哦。哼哼,年前我让小蒙买东西家去,他们竟把东西扔出来!我气得要死,他们干脆把我也赶出来好了!

    婵拍了拍她的肩“算了嘛。他们还不是希望你好。难道他们会是指望你过得不好心里才好受呀?爹妈永远都是最爱你的,你不要忘了,慢慢你会明白的。

    在小麦家,婵与小麦陪了两个老人一边打牌一边唠嗑家常。婵随口说起自己家里才老妈不喜欢嫂子的事情,小麦妈妈便马上接口说:是嘛是嘛,你哥也真是的,老的都不喜欢就该算了嘛,要不哪会弄到这地步!小麦气呼呼地扔出一张牌:人家是自己过一辈子,又不是和爹妈过一辈子!

    婵在桌子底下就踢了小麦一脚:爹妈是害你呀!这时婵的电话响,一看号码,忙笑了:hi,你什么时候过来?

    哦,哦,哦,好的好的。

    小麦一脸不满意:谁嘛?

    是月儿,让我们先玩着,你有事要晚点才能过来。

    是月儿打来的电话,但月儿说的是她不能来了,正与那个人在街上。但不能告诉小麦,所以她只能对小麦说月儿要“晚些”才能过来。

    在后来的牌局中,婵不再能配合小麦的母亲对小麦“循循善诱”总是有些有神。唉,就眼前看来,三个人的生活就自己稳定些了。月儿这件事不知道会怎样收场,而小麦呢,需要面对多大的压力!更何况婵也觉得不能看出到底小蒙能够对小麦有多好,不能看出其貌不扬的小蒙到底好在哪里,看不出这以后他们在经济方面会不会过得非常艰辛。

    唉,感情在,不怕吃酸菜的那句话到底能吃多久的酸菜呢?

    七、

    年后婵与晓梨的婚期很快就定下了。本来晓梨父母那边说是要请个什么风水先生看看日子的,可是婵对晓梨一瞪眼:看什么看?找个合适周末不就行了?于是婵便与两个女朋友商量着寻了一个有“九”的周末,告知两边的老人。

    婵家的这边就开始准备了。老妈在给她缝被子,哥哥为她买了一套首饰,姐姐在北海与人弄了个会计师事务所,也汇了一笔钱过来。婵儿拿着钱得意地说:呵呵,结婚就是好,有这么多人送钱哦。哼哼,看妈妈给你多少改口钱啊?婵满腔的幸福,但她注意到晓梨的脸色有些难看,便说:唉,要是你老妈拿不出来就算了呗。不想晓梨竟发了火:什么叫算了?你是不想改口是不是?婵委曲得泪花儿直转:我哪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她拿不出来啊!晓梨仍是生气:拿不出也要拿,这是个意思嘛!

    接着便是定酒席的事了。婵那边呢是肯定要请客的,妈妈就只她这个女儿了,还有不大办一场的?不过哥姐姐们哪用得着她操心呐,已经在算人数定桌面了。却是晓梨这边有些麻烦:若说在晓梨家那边请吧?未来的公公婆婆又说:人家亲戚又不能看到新房;若说在贵阳请吧?又没地方住而且,这边又很想办得热闹和排场些,甚至要叫接亲的车队过这老房子来绕上一圈婵的嘴巴很快就嘟起来了。晓梨急忙说:算了算了,都是托朋友找车,哪有这容易的!到这边绕一圈都什么时候了,婵当天还要回门,怎么来得及呀?

    越是接近婚礼越是忙乱:买新衣新鞋新袜,内衣内裤唉,就连卫生间里的毛巾也无一例外全得是新的。这全是因为婵不知是从哪儿听来,说结婚那天家里不能有旧的东西。直到婚礼前一天,婵还在新房里忙碌。下午了,婵的哥哥打电话过来:你干什么还不过来啊?你结婚还是我结婚?女方的酒席是提前一天的,这时候亲戚们大约都到了吧?婵忙回答着:来了来了,马上就来。月儿和小麦因是“女方亲戚”自然这一晚是要在婵儿家那边过的,以便明日的“送亲”这时便都携了夫君或是男朋友过来。见新房里就这两个人,月儿很不满意:哟,晓梨啊,我还以为新房里热闹极了呢,肯定你哥弟妹妹都在的,谁知就你们两人啊?晓梨脸上有些挂不住:他们一会儿就来一会儿就来。

    是啊,接亲头一晚还有多少事情在做啊,没人怎么行?!

    在婵家那边吃过了饭,晓梨又得往回赶,准备第二天的事情。婵便让月儿也一起过去:月儿你去吧?怕他有什么事情招呼不过来,你要帮着他哦。我没有办法啦。再说振安开着车,许多事情也要方便些。

    这一晚婵不知道,其实她还有很多事情没准备好,多亏了月儿一起跟了过去,才支应开。接亲的礼物要用红线扎起来,要用红纸写上吉祥的话,比如新衣服的托盘里要写着丰衣足食;鞋要写着一帆风顺。装酒的要写着天长地久接亲的这一晚上都得到新房等着,因为那边发亲的时间是定好了的,须得尽早出发。晓梨的父母来得比较晚,而且也老了,不可能陪着熬夜,便早早与一帮亲戚们在哪一间屋打盹儿去了,月儿和振安他们,还有接亲的朋友便一直在客厅里打牌,实在受不了的,便轮换着在沙发上合一合眼,因为这时候新床是不能睡的呀。

    这边,家人只是催促婵早些睡,因为多早的,就要去约好的化妆师那里化妆和做头发。家人把婵塞进被子里,并关上门,不让那群人喊马嘶的小孩子去吵她。然而婵哪里睡得着呢?脑子里轰轰轰的,也不知道都在想啥,好象啥也没想。担心着晓梨那边的事情怎样,那些放在什么地方的红包派作什么地方的用场,明日车子能不能按时到新房下面

    唉,应该是没问题的吧?那边有月儿和振安呢。车子有些是婵单位上的,有两辆是小麦父亲找来的,还有些就是振安的朋友了。既然振安在那边,还会有什么问题呢?

    渐渐,婵也就迷糊了过去。

    八、

    陪婵化了妆回来。哥哥就得去忙那些亲戚什么的事情了。他让嫂子一会儿替婵戴首饰。婵是个简单的女子,一直都不怎么戴首饰。只是这次哥哥沉了脸说:结婚不戴首饰成个什么样子嘛?于是才在日前让妈妈陪着去穿了耳洞。

    天快亮的时候,那边打了电话过来,说车到齐了马上过来。从新房到这里也不过三十分钟车程,于是表弟他们便开始去楼道里放置昨晚吹好的汽球,以便让接亲的人来踩碎以报“岁岁平安”也用以替代已经禁放了的那吉庆的爆竹。表姐表妹们则到厨房里安顿早餐,家人先吃着垫着底儿,一会儿接亲的客人来了就做给客人吃。妈妈呢在清点那些红包用来塞给接亲来的客人,还有车辆。小麦一直守着婵,见到什么做什么。

    嫂子轻轻对婵说:小妹,你要忍着点儿啊,你刚穿的耳洞,戴上是有些儿疼的。婵笑着说:没事儿的嫂,恁大人的,些些痛都不能忍吗?

    右耳戴好以后,婵笑着:是痛。伸手就想去摸。早有小麦一巴掌拍在手上:不能摸,痛先忍着,发炎了怎么办?嫂子便又接着给婵戴左耳。可是却不顺利,也许是耳洞穿得不好,婵捂了耳朵说:嫂,让我休息一下,很痛。嫂子拿着耳环便有几分发愣。婵不忍:好了,再戴上试试。不想这次婵却是觉得更加的痛了,抬起一张脸来竟是苍白,对小麦说:想吐!小麦和嫂子吓坏了,赶紧将她扶到床上。没走到床边,婵就咕咚一声摔倒了。吓得小麦就是一声惊叫,妈妈赶紧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男生们一个也不在,三个人费了些劲才把昏迷过去的婵弄到床上。

    妈妈忍不住就掉下了眼泪,一边掐着婵的人中一边轻轻叫着:小妹小妹小麦却是不敢当着老人流泪的。赶紧转过身去让厨房里的姐妹们送一杯开水过来。大姐这时还撸着袖子,一边就在生气:我小妹都是给累的!结个婚,那水晓梨嘛事儿管不了,尽都我小妹在做,还能不累倒的嘛!刚才车不到还打电话来问小妹呐,这不明明就该是男方的事?妈妈瞪了她一眼,她才停下了叽叽咕咕。片刻,婵轻轻吁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奇怪在看了众人一眼:怎么了?哦,妈,我要上厕所。妈妈含泪点头,小麦便要去扶她。她奇怪地说:怎么啊?咦,妈妈,我裤子怎么是脏的?我摔倒了吗?妈妈没说话,众人忙岔开话题。

    一会儿,小麦便又给端过来一碗稀饭让婵吃,婵举手挡开:不吃,不想吃。大家便纷纷说:不吃咋行啊?今天你还不知道会累成什么样子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东西。快吃,趁接亲的还没到!

