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飞剑问道

书包网 www.shubao.la,最快更新红楼之林如海重生最新章节!

    贾家之事尘埃落定,林如海仿佛放下了一段心事,他现在依然忙碌不已,朝廷并没有因为西宁王府一干人的衰败而清闲,反而有许多事务分派下来,尤其事关平安州。平安州既然全在长庆帝掌握之中,总要派人驻守。

    平安州当初由西宁王府镇守,经营百年,兵力强盛,就是因为那是一道关卡,位于西北,与北疆、西域相连,往北可去草原,往西可行西域,可以用茶叶、绸缎、瓷器换取北疆的骏马、牛羊、皮毛、黄金、药材,也可以换取西域的宝石、香料等等,利润极大,即使朝廷不允许私下互市,然天高皇帝远,西宁王府却常常与北疆、西域私下交易,所以长庆帝才会在西宁王府略露野心却没有防备之际悍然出手。

    西宁王府的势力被连根拔起,现今都是孝敬亲王接管,接管之后,他立刻发现其中互市的好处,

    仔细查访数日后,连忙禀明长庆帝。

    用一两极寻常堪称下等的茶叶,或者一件极粗糙的瓷器、一匹极普通极便宜的绸布,就能从北疆换到一匹骏马、一斤黄金甚至更多的好东西,也能从西域换取一块宝石乃至几块宝石、大包名贵香料等,简直是没有本钱的买卖。

    从前这些都掌握在西宁王府手中,仅限于和西宁王府有来往的人家知晓,别人一概不知,朝廷虽知道一些,但总认为利润不大,未曾放在心上。

    如今虽然因为抄没了许多官员的家私,国库得益几千万两,一时半会不缺银子使,但是仔细算下来,这些银子只能供应朝廷一年的开销罢了,往后各样天灾*哪样不要钱?加上欠税导致国库税收不足,最终仍是缺钱的局面。

    长庆帝得到孝敬亲王的折子,如何不明白其中的利润?有心在平安州开通互市,在平安州设立监官,管理通商一事,不再像以往那样,北疆人和西域人都是偷偷和西宁王府交易。

    长庆帝的打算是开通互市,准商贾与北疆、西域以物易物,因为彼时商贾之税远胜农税,乃是十税其二,于税收大有益处,二则长庆帝也打算让自己的心腹皇商从中得利。他的心腹皇商不同于往宫里供应各样花木蔬果香料布匹的皇商,而是专门为长庆帝打理生意的人,用的是长庆帝私库里的银子,得利全归长庆帝所有。

    以往国库里缺钱的时候,朝廷急需,长庆帝自己从私库里贴补了不少银子。

    于是,林如海就为了互市一事忙碌。

    他现在已不是吏部尚书,开春便已升为相国了,总管六部诸事,深受长庆帝倚重。

    林如海又进言与长庆帝道:“除茶叶、瓷器和丝绸外,莫若再添些奇巧精致之玩物,价格既贵,又得其所喜,且也能消磨其志,于我朝有极大的好处,亦可少动干戈,便是开战,我朝兵士勇武依旧,他们却已堕入奢靡,胜负了然矣。”

    长庆帝抚掌大笑,十分赞同。和处处循规蹈矩的酸腐不同,长庆帝最喜林如海便在于此,他总有奇巧之心,往往比从正道行事更容易达到目的。

    过了半日,长庆帝正色道:“朕打算派恒儿坐镇平安州,你看如何?”

    林如海闻言,顿时一怔。

    长庆帝重用俞恒他自然明白得很,俞恒不仅是自己看着长大的,长庆帝和俞皇后夫妇也把他当儿子一般看待。长庆帝登基后,为免太子异心,有些事他不愿交给太子,但毕竟和俞皇后情分深厚,素来又疼太子,所以就将这些重任交给了俞恒。

    俞恒文武兼备,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平安州又是要塞,长庆帝不想派诸王公过去坐镇,怕助长其势,所以想到了他。

    这些日子以来朝廷上下罢免许多官员,权柄皆在长庆帝手中,呈现一片清明,不似先前许多权势都在那些处置的官员手中,京都启闭、宫禁等没有俞恒亲自掌管,自己压根不放心,但如今诸事已经落定,自己的其他心腹将领亦能胜任。

    林如海迟疑了片刻,道:“老夫人已逾米寿,俞公爷怕是不愿远行。”

    听他一提,长庆帝也想到了。

    俞恒是俞老太太一手抚养长大,自小孝顺非常,如何愿意远离老祖母?这一去可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回来的,至少也得三年五载。人常说,父母在,不远游,尚未年迈的父母已经如此,何况俞老太太已经九十多岁了,俞恒更不敢离开。

    长庆帝眉头微皱,想到俞恒之孝,道:“此言甚是有理,恒儿必不肯的。”