    没吃上两口,楼下已经热闹起来,知道是接亲的人到的。见婵已经恢复,大家便放心地去“各就各位”堵门去了。小麦是个闲不住的,她早就说了要好好“收拾”一下晓梨的这时便是她跑到门边去摇旗,索要红包什么的。一边大声问:你谁啊?

    门外的人便提醒着晓梨让他报名字。接着小麦又问:你来干什么?

    门外纷纷教晓梨说:你说来接婵儿呀。晓梨又喏喏连声说:我来,接,婵。

    就有一位表姐说:接婵干嘛呀?

    门外的人又在提醒说:你说接她享福呀还是不得结束,小表弟又跑过来:以后哪个当家?

    大家在让晓梨说:大家当。晓梨这次说的却是:婵当家婵当家。

    小麦还想问谁冼衣服的事,婵的妈妈已经示意开门了,她也不想太折腾晓梨了,因为今天他们还有很多的事情。

    接亲的人呼啦一下就全都进了家。姐姐妹妹们便去厨房里安顿早餐给客人,月儿逐个地对婵儿的妈妈介绍着接亲的人们,婵儿妈妈就一边笑容满面地递上红包。表弟这时便开始下楼去发车辆的红包了。当婵在房里把婚纱换停当后,门便打开了,晓梨将那束鲜艳的玫瑰送到了漂亮的新娘子手里。婵这时看上去脸色仍然不是很好,但那一套合体的婚纱,吉庆的头饰却将这些掩了去。掌声就响了起来,晓梨握住新娘子的手,正待要戴上婚戒,小蒙竟叫嚣着:跪下求婚呀,跪下。晓梨早被幸福冲昏了头脑,单膝跪在了婵的面前,为她戴上了那枚戒指。

    跪别时,婵儿妈妈扶起女儿,眼泪就差点掉下来了。唉,虽说现在的婚姻并不象以前: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毕竟从此以后,女儿便不再是那个女儿了。而是将要肩负着为人妻母的重任的女儿了!她这小小的女儿啊,从此便不再在她的身边撒娇发痴了!婵盯着妈妈看了一眼,来不及说话便被众人蜂拥着走到哥哥身边将是哥哥把她背送到车上。心里酸酸,不知道,这以后自己将是怎样的行程,妈妈只能看着自己走出门,而哥哥,也只不过是比妈妈能多送上那么一程!

    表弟和表妹们是要陪婵去新房的,这是送亲。婵闷闷不乐的心思渐渐就被遮盖了起来,新房门口,表弟在他们俩身上的那些玫瑰花瓣,让婵满腔的幸福走进了新房。依然是拜老人,改口。和娘家那边差不多的一套礼仪。只是这边的人手很显然偏少了些,甚至厨房里还有谁吃过早餐的碗碍眼地站在众目睽睽之下。婵伸手碰了碰晓梨,示意他让人去捡一下,不想晓梨竟自己去动手了。这时还算月儿聪明,赶紧过去拉开了晓梨。并将自己当作了主人热情请送亲的娘家人和早到的客人吃早餐

    婵这时看见了自己的上司正伙同一帮同事在书房里玩牌呢,忙提了裙裳与晓梨走过去:经理你来了?好给你的下属面子喔,说毕便是一笑。转过头来对晓梨介绍说:这里我们张经理。张起身与晓梨握握手:恭喜恭喜。然后对婵说:又不是工作时间,叫什么经理,叫我张哥好了。

    婵一笑:好的。张哥,你们大家玩着啊,我一会儿还得回门。回头让晓梨来陪你们玩。同事们哄笑着:陪谁玩哦,让他陪你还差不多。婵知道他们语含他意,也懒得理,径自到别的地方去与人们打招呼。

    九、

    接着就陆续有娘家亲戚来看,早把婵和晓梨累得够呛。每天陪着大家看结婚照,看结婚那天的录相碟片,然后陪客人吃饭唉,婵实在觉得累坏了。就说那个结婚录相吧,婵都快把那些情节背下来了。反正客人看就看吧,她坐在一边,只要听到是哪一节地音乐,便知道电视机里正播出的是哪一段时间。记得当时照结婚照的时候,觉得多宝贝,常常还带一张加洗的小照片在身上,不时幸福地掏出来看看。而现在婵实在是看累了,再不想看了,倒希望哪天可以把那本相册丢那沙发后面去,不再对人解说。

    终于客人少下来了,却有一个外地的同学赶了过来。虽说迟到了婚礼,婵仍是不敢怠慢的。仍是如上述那般陪着看婚照看碟片人家没赶上婚礼,总得看看婚礼是怎样的对吧?偏偏这天那张碟片放得不太顺利,婵坐在沙发上就叫唤:晓梨,你看看这碟子怎么了?

    不想晓梨过来却是怒气冲冲:坏了,坏了就不要看了嘛。抽出了那张碟片,竟顾自看起了电视节目。婵极度的愕然,忍了又忍才没有当着同学把泪水流下来。同学一看势头不对赶紧告辞出来。婵起身送到外面,叮嘱他先去小麦那儿,她第二天再过去。回头就很生气地问晓梨:你什么意思?

    “晓梨丝毫不比婵的气焰低:你干嘛给他看那个?”

    “人家没赶上婚礼,为什么不给人家看?”

    “哼!你看上去倒是觉得满足,你家倒是面子很足!我觉得没面子!”

    “你什么没面子了,你说。”

    “车子全到你家去了,我还给你下跪了,你当然满足了。”

    婵惊讶:“天啊,谁家结婚不这样结?难道还得让我去你家把你接过来?!”

    晓梨不再答话,顾自转过身去看他的电视节目了。婵也转身到另一间屋里生闷气。

    一会儿,门铃响起。晓梨起身开门,却见是母亲。这时婵也看见了,忙堆了笑脸迎出来:妈妈来了呀,快坐!不想婆婆却不理这个话茬:我是无事不登你们三宝殿,我有件事要来说清楚。你晓梨那天打电话回去,问你的衣兜里什么东西不见了?我才在你家住了一晚上你就说什么不见了?以后还敢来你家吗?

    婵的眼睛看向晓梨,不明白是怎么一事。

    晓梨赶紧打断母亲的话: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那个请人摄像的定金收条没见,问你见到没有,我哪里说你拿我的东西嘛!

    但婆婆此来却不是问这件事的目的,而是来索要她那边亲戚所送给的红包。说实在的,婵的确没想这事儿,因为自己老妈那边也摆了酒席,自己啥事儿没管,红包却是揣了回来的。这边其实送到自己手里的也没个红包,甚至到现在都没有时间去拆开,自己然也没想到该送去给公婆,何况也一直没有从新房离开过。婵觉得这事真是有点不可思议了!晓梨让婵去把那些红包拿出来给母亲。母亲却还是不依不饶,还对晓梨算起了她帮晓梨买了辣椒,买了米粉,并在婚礼结束后包租车辆让亲戚们回去的那些钱。晓梨似不甚其烦,好了好了,你说多少,我都给你还不行吗?