    说罢,道:“暂且先叫九弟管着平安州,令郭卿家回京,我另有要事交给他。”平安州已经平安无事,可还有西海沿子呢,那是南安王府的势力所在。

    林如海应是,遂命翰林院庶吉士拟旨,发往平安州。

    相比祖上的英武谋算,现任的南安王爷霍煜竟不得其一半,人品虽不差,本事却平平无奇,这些年坐镇西海沿子,明明兵力甚多,远超诸海岛小国,却总是败多胜少,长庆帝心里极是不满,若不是他牢牢守住了西海沿子,早寻了不是召唤他回京。

    之前朝野中老臣势力遍布,几欲架空朝堂,买官卖官之风甚重,长庆帝发了狠,遂先料理他们,如今将他们的势力都清理八、九分了,便想收回西海沿子的兵权。

    相比西宁王爷有谋反之心,南安王府平素倒还算老实,只是老实无用,长庆帝需要骁勇善战的将才,需要将才坐镇西海沿子,不仅要防御边境小国时不时地入侵,还要打得他们俯首称臣,这样才能还西海沿子的百姓一个安稳太平。

    长庆帝觉得,以霍煜的本事,有一朝一日兵败的话,朝廷有何颜面?百姓又如何安宁?

    林如海明白长庆帝所忧,对此长庆帝另派将才镇守西海沿子的打算十分赞同。霍煜之所以能坐镇西海沿子,不过是依赖祖荫,实际上他确实没有什么本事,麾下兵士也较为软弱,上辈子不就是在后年年初兵败被俘,不得不和亲赎回,而和亲的对象就是探春,南安王府舍不得自家的女儿和亲,便选了出身不高才思敏捷容貌标致且十七岁尚未定亲的探春。

    如若西海沿子换了精明强干的将领统率,严加训练兵士,说不定能免了后年的兵败之辱,百姓得益何止一星半点。

    君臣二人心中有了成算,都想着如何收回兵权。

    谁知,南安王爷霍煜的折子忽然在此时送达京城,竟是请辞镇守西海沿子。莫说朝廷内外官员,便是长庆帝和林如海亦感讶然。他们正在想方设法地收回西海沿子之权,霍煜就送了折子来,怎会如此之巧?

    长庆帝命人查探西海沿子送来的消息,他登基后,在西海沿子安插了不少细作,其中有一位进了南安王府,深得霍煜倚重,每年都有消息传来。

    看毕消息,君臣二人方知端的。

    原来霍煜见西宁王府获罪,其权尽归长庆帝,不觉暗自心惊。他对行军打仗并不精通,但对人心却甚是了解,想到四王八公之中,东平王府和北静王府皆因手里没有兵权,体面胜过他人,西宁王府败落后,就剩自己这么一位拥有兵权的异姓王了,如果自己不识时务,说不定下一个败落的就是自己王府。横竖他自己没有本事,每回对战敌国总觉得力不从心,若是能抽身而退,未必不是一条出路,于是和长史官并幕僚等商议后,上了这道折子。

    霍煜最倚重的那位幕僚正是长庆帝的人,见霍煜有放弃西海沿子兵权的意思,自然十分赞同,与他仔细剖析其中的厉害,这才让折子如此迅速地送到京城。

    长庆帝立刻批了折子,派心腹将才去西海沿子与霍煜交接,并令其回京受赏。

    不费一兵一卒就收回了西海沿子的兵权,而且还不会妨碍名声,长庆帝心里自是欢喜不已,重重赏赐了南安王府一番,打发内相亲送到南安王府。

    林如海也替长庆帝欢喜,更替西海沿子的百姓欢喜,前去替换南安郡王的这位将领十分骁勇善战,想必能免后年的兵败之灾。百忙之中,他也没有忘记女儿的生日。这是她十五岁的整生日,也是及笄之年,因此每日下班回家都会仔细询问贾敏关于及笄之礼的事宜。

    想到上辈子宝钗十五岁时尚能摆酒唱戏,自己女儿及笄之时却是冷冷清清,无人在意,虽有荣国府逐渐寥落的缘故,可到底是他们辜负了自己的托付,对黛玉不上心。上辈子黛玉没有体面的及笄礼,这辈子他定要办得热热闹闹。

    见林如海从自己梯己里拿出一千两银子给黛玉置办及笄礼,贾敏登时哭笑不得。

    对于贾家落难,虽然林如海并未吝啬,叫她从公中拿钱打点,但是贾敏终究觉得为娘家打点,不能从林家出,所以用的都是自己体己银子,林林总总算将下来,约莫花费了三四万两银子,林如海百般劝说不得,只得由她。

    因此,今至黛玉生日,林如海无论如何都不愿让贾敏再掏梯己银子。

    贾敏道:“老爷何至于此?就算我因娘家的事情花了些银子,可是这二三十年下来,我的梯己有进无出,给玉儿置办嫁妆都使得了。”

    林如海微微一笑,更显得气度闲雅雍容,道:“这是我做父亲的一点子心意。”

    贾敏倒觉好笑,道:“别人家都疼儿子多些,偏老爷迥然不同,疼女儿进了骨头里。睿儿在你回京后办冠礼时,也没见老爷这样。”

    林如海笑道:“儿子穷养,女儿娇养,家家皆如此,何况我哉?”