    婵不想掺和这事,躲到卫生间去了。等婆婆以得胜的姿态离开后才出来,恨恨地瞪了晓梨一眼,走进书房、。晓梨这就跟了进来,说母亲生气的是结了婚都不回去看看她,再说呢,那些亲戚也是她以后要去回礼的。再有呢,就是哪一个表哥结婚的时候都给了姑姑几千块钱呢,但是我们都没给

    婵的火气就上来了:还说!那你给我妈钱了?!结这个婚,我妈给了我们多少东西,我哥我姐给了多少东西?你家给了什么?到底是我家嫁女儿还是你家嫁女儿?我们结婚他们一分钱不给,贴钱请了她的亲戚她把红包收走了不说还骂骂咧咧!说着,婵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没有看到她说到谁家嫁女儿这话的时候晓梨的脸色非常难看。晓梨顿了一下,还是诓她说:“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们又不和她一起过日子。她再闹嘛也就这一次,别理她就是了”

    “可是给别人听见她在这里大吵大闹的,不知道呢还以为我这做儿媳怎么了呢?难道人家还会说老的不是?!还是都说我不会做?”

    婵嘴上仍是叨咕着,心里却也偃旗息鼓了。总不能为婆婆的事情便与晓梨闹翻呀,何况,大新婚的,怎么也不能吵架啊!

    十、

    这一年的冬天里,婵有孩子了。

    最先告诉了小麦。小麦不太信:不会哦,你解开外套我看看。婵笑了:死妮子!这时候哪里就能看出来呢?前三个月都不容易看出来。小麦问:月儿知道吗?

    “哦,不。我暂还不想告诉她”

    “为什么”

    想了想,婵还是说:本来不想告诉你你也不想想,他们结婚这么久了,为什么没有孩子?

    小麦说:月儿不想要呗。那次我听振安说起,对她这件事好象很不高兴呢。你不去说说她。

    婵轻轻叹了一口气:不是的,小麦,你不懂的。

    “算了吧,什么不懂。你不是要跟我说,月儿身体有毛病吧?

    “不是的,他们俩的身体都不是很乐观。医生说,他们俩得碰运气。”

    “哦我明白了,所以你还不想让她难过,对吧?不过这事迟早你要告诉月儿的呀”

    婵笑笑。

    想了想,小麦又说:你可要想清楚哦,经理不是说过让你做完这个项目才能准假吗?

    婵低了头没说话。她不是不知道这种单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但自从医生告诉她有了孩子以后,她仿佛觉得怀里总是有一双小小的手,轻轻地抓挠着自己那柔软的心田,似乎看见了一个小小的孩子在自己肚子里慢慢地成长着,似乎那种母性在陡然间便要从心里溢将出来。

    小麦见婵似有些哀愁了,慌得过得拉了她的手:干嘛呀你?!可不要哭给我看。你要就要了,我随便说说嘛。

    婵也抬起头来对她笑笑:小麦,我跟晓梨说过了,有了孩子,是因为他和我们有缘至于工作的事情,我看应该没什么,请完产假再想办法嘛。

    因为工地条件很差,婵还是提前请假回家了。婵在临回家之前去看望了月儿。月儿其实早从别人嘴里知道了婵怀了孩子,她自然知道婵不直接告诉她的原因。那晚她一定要婵陪她去茶楼喝酒。婵嗔笑着:月儿,我现在怎么能喝酒呢?月儿一笑:我哪会让你喝?你想喝我还不准呢。我只是要你陪我去,陪我坐着。再说若我喝醉了,有人送我回来呀。那夜月儿喝到烂醉,婵叫也叫不住便由她了,婵知道她心里难过。月儿那样的泪流满面:婵儿,你看吧,你才结婚就有孩子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和振安又不能常常在一起那个人竟还说我和他在一起是利用他,想利用他怀上孩子婵,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他说要我离婚,可是我放不下振安,真的!但是我又觉得和振安在一起不是我想要的幸福,和他在一起,哪怕是我要每天帮他洗脚,我都觉得是幸福的,你知道吗,婵!

    婵受不了月儿的痛哭流涕,竟有几分恨起了那个让月儿痛苦的人:人家好好的一场婚姻,你干嘛呢?你若不爱她,就不要招惹她;你若是爱她,就该让她平安幸福。这样折腾,对得起谁呢?婵费劲地扶起已经喝醉了的月儿:把那个人的地址给我,我回去找他!不想这时候月儿竟然也还能清醒地说:不,婵,你不要管我。我最终能自己了断的,不管是振安,还是他。最终肯定要与一个人了断。只是我现在觉得怎么样都要伤害到一个人,我不知道怎么办?婵有些生气了:可是你现在的样子,两个人,甚至对你,都是伤害!

    回到房里,月儿呕吐了。其实是真的,人心里不好受,喝了酒只会更难受。婵心疼着月儿,但她不会责备月儿。因为她们三人之间是如此的相互包容,哪怕谁做错了什么,也会互相认为她的行事自有她的道理。而人又哪里可能绝对不做错事的呢?何况事前谁也不知道究竟是对还是错。就算明知自己做错了,有些诱惑也不是我们这样的凡夫俗子所能够抵挡。但是,到底月儿受到了怎样的诱惑?也许那个人真是很优秀?婵没见过。婵只知道振安对月儿的痴好,但这些月儿自己也并不是不知道。也许是婚姻以外的际遇总是让人难以抵挡?这个婵也不知道,反正就她自己来说,她认不自己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婚姻,那是自己亲手写下的诺言,那是自己历经了风风雨雨修来的归宿,那是自己所有所有的眷恋婵又想到了孩子,会是个怎样的孩子呢?一定很乖巧罢?在某一个落日余晖轻轻照着大地的傍晚,孩子在她和晓梨的身边蹦蹦跳跳,多美的一副图景!

    转头看了看已经睡得死沉的月儿,竟还在轻轻地蹙了眉头,婵关了灯,轻轻叹了一口气。

    十一、

    虽说回到了贵阳,不过晓梨这时候却被公司派到了外地,婵儿便还是一个人。但哥哥姐姐妈妈肯定舍不得这个小妹儿独自呆在新房里,因为都认为这个时候最需要照顾。于是哥哥一趟车把婵和一堆她要常用的东西就拖回了娘家。

    过年的时候,晓梨回来见晓梨住回了娘家就不太高兴。于是家里的哥哥姐姐们就又催促着婵和晓梨去看望那边的两老。婵还在为结婚时候的那件事不高兴,沉着个脸。哥哥说:我告诉你小妹,你不要过份。她再怎么错也是晓梨的母亲,你这么做以后你要吃亏的!姐姐说:她怎么做是她的事,你是小辈,过年去看望她是你份内的事。她做得不好,但你不能也跟着做得不好。只有妈妈可能是心疼女儿受了屈,一直不开言,甚至说:哎呀,不要劝她,她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在我这里过年就行了。难道说我还多了她一个人的吃食?这么大我都养了她,还多余这两天?!知道这话是有意说给晓梨听的,大家也都不好怎么接下去。

    最终在除夕的那天早晨,婵还是与晓梨去了婆婆那里。

    这时候孩子在肚子里已经三个多月了,婵正是能吃的时候。而中午时分,婆婆又还是集市上卖东西,婵却饿得受不了了,直冲晓梨发脾气。晓梨也有些着急,因为很少回来,他到厨房里估计也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东西给婵吃,何况婵的嘴巴这段日子已经给养得又刁又馋。赶紧去集上把母亲找了回来说:大过年的,就不会在家里弄点儿吃的,看嘛,一家人坐都坐不到一块儿母亲这有些气愤:我不卖点东西做点儿生意,家里用个屁呀!等晓梨把母亲找回来开始做饭的时候,那边婵已经委曲得眼泪汪汪了。于是这一整天晓梨心里都不爽快。到吃年饭的时候,晓梨的兄弟又不知道为什么不肯一起吃。千呼万唤地叫来坐在一起了,却又只是坐着,根本不动筷子。

    晚上睡觉的时候,婵还不满意:我说不来你偏要来。你看你家这儿有什么意思嘛。还巴巴地赶来?再说你看你老妈看我那个脸色,就像我要来吵架似的,防贼似的拿眼睛看着我。你可叫她不要拿气给我受哦,我肚子里有孩子呢。来你家这够呛的,坐车又颠,饭又不好吃,还要看你们人怄气,哼。晓梨也哼了一声,不答理婵,背过身去睡了。婵却不肯,拖过他的一只手臂枕在脖子下面:哟,你不这样睡了?不懂规矩!晓梨很勉强地笑了笑:什么嘛,现在又不能碰你的。婵笑了,不能碰我就不理我了,抱着我睡!

    晓梨无奈地笑笑,将婵搂在怀里。其实两人一直很恩爱,在一起的时候婵都是要晓梨抱着她睡的。可能是因为她在家里受宠的缘故吧?与晓梨分开这一段时间了,她哪里肯让晓梨顾自睡到一边去呢?

    这个年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完了。很快,晓梨假期已到便又离开了贵阳,婵自然也回到母亲身边去作痴弄娇。其间晓梨也回来过几次,但因为时间很短,基本上连自己家都没回,每次都是在婵儿家这边逗留两天就离开了,直到七月里婵住进医院待产。

    十二、

    因为晓梨家离得远,再说妈妈又心疼婵会和婆婆怄气在月子里伤了身子,便将婵从入院开始的所有事情都包揽下来,一一安排妥当了,连小孩子有衣裤鞋袜等等,都已一律备齐。婵家这边差不多是全家都动员上了:哥哥和姐姐他们就轮换着买菜(因为都要上班),妈妈做饭做菜。而轮到晓梨就只余了将饭菜每天送到医院去给婵。婵的两个哥哥基本上就不要他做事,说他最大的责任就是好好陪住小妹。而两个哥哥每天也都会过来看看婵,陪她说说话。这时候,小麦和月儿也是只要在贵阳,便来医院陪着婵。

    月儿是最爱打扮的了,这些日子一看见婵的样子就忍不住地笑:婵,你看你这样子有多丑!却是妈妈一边心疼自己的女儿,赶紧说:不要紧的,过了一段时间就能恢复的。其实妈妈不解释,婵也没将这个话放在心里,因为她们三人之间从来就不会为什么话生气,而且她也不认为自己变得有多丑。何况就算是真的变丑了,晓梨也不可能嫌弃她呀,因为生孩子是妻子应尽的义务,而身体或是容颜的改变自然也应该为丈夫所包容。于是婵伸手拧了月儿一把,没说话。

    那天,检查结果说是婵胎盘已经老化,被送进产房,准备施行人工破膜生产,心里很是忐忑着。恋恋地从晓梨的怀抱里抽出身子。产房里的医生却说还有什么不成熟,但胎盘已经老化,建议婵进行剖宫产。婵听说胎盘老化,便担心着孩子,急急出门来想与晓梨说说这事。因为医生告诉她家属等在外面的。不想出来却不见晓梨的身影,几分愕然。独自走回病房,却见晓梨正躺在那间床上悠然地看小说,心里有几分不忿:我进了产房,你倒在这里看书啊?晓梨也不以为意:你这不是又出来了吗?

    婵一下就上了火:我是出来了,可是万一我在那里头有什么事情,叫个人都没有!

    晓梨仍是没起身:可是你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嘛。

    婵一时气结,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下午进行剖宫产,小麦,月儿,以及婵家里人全都来了。术前那些准备已经让婵痛苦不堪:洗肠,输尿管等等她不停地苦着脸对妈妈说:妈,我好难过,我好难过!妈妈也是一脸的着急:妹儿不怕,不怕的,很快就会好的!事实上妈妈心里比婵还要担心,在家刚听到婵进行剖宫产时,她就已经哭了起来,但现在却必须撑着安慰女儿,让她勇敢,让她坚强!哥哥也在一边鼓励着婵。

    手术很顺利。不过四十分钟,护士将一个小小的女儿先抱了出来。这时候,晓梨急忙凑上去看,想跟着护士走。月儿喝住了晓梨:干什么你!好好在这儿等着婵出来!小麦便与月儿随了护士先去安顿婵产后的休息的房间。随后,婵也被担架推了出来。婵的脸色那么差!全身都在发抖。哥哥一看,急忙走上去拉了婵的手:妹妹,你不要抖啊!护士让家属接过担架了,晓梨接过担架低下头问:婵儿,好些了吗?婵苍白着脸,对晓梨惨淡地笑笑,便歪过头去。却见抬着前面担架的哥哥正将脸歪到肩上擦眼泪,婵心里便是一恸:哥,你不要哭,我很好!

    那个小小的人儿就躺在婵的身边,婵也只能是硬硬地躺着,翻不了身也不敢翻身。但却一脸的满意对坐在另一边的妈妈说:妈,你说奇怪不,怎么就从我肚子里出来了一个小人儿呢?你看,她明明就是一个人呢?妈,你说奇怪不,她怎么就变成了一个人呢?妈妈只是笑,嘱咐婵少说些话,好好将息。晓梨这时象一只无冰头苍蝇,不知道做啥了。

    哥哥突然冒了一句话:晓梨,我怎么觉得你对这孩子很漠然啊?晓梨在嘴里嗫嗫的:不嘛,我很喜欢她呢。婵回过头来看着哥哥,哥哥却转身去做别的事情。晓梨也蹲下身打量婵身边的女儿。

    十三、

    待婵可以进食,已经是第二天了。大家便忙着去为她备办吃的。医生说先给吃半斤啤酒煮大虾,催奶。于是虾自然是煮了来,紧跟着嫂子又炖了鸡,月儿又说要吃鲫鱼,哥哥说先得吃鸽子,要不以后婵就会胖得不成样小麦却说不能吃鸽子,那是回奶的反正到最后婵只记得吃虾了,其它一概没什么印象。正在很热闹的时候,婆婆提了鸡蛋也来了,大家便不好再瞎吵,小麦和月儿也溜到外面去说话。婵让婆婆去家里吃饭,说自己现在起不了身,没法接待。当然婆婆一会儿就回去了,因为婵和晓梨这段日子吃住都在娘家,婆婆哪里好意思去呢?

    女儿这时候总是睡,醒来就是吃,吃了又接着睡。而妈妈又怕晓梨照顾不好女儿,干脆搬到医院里来陪着了。给婵做饭的事便落到了嫂子身上。晓梨仍是家里和医院两头跑,给婵,给妈妈送吃的。再有就是临时需要什么的,让上街去买。那个早晨,女儿刚喂过奶,睡下。婵怎么觉得饿得不行,就问妈:呀,这晓梨怎么还不送早餐过来?妈妈笑笑:再等一会儿罢。

    终于等到了晓梨送来的早餐。婵什么话都顾不上说,狼吞虎咽地就吃完了。妈妈那边却只是吃了一点点。婵涎着脸:妈,你那个好香,我吃一点可以不?妈妈笑着打开她的手:才这么两天就忍不住了?我看你这长长的一个月怎么办?婵便转身问晓梨:今天怎么这样晚哪?晓梨说:我好饿,我就先吃了才给送来了。婵嘴巴就是一扁:你也太夸张了啊,你都饿了,你也不想想我饿不饿?晓梨似并未上心:嗬嗬,天天送饭过来,跑得我好累!婵随口说:这也叫累?那哥哥他们天天买菜做饭不累?你也不过就这几分钟的路程嘛!晓梨坐下喝水:我每天都要跑这么几趟怎么不累啊?婵还要说话,妈妈过来让她少说两句,并将她拉去床上躺下后,妈妈说去上厕所。

    晓梨可能真是累了。婵刚躺下一会儿,女儿就醒来,大约是饿了,在那间婴儿床上哇哇大哭。婵这时候想自己起身也不是很容易,便希望晓梨能够起身抱抱孩子。不想晓梨就一直躺在沙发上闭着眼,怎么也不见动静。婵急得直想拿东西砸他身上去。还好妈妈推门进来,忙将孩子抱起来放婵身边。一边诓着孩子:妹妹不哭,妹妹不要哭哦。你再哭,你家妈妈都要哭起来了的确这时候婵的泪水已经在眼眶里开始打转了。这一番折腾,晓梨终于睁开了眼睛,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们三人一眼,竟木木地推门出去了。婵与母亲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将婵接回家两天后,晓梨就回公司上班了。这样,婵,婵的孩子,所有这些事情便都全扔给了婵的母亲。可能老人觉得在这个新家不象自己那个老房子里方便,满月后,婵又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孩子这么小,婵也不懂得照顾,婵觉得自己除了找自己老妈帮忙,也实在找不出别的办法。那一个下午,电话响。妈妈接了电话,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什么都没有说,把话筒递给了婵。婵怀里正抱着孩子呢,好容易腾出一只手来:喂,谁呀?

    原来是晓梨打来的。

    问女儿好不好?婵笑着:好的好的,妈妈都在帮着我带孩子呢。

    晓梨又接着问:妹妹多大了?

    婵觉得孩子才出世两个月不到,这样的问题实在不该由孩子父亲嘴里说出来,愣了片刻,噎晓梨道:两岁了!晓梨不太相信的样子:不会哦,好象才三个月吧?然后晓梨又问:会说话了吗?婵一时有些接不上话,又说:岂止会说话,会做事了!晓梨在那边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你要好好地教孩子哦,这么大了,还不会说话婵打断他:我要挂了晓梨,我抱着孩子,不好接!也不等晓梨说话,就放下了话筒。

    回头婵就很生气对老妈说:这个当爸爸的,真是当得轻松,孩子这么大了,哈事不管,到今天竟然还问我孩子多大了?妈妈轻轻地笑笑:生什么气嘛,男同志不太记这些的。象你爸爸在的时候,也不怎么记得住你们的生日。婵才不信:不会吧,老妈!我的生日爸爸记得比我自己还要好呐!其实婵不知道,妈妈这一会也正在生晓梨的气。晓梨电话打过来,也不知道叫一声妈不说,还这么讲话:哎,我家娃娃在哪里?妈妈那会儿那个气啊,就仿佛自己带了这两个月的孩子倒还成了人贩子似的。

    其实想来结婚前晓梨对这边老人也挺尊重的呀,难道男人结了婚,变化就这么大么?当然这些话不能对婵说,怕婵生气,孩子吃了这样的奶会不好。不过这时候老人打定主意要让婵早些去上班了,否则,晓梨这个样子,以后是什么样,实在不好说

    十四、

    赶在年关前,婵换了一个单位。仍需要驻在工地,但至少每周能回一次家。这是因为原来那位张经理调到这里任一个部门负责人的缘故。这却是晓梨打听到了,他说既然从前与张处得不错,就可以去问问他呀。幸得那位张,对婵的工作还是首肯的,便对这里的老总力荐,于是婵在年前又重新开始走上了工作岗位。这时孩子更是需要母亲为她照顾了,母亲为了免却她的后顾之忧,自是将所有的事情都包揽了下来。

    自然,女儿就断奶了。第一周回来,刚进门,女儿便对婵伸过了双手。婵手里拿着为女儿买的一些杂物,刚准备转身放下,女儿见她转身就嚎啕起来。婵心里一酸,就势把东西放在地上,从母亲手里接过女儿。夜里,女儿怎么也不肯睡,母亲让婵不要挨着女儿,婵心里那个痛啊。可是妈妈说,你一挨着她,她闻到味儿越是不依。等用牛奶把她诓睡了你再过来。婵于是睡到另一边去。可是女儿只是看着她这里哭,婵几次要起来,都被母亲制止住。

    终于女儿睡了。婵这才过来挨着女儿睡下。忍不住就眼泪汪汪地:妹妹啊,妈妈真是对不起你。轻轻碰了碰女儿的小脸,却见她眉毛又抖了抖,母亲在另一边便又轻轻的拍拍女儿的背。妈妈小着声音说:你回来她就闹得厉害些。这真是娃娃见娘,无事哭一场啊。婵也低着声音回答:唉,我这妹儿真可怜啊。本来我还说等她长大一些,至两三岁才去上班呢,唉,晓梨又说机会难得,让我去上班。妈妈反驳着:上班才是应该的。你这么带孩子到两三岁,你以为再想工作就那秕容易?就不要说还有没有岗位了,过了两三年,恐怕是人家怎么工作的你都不知道了!你以为你停下来了大家就都停下来等你吗?你停了,别人都在学习都在进步啊!

    唉,可是,妹儿这么小,爹娘都不在身边,多可怜啊!

    这没什么呀,难道我给你看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不是啊,妈!我真想天天都陪着妹儿啊!如果我的工作在贵阳,我不是就能够每天都陪着她了吗?

    那也不一定。人家许多两口子都得上班那种,孩子送全托,每星期接一次的,多着呢!那种还是找别人看孩子。你不也每周休息嘛?还是老妈给你看着,你还有什么说的?

    小妹啊,你要想想,你不上班怎么行。你以为晓梨那么愿意养着你吗?现在这时候你还有一点点的产假工资,到时候产假结束,你一点儿钱都没有,我看你日子并不一定就会好过!人啊,靠别人是靠不住的,只有靠自己!

    婵没说话。

    反正现在也不用考虑靠不靠晓梨的问题了,都开始工作了,总不能上了几天班又去对人家说不想上了吧?那是不神经病啊?婵笑笑,说:妈,你说好不好玩,你叫我妹儿,我叫我女儿也是妹儿。

    呵呵呵。

    母女俩便在这个夜里一起轻轻在笑了起来。黑暗中的空气似也随着她们笑声的波纹轻轻摇动。婵又赶紧低头去看女儿。女儿正磨磨蹭蹭地动着动着,婵伸手将女儿搂着,让她躺在自己的臂弯里。女儿手一伸,便将小胳膊搭在了婵的胸脯上。

    十五、

    过完了年,婵有一次出差的机会,正好在晓梨他们公司逗留一夜。同行的有张,还有其它的共约十个人吧,却是驾着三辆车,非常的轻松。这是公司让他们去参观一个管理得比较成功的项目,因为婵进来的这个公司是新组建的。婵仍是做老本行,张是另一个部门的负责人。

    一路上婵都在和晓梨联系。晓梨更是殷勤相问,到哪里了吃饭了没有什么时候到大家就纷纷取笑婵,说老总是有意安排她来探亲的呢。婵红了脸,只是不去理他们的玩笑。这种单位一般都是男的多女的少,婵哪里和他们说得下去这样的玩笑?便只是低了头。

    到晓梨他们公司所在的城市时,已是晚上了。张叮嘱人为婵开了一间夫妻套间,安顿好后,大家便到饭堂吃饭。有个便说:婵,晓梨呢?

    婵脸色有些难看:他说他忙,不来了。

    没有人相信:怎么会嘛,骗我们干什么?是不是他不好意思?又不是没见过!

    婵扭了脸:你们不要说了,你真的是不来!

    张这时候说,是不是因为在郊区,没车过来。婵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张说,那容易,打电话叫人去接他不就行了?于是张问了晓梨的电话拨过去。晓梨仍是不来,说不麻烦大家了。张又说嫌麻烦,那么我让兄弟单位的车接你好了,他们就在附近,也要过来一起晚餐的。晓梨又推说晚上要加班。

    张无可奈何。

    婵这一餐饭便吃得索然无味。大家也不好怎么劝婵,都闷闷地吃饭。这时,有一位说:唉我说婵,你也不要生气了。可能晓梨是和这家酒店的小姐熟悉不敢来吧。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这位怎么说出这种话来。婵更是一句话不说,埋头只往嘴里扒饭了。

    婵真不明白晓梨这是怎么了。这一路上都好好的呀,还一直亲亲热热打着电话呢。大家也都见了,这晚上到了叫他,他却为何不愿意过来?要说没有车,都说了要去接他呀?如果说在生什么气,可一路上不都好好的吗?加班的话更是不能自圆其说了,他们经理都还过来一起吃饭的呢,更是早就知道婵要来,哪里会不通情达理到这种地步!连一晚上的假都不肯放人呢?

    回到家,婵没对妈说,却是去找了月儿。月儿摇着头:婵,晓梨绝对是有什么问题,要不你这么远过去,他怎么可能不来见你?

    婵眼泪就流出来了:我不知道,月儿,我真的不知道!

    我问你,你要说实话啊,婵。你跟我说,你们多久没在一起了?

    婵脸上就红了:过年过年的时候他说很累我也觉得带着孩子

    天,那他绝对是有问题!你不想想,年前你们就很少在一起了。过年,也没有,这次你去他竟然不见你。他一定是在外面有了别有人,否则这个年纪的男人怎么熬得住!

    不会的!月儿,他不会的。我觉得他不会做那种事情!

    月儿摇头。婵,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应该去好好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婵哭了。她实在不相信自己曾对自己信誓旦旦的晓梨,会是月儿说的那个样子。但如果不是,好不容易有一次机会可以在一起,为什么晓梨就见都不故意见上一面?也许第二天,自己应该亲自过去问问他?可是心里很要强的婵,那天也怎么也低不下头。

    十六、

    在贵阳休息了两天,蝉又得回工地了。这一番离开心里那个味儿,于蝉是那么的不易描述。离开了家,这个曾经让她那么眷恋的家!而今呢,家还是那个家吗?但除了这个家,她还有什么吗?全心全意地对这个家付出着,如今是个怎样的结果?也许对于自己,抑不过就是余下半生的孤单,但于女儿呢?女儿又当如何面对?自己该如何面对长大后女儿那问询的眼光?这样的破碎啊,对女儿的成长,会是怎样的伤害!蝉忍不住便是泪流满面。也许,晓梨的这番并不代表什么绝裂罢?也许只是她一时糊涂?但蝉的心却象眼睛容不下砂砾。

    连着好长一段日子了,天始终阴郁着,象蝉的心情。可是任谁面前也不可能掉泪。谁会听得进蝉的这些委曲,谁听得进这些失意?其实别人的劝说也都是无关痛痒的,是啊,劝合不劝离啊,说给谁听,谁也不可能说:哈,蝉,离吧?可能月儿打电话告诉了小麦吧,小麦说隔日过来。唉,蝉倒不希望小麦过来。小麦这时候那个幸福哦不愿意自己的失意给让她有一点点的阴影。而小麦自然也不会让她的朋友这样沉沦。

    那天下午,蝉去车站接小麦。不想让她人地两生。而小麦呢,却想给蝉一个“意外的惊喜”坐长途车直接到了蝉的工地,路上两人就错过了。蝉再赶紧坐出租车回来。刚进院子,便激动地对着自己的房间大喊:小麦!可是没有人回答。又跑到办公室看,还是没人。纳闷极了问门岗老陈,才说,她又坐别人的车出去了这时蝉收到她发来的短信:久候不至,我先走了。蝉几乎要发狂:马上给我回来!一会儿,电话响了:小麦笑嘻嘻地:急什么啊?我既然来了,还可能不见你吗?刚才张哥说出来转转看能不能遇到你!傻样!隔了半会儿,小麦从张的车上跳下来。蝉几乎要哭出来,冲上去就抱住了小麦:你这个妖女!你这个小妖女!小妖女

    这晚是小麦陪着蝉喝了酒。喝到后面,蝉开始流泪了。小麦也不劝说,只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哭吧,蝉儿姐,你想哭你就哭,哭出来你就好了。蝉一边哽咽一边说着酒活:麦,,其实我不该对你说这些,你没有责任帮我承担这些重荷,你最好要能够轻轻自如的活着。但我为什么要活得这样苦,你说呢?

    小麦的眼泪很快也下来了:去他妈的晓梨!蝉姐,你别理他。你还有我们呢,啊。

    蝉抬起一张泪流满面的脸:麦,可是女儿呢?你说,他为什么不喜欢女儿?因为是女儿吗?麦。女儿长大了,怎么对她说啊?难道我就说她父亲不爱她吗?

    小麦突然笑着:蝉姐,你知道不,月儿怀上了。这消息似乎让蝉振作了一下:是吗?什么时候?小麦得意地笑着:她昨晚发来短消息说她要告诉我一个好消息。我一猜就知道了。哼,她还问我怎么那样聪明呢。哼,那点儿小心思

    蝉努力地集中思想去思考月儿的事情。随口问道:那个男的呢?小麦一脸的惊愕:什么啊?你说振安哥吗?在家呀,哈,只差没把月儿供起来喽。看他那个高兴的劲儿。蝉马上就噤了声,才想起这件事说好了不告诉小麦的。其实那个男的,是个未婚,人家怎么可能将心思花在月儿身上。也许当初就只是跟月儿开个玩笑而已,而那时候的月儿极度空虚,便将自己投入了。看来,三个人,就自己不幸了。这个小麦的事情吧在她的抗争下,家里对她的事情也默许了,现在正在筹钱买房,也是打算结婚了。可是自己呢。唉,自己倒底哪里做错,要横生出这许多枝节来?难道说自己形象太差劲吗,不至于吧?难道是自己对晓梨不好?可是就算是怀孕在身的时候,家务都不会让晓梨做的呀?虽说生了孩子以后,总是支应他去做点什么,可是难道他就不该承担起做父亲的责任么?唉,他总认为他工作养着我,多累,回到家理所当然该享福的,可是我带孩子不也累吗?到现在又觉得我上了班以后,家里冷冷清清,回去也没意思了。但不上班又怎么行?

    唉,蝉直想得头疼欲裂也没给自己想出个什么头路来。渐渐也就倒在床上糊了过去,那个没心没肺的小麦啊,早就是睡着了。不想手机却有短消息提示。打开一看,是张发来的:喝醉了吗?不要与自己过不去。

    蝉的泪水汹涌而出。

    十七、

    月儿刚怀了孩子,一边幸福地憧憬着自己孩子的模样,一边也就依经类推地希望蝉能够与晓梨说好。于是便打电话过去给晓梨,望晓梨能把这件事处理好,说:晓梨:你多久没给蝉打电话了?

    晓梨说:上星期打了的。

    都一个星期了呀,你们这样还叫两口子么

    可是月儿,她们的电话好难打进去哦。

    你不会打她手机吗?

    我哪知道她手机呀?

    月儿一边告诉他蝉的电话,一边就开始有些责怪蝉:哪能电话都不告诉丈夫的呢,这蝉还真是的。

    晓梨对月儿说:我一会儿给她打电话去。你也要劝劝她哦,月儿。我怕我说话她听不进。唉,有一个家多不容易呢。可能我前一段时间真做得不好,你能不能告诉她,请她原谅我?

    月儿说:那要看你自己的了。

    当月儿对蝉说起的时候,蝉简直觉得气得不行:他哪会没我电话?!明明我去他那儿的时候他还一路都在跟我通话,哪里可能不知道我电话!?请我原谅他?请求原谅是那各说话的吗?他打来电话怎么说的?他让我去找领导不要这个工作了,回家去带孩子!我说他那点儿钱不够用,他竟说卖血也要养活我们母女这话早为什么不说呢?那时候我不想上班倒是他叫我上班呢,到我上了班,家里没人管了,又不高兴上得两三人月又不上了?我是不是脑筋不管事!

    月儿对蝉的暴怒有些不以为然。因为她是知道蝉性格的:好就是好,不好就不好,没什么中间的路可寻。其实按说她自己也不是没有一点错。比如那个冬天把孩子抱回娘家她说是这边新房没升火,怕女儿受不了冷。当时蝉就说她了:你就不会自己将火炉升起么?而蝉觉得那些根本就该是男人的事,她领着孩子根本无法做。其实到卖这些东西的店家里,多给一点钱,他们什么都会给你弄好的。不过呢,那晓梨也甚是没男人味儿,回来见妻小都住在娘家,说是没火,你就马上把火炉安好去按她,看她还有甚么好说?成日也就跟着蝉在那边住,只是绷着脸儿,话也不说,弄得大家都不痛快。可是说来这也是小事啊,时间过了那么久,蝉去那边看他,他又为何不肯出来哪怕只是见上一面呢?月儿问晓梨,晓梨只说了那天实在太忙太累了,想休息。按说这是绝对不能成为理由的。也就尤其因了这件事,令蝉心里始终梗阻着不快。

    唉,那个晓梨啊,阴不阴,阳不阳的。月儿问他是不是因为不喜欢女儿时,他竟回答说:哪家不喜欢儿子嘛。任你去问谁,谁不是更喜欢儿子些?可是生都生下来了,都是自己的血肉啊!而且宝宝与他长得实在太象太象了,竟然也得不到他的爱怜吗?这个男人生就了怎样的一副铁石心肠?

    月儿两边周旋之后,与小麦说起。小麦气恨恨地说:那个晓梨,跟我们说的是一套,对蝉儿做的又是一套!一开始我都还觉得是蝉对不起他呢。可是你不知道他把我们蝉儿气成了什么样子。他怎么对蝉儿说的那次他说他是去那什么,染了病,怕对蝉儿不好,所以才不敢出来相见的!这还请蝉原谅,这样的事怎么原谅,你说嘛,月姐!这话他也说得出口!而事后蝉再问他时,他居然反口说蝉听信什么别有用心的人造谣!这话是谁自己说出来的哟。还好意思说他从来没做对不起蝉的事他说的什么她说蝉与张不清白天,月姐,你不是不知道蝉的为人。而且,张又怎么可能!人家那把年纪了,其实张倒是劝蝉好好过呢,常常批评蝉不对。他倒还怀疑起张来了。

    月儿都快给搅糊涂:这都哪跟哪呀。蝉平日里甚至在街上不小心被人碰到了手都会脸红好一会儿,常常被她们取笑半天:难道不小心碰了手也就别有用心了吗?哪里可能做出什么事来?

    小麦说,这次去蝉那里,蝉说,晓梨让去张那里上班,会不会是别有用心的。

    月儿奇怪了:什么哟。

    什么,你说什么?本来晓梨从来就不喜欢张。这次偏偏要让蝉去找他。事后他正好可以说怪话嘛。正好可以找借口离婚嘛,反正他又不喜欢女儿。明知道蝉心疼女儿不可能给他,那么他再结婚不就可以再生了吗?哼,怕再生来也未必就是儿子,哼。

    小麦只是气哼哼地,说话也没逻辑了。月儿苦笑了笑:唉,那晓梨会用这么深的心机吗?

    小麦还是生气着:你猜那次他打电话去家里找蝉的时候,怎么跟阿姨说话的,他说:嗳:那蝉在不在?他是不认识阿姨不是?连一声妈也不喊。这话阿姨还没敢对蝉说哦,那天我去看宝宝,阿姨对我说的,还叮嘱我别告诉蝉。

    唉,其实告诉不告诉又有什么?既然这个男人都成了这样,以后保不定还会怎样呢?想来这倒是桩小小的事了。月儿轻轻打了一下小麦的头,没有说话。

    十八、

    那天妈妈突然打电话过来,说晓梨把孩子接走了。

    婵泪水立即流了出来:为什么呢?

    妈妈说,他是孩子的爸,我不可能不给他的。他说是接去他爹妈那玩两天,却是把所有的东西都收走了。婵泪水立即就涌了出来。倒是妈妈安慰着婵:不要紧的,妹妹也是人家的孩子,人家有这权力啊!人家自然也会好好待她的,你担什么心。婵哭着:他早时候干嘛去了?怎么这时候突然喜欢上了呢?

    婵立即拨了晓梨电话,一开始竟不接,再后来终于接了却没有一句好话。婵哭着:求你了晓梨,把孩子还给我,把孩子还给我,你要怎么样都可以!怎么样都可以!晓梨恶着声音:这也是我的孩子,你要怎么样也都可以!反正你那个工作那么流动你也没有教育孩子的时间,就算是到了哪里孩子也是归我抚养!你要看孩子你就来看,别想让我把孩子又给你家!婵流着泪,却还听得晓梨的母亲在那边说:她看什么看,不要她来看!婵的火气马上就上来了:晓梨,你妈什么意思!你告诉她,没有谁会比我更有权利!你把电话给她接!电话换人以后,婵冰冷着声音问:妈,你觉得为什么我生的孩子我不能来看?那边却改了口说:我不是说不要你看,我是说你工作忙就安心工作,你来不来看我们都会好好待孩子的。婵冷冷一笑:呵,我还以为您是说那不是我孩子了呢!

    婵不在贵阳,想也没有用。便与月儿和晓麦商量。小麦冲动着说,哼哼,想要回来那还不容易?让小蒙领几个兵给抢回来!月儿却说大可不必,那也是人家的孩子,人家与孩子自然也有着一段缘份,再说人家也不可能会虐待孩子呀。她让婵静下心来,每次回贵阳去接孩子回来就可以了,无非是自己累一点儿呗。如果实在想接回来,你也不能马上接,仍然是每周接送,尔后直到他们家不再怀疑你会领走孩子的时候,你就抱了孩子不送回去就行了。

    是啊,婵还能怎样?也就只能这样了。这以后婵便是每次回来都去接女儿,然后星期送回去。可能每一个当妈的都会觉得别人领孩子这不是那不是,每次婵都是眼泪汪汪地接女儿,更是眼泪汪汪地送孩子。

    每一次婵虽然都教孩子叫爷爷叫奶奶,自己也还是论着身份叫爸爸妈妈,不过却是从不在那里停留,更别说在那里喝是一杯水或是吃上一餐饭了,刻意地让晓梨与他的家人感受着这种冷淡和疏远。终于在孩子周岁那天婵送了孩子要走的时候被晓梨叫住了:婵,你等等我有话对你说。婵转过身来但冰冷着脸:说吧。

    晓梨便说:你真的是铁了心不想过这日子了吗?

    是的。婵回答。

    十九、

    又是一个周末,婵来接孩子。婆婆说:晓梨在贵阳的,你打他电话吧。于是说好了,让晓梨在车站接她们母女。

    婵肩上挂着自己的包,一边还要背着女儿这个周末换洗的衣服,手里还捧着睡着了的女儿——女儿毕竟小了,上车就睡了过去。见晓梨正等着的便觉得很自然地让晓梨付钱,因为自己实在腾不开手。晓梨一张脸阴沉着从衣袋里摸出钱来给了司机,这时怀里的女儿突然醒了过来大约是觉得没睡够,哇一声哭了起来。婵一边亲着女儿的脸一边诓着:哦哦,乖乖不要哭,爸爸接你来了。然后就将女儿递给晓梨说:来乖乖,爸爸抱抱。可是也许晓梨本身也对女儿亲近得太少,也许还因为女儿那么难得见到妈妈一面,抱到晓梨怀里竟越是大哭。婵仍是哄着,乖乖不哭嘛,爸爸抱呢。

    晓梨恶了声音说:哭什么哭,哭什么哭?拿去你自己抱!婵惊愕地看了晓梨一眼,但没有说话将女儿接了过来,又亲了亲女儿的脸,然后将脸扭到了一边。

    在街上吃过晚饭,回到自己家里时,已经不早了,婵哄女儿睡下以后再将晓梨的被子也铺开来,自己便去冲澡。回来轻轻倚在女儿身边刚躺下,晓梨却把自己的被子卷了起来说:我到那边去睡。一边说一边就去了小卧室。 婵没有言语,默默地看着晓梨走了出去。等女儿夜里起来尿尿后再哄睡过去,婵却不再能够睡得着,便将枕头拦住女儿两边,以免她翻身的时候会滚下床来,然后就走过小卧室去了。

    晓梨竟也没有睡,亮着床头灯在看一本什么书,婵站在床前说道:晓梨:咱们谈谈好么?

    晓梨转过了脸:谈什么呢,改天吧,我累了,我想睡。

    婵就有些发火:就你累,我不累吗?

    晓梨终于转过身来,并在床上挪出一点空位:那坐吧。

    婵问:你不是让我替孩子想想吗?为什么你现在不替她想呢?

    晓梨:我觉得就为了孩子,让我们勉强过在一起也挺没意思的。

    两个人闷闷地领着孩子过了两天也就到了周日的下午,眼看着又得将女儿送过去。婵说:晓梨,你把父母接过来替我们看着孩子,然后我们每次在贵阳也都会因了孩子而有一个共同的牵绊,我想我们会慢慢好起来,怎么着,也得为孩子想想啊,你说呢?

    晓梨将声音在喉咙里咕嘟着:我妈不会过来的。

    婵说:你没问你怎么知道她不愿意过来?

    晓梨:那边还有我哥的孩子呀。

    婵:可是你哥孩子都那么大了呀。再说,我们常常都不能在一起,他们不更应该帮助我们一下吗?

    晓梨:好吧好吧,那我一会跟她说。

    于是婵说她今天就不把孩子送过去,她打算去月儿家玩会,然后等晓梨把老人接过来后,就直接领着孩子回到家里来。可是晓梨却不哼不哈地,婵去月儿家,她也去了月儿家,直到下晌午了,婵也只好把女儿送到爷爷奶奶那里。

    临走前,婵用失望而又幽怨的眼睛看着晓梨,并轻轻叹了一口气。而晓梨则恍如未见,淡淡地教女儿说着拜拜。女儿张了两臂,叫着妈妈妈妈,婵流着泪跑了。

    二十、

    婵与晓梨一天比一天地冰冷下来,婵每周接孩子回贵阳,晓梨也不一定在,为了方便,有时干脆也就不回家了,就呆在哥哥家、姐姐家,或是与去妈妈住在一起。因为妈妈也特别心疼这个孩子,总觉得大人们亏欠了她。

    就这样,直到临近除夕的那个周末,婵借口说是孩子的外婆要看看孩子,得在那边多住几天。将女儿又抱回了娘家。事实上这边早就在运筹这件事的,那是婵的哥哥有一套空房,哥哥就赶在年前收拾了一下,让婵母女在那里住下去。因为很长一段时间里,女儿跟着婵东奔西走,没有一个稳定的环境,孩子的性格只见着阴郁下去。希望这次的改变能够让孩子的心态有一个好的调整。

    过年的那天,晓梨打通婵的电话问:婵你什么意思?你回不回来过年的?

    婵笑笑:我不过来了。

    那女儿呢?你也不打算送过来了对吗?

    是的,不送来了。

    晓梨有些狂怒:好好好,随便你!这孩子你让她姓什么都可以!

    婵仍是笑笑:对,她姓什么都可以。那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她姓什么都无所谓。

    晓梨说:好的,那你明天到我们那里来,我们把事情商量一下。

    第二天,婵依约来到那个曾经的家里,晓梨却还未到。婵眼见着自己曾经每一块布每一片砖都一心一意安排的房子如今竟然一片破败,不由心里几分酸楚,便开始收拾屋子。却见到晓梨的衣服已经收成了两包单独放在一边了,忍不住便苦笑了笑:这日子真是到头了。

    晓梨来了以后,两个人便大致说了一下这点仅有的财产分摊问题。婵坚持说谁要房子就得出点钱给对方。而晓梨竟说房子不分,因为他回贵阳来没房住,又不象婵家隔得近。婵就说那好啊,你要房子,但得出房已子一半的钱出来。晓梨还是不肯:我没钱。婵就气坏了,那你说怎么办吧?晓梨说:房子嘛可以给你,但是我得先住着,等我在贵阳买了房子再搬出去。婵觉得这不再谈得下去就说那算了,这房你住吧,反正我要来也不会在这儿住的,我回去了,孩子在呢。

    这时,晓梨却涎了脸说:忙什么回去嘛,过来休息一下嘛。婵板着脸:休息什么?我拿两件衣服就离开!晓梨却说:你不休息你就快走,要不我一会儿叫人来了你看见也不方便嘛!婵尖叫着:晓梨,你怎么这样无耻!晓梨说:我怎么无耻了,到现在这还是你的责任,既然你不肯尽责任,我只好到外面叫小姐了!要不你现在就来陪我?伸手便过来抱婵。婵一耳光打到他的脸上:不要脸!

    晓梨冷笑着:不肯?不肯你就快滚!还是给大家都留点面子。要不一会儿我叫人来了你在这儿守着,我们也不好办事!

    婵已经说不出话来,指着晓梨说:严晓梨,严晓梨,你,你,你不要太欺负人了!

    晓梨根本无所谓的样子在床上转了过身,好了好了,那我等你走了再说吧。

    婵简直不知道是怎么样离开那套房子的,回来时妈妈问起,她只是惨惨的一笑:晓梨他想要房子,但又不想给钱。

    唉!妈妈叹了一口气。转头一看,婵筋疲力尽一般立在门边,早已是泪流满面了。

    二十一、

    日子平平淡淡地流动,并不因谁的伤悲或是幸福而停下。这一年的五月,月儿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小麦的婚期也已初定在那十月里了。月儿因为有产假,所以常常都能够帮着小麦打点一下新房什么的,抑或两个人就商量着该办什么不办什么。当然,尔后都是要打电话告诉婵的,比如今天买了厨房的地砖什么颜色,昨天又买了客厅里的什么装饰,或是哪天去订做了窗帘等等。偶尔会有对小蒙的什么见解不肯苟同的。也会打电话说,那小蒙说什么什么,唉呀,丑死了。于是便在电话里哈哈大笑。有时婵也会说小麦,别什么都跟小蒙拧着干,大家商量着点阿。小麦大抵都会笑着说:我知道了,婵儿姐!

    那两个朋友都沉浸在幸福之中,只有婵,只能独自守着孩子,枯守那些日月渐渐从身边溜走。她自己倒是觉得有孩子便一切都很满足,小麦和月儿却早在背地里不知将那晓梨咒骂过不知道多少回了。因为从过年到现在,那晓梨根本就是渺无音讯,不过问孩子,对于与婵的事更是绝口不提,连人都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一个中午,婵办公室的电话响了,她习惯性地提起话筒:喂,你好,**公司。那连沉默了一会说:婵儿吗?我是晓梨。婵心里恸了一下,然后淡淡说:哦?你好,你在哪呢?晓梨说他在**公司承包了一段建筑工程,这一段时间没与婵联系,说很对不起。并说自己是想好好赚一笔钱以后好给女儿存着。婵笑笑:你要存我也不反对,毕竟也是你的女儿,你自己考虑吧。接着,晓得便说自己对不起婵儿,让婵儿伤了心,不知道婵能不能原谅他。婵很快又流了一脸的泪:不要说了,晓梨,我知道自己也做得不好。我们走到这个样子绝不是哪一个人的责任。

    他俩这个电话打了将近一个小时,最后,晓梨说,他现在所在的这个公司在婵他们这里也有项目,让婵能不能帮帮忙说两句好话,在晓梨与他结帐的时候行一点方便。婵愕然擦掉尚挂在脸上的泪水:严晓梨,你说前面的那些都是为了后面这件事作铺垫吗?你不觉得自己太无耻了?晓梨说,随便你怎么认为吧,反正我也是为了孩子。你考虑考虑吧,明天我再给你电话。婵愤怒:你明天不用打电话来了,我不会考虑的,然后怦地挂了电话。

    天哪,这个晓梨什么时候竟变成了这样一个人?事实上婵估计他在那边工地绝对已经打过自己的旗号了。也许人家不太相信,不管用,所以他才把电话打到自己这里来。唉,从前晓梨也不是没做过这种事,例如背着婵向月儿借钱什么的,这些倒都是小事,那时候两个人齐心协力过日子,借一点小钱倒也还有偿还能力,可是现在,他居然还会这样做!

    二十二、

    公司里的房都要重新安装管道,月儿让婵回来打理一下。婵笑了。我哪有时候过来呢月儿,你帮我看着不就行了嘛,我上班的时候在工地,不上班又要陪着孩子,哪有心思去整那些嘛。月儿笑骂:傻样!那些管道连屋里也在改,我怎么帮你看?!婵也笑笑:那我星期一走前把钥匙送过来给你吧?

    周一早晨,婵穿了一套灰色的西服,内衬白色衬衣,及肩的发用一圈黑紫的发套在脑后挽成一个髻,干练中还有几分成熟。月儿将她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哟,还变漂亮了呢!两个朋友便亲亲热挽了手走进屋子。婵笑着:小崽儿呢,捉出来给我看看嘛。月儿便一扬声:振安!孩子穿好了没有?快抱出来!片刻,振安一脸的幸福从里屋出来,抱着几个月大的孩子。婵过去接在手中就是一阵亲吻,唉哟,我的儿哪,快叫姨妈快叫姨妈!月儿只是抿了嘴笑:你以为是你家妹妹呢,现在哪里叫得人来?疯子样!

    婵这才抬起了脸:呀,月儿,没小时候漂亮了呢。婵还是笑,是啊是啊,不知道他怎么长的了。婵得意大笑:以前笑我妹妹长得丑?哈,现在知道了吧,小时候丑了大了必定漂亮,小时候漂亮了,大了,嘿嘿,却也未必哦!月儿就笑着拧了她一把,你看你这疯样子!婵又笑,对着孩子说:乖乖啊,等我下次回来,我让姐姐来看你啊。

    聊了一会儿,婵要走了,说车在等着呢,临走却又回过身来:月儿,小麦的婚期改了哦,22号,星期六,知道的吧?月儿笑了拍拍她的肩:知道的啦,你不见她这几天那幸福的小样子!

    月儿抱孩子站在窗前看着婵正准备上车,回过头来说:振安,我觉得婵这段时间倒过得光鲜了呢,精神也好了许多。振安便接口道:唉,其实我知道晓梨那个人,他觉得婵总是处处比他强,才让他不能忍受的。再说你们婵也真太好强了,实际了晓梨一直都爱着她。晓梨就觉得小麦那种好,对男的百依百顺,唉!月儿笑嗔了振安一眼:那我也没有对你百依百顺啊。振安过来拥住她:好了,老婆,我觉得你是最好的。

    婵在车上对他们两口子挥手,车子绝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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