    一句话说得贾敏无言以对。

    过一时,贾敏方叹道:“别的倒罢了,只是睿儿那样疼妹妹,智儿也极敬姐姐,偏生玉儿及笄时,他们都不在京城,不知道心里如何懊恼呢。”

    虽说为官读书,都是前程,但两个儿子都不在跟前,却又觉得十分思念。

    算着黛玉的生日,远在江南的林睿和林智确实十分抑郁,尤其是林智,在老师齐先生跟前吵闹着要回京。为了参加黛玉的及笄之礼,他引经论典,据理力争,扰得齐先生白日耳边不断声,夜间睡不稳,又听他夸赞自己的姐姐博学多才,有天人之姿,齐先生顿生好奇之心,终于答应了林智的请求,借口游学,带了门下数位弟子进京。

    真正算得上齐先生入室弟子的只有四个学生,最小的便是林智,上面两个年纪比林如海只小了几岁,可惜都已经没了,一个死于四十岁,一个死于前年,只有三十九岁。另外一个年纪倒轻,也是林家极熟悉的人,却是妙玉之夫顾适。

    除此之外,齐先生就没有学生了,其他弟子不过在他的书院里读书,以外门弟子自居罢了。齐先生本不打算再收弟子,偏生去年有一日他出门游玩,偶遇到灵动跳脱的林智,试探几句,见他虽考功名,却非奔着名利二字,行事为人极有章法,也不迂腐古板,时有佳句令人惊艳,故动了心思,然后才知道他在姑苏高中案首。

    齐先生年纪大了,难免喜欢热闹,极爱林智的性子,也不拘着他,所以林智要回京参加姐姐的及笄礼,他倒觉得本性自然流露,姐弟情深,兼顾适来信说欲在京城开一家书院,专门用心教导世家子弟,免得多成纨绔无能之辈,想请先生指点。

    几下凑在一处,齐先生就乘船进京了。

    他门下的外门弟子也有许多江南一带的世家子弟,跟随的便有四个,船只行李并一应土仪自是齐备,林睿也准备了许多东西,又有书信和礼物叫林智带回京。

    因而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在黛玉生日前几日平安抵达京都。

    林如海和贾敏早得了消息,因知齐先生旧宅尚未收拾,忙在自家收拾出几处院落来,待他进京时,可巧林如海休沐,往年又和齐先生有旧,亲自迎进家中。

    相互厮见毕,吃完接风酒,齐先生打发那些弟子下去歇息,问林如海道:“咱们是老相识了,我又收了你儿子为徒,不算外人,久闻女公子之名,我倒是很想一见。当年你在江南时,疼爱女儿之事可是人尽皆知。”齐先生年逾古稀,人生七十古来稀,他已经不必避讳和未出阁的小女孩儿见面了,不过妇人他是不见的,贾敏他便没见。

    林如海听了,便知是从林智口中得知,他知两个儿子素来以黛玉的才气为荣,自己也如此,所以面对师尊,林智定会炫耀出口。

    瞪了林智一眼,林如海吩咐丫鬟去请黛玉过来拜见。

    黛玉和兄长弟弟一别一年有余近二载,心里十分想念,自从闻得林智回京,只为了自己的生日,她比谁都欢喜,早就盼着相见了,谁知他的先生也来了,先生又带了其他的弟子过来,府里纷纷扰扰,竟不得见,着实气闷。

    正在这时,丫鬟来请她过去拜见齐先生,忙换了见客的衣裳,依言过去。

    林智陪侍在齐先生跟前,既见齐先生,必然能见林智。

    齐先生此时和林如海相谈甚欢,虽然他和林如海一个在江南,一个在长安,年纪又相差二十来年,但是当年他们却是脾气相投,很有些交情,只是林如海为官到了扬州,走动不多,如今一别多年再相见,自然有着说不完的闲话,讲不完的往事。

    听丫鬟通报说黛玉过来了,齐先生方住了嘴,叫林智拿了自己的眼镜过来,待帘栊卷起,一道人影飘然而进,举目望去,不觉暗自心惊。

    若说美貌,黛玉的容貌绝不是最标致的,然这份气度却令齐先生大开眼界。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如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

    齐先生从前读庄子时,总觉得世间无此神人,今见黛玉,方知形容她再贴切不过了。

    世间万人,无人有此风流。

    黛玉盈盈拜见,齐先生忙命快起,又见她目光水润,暗含灵慧,进退举止之间没有半点俗气,不禁连声夸赞,对林如海笑道:“我今儿才算明白了,你何以出了名地疼爱女儿,若我有女如斯,怕也要捧在手心里。”

    林如海莞尔一笑,颇为自得。

    因要见黛玉,齐先生身边就只有林智一人,随身的小厮等都随着那些弟子去打理自己的住处了,所以齐先生对林智说道:“还不快把我给你姐姐预备的表礼拿出来。”

    林智见到黛玉的时候,早就欢喜得了不得,正发怔间闻得此语,连忙跳起身,取出四部书来,墨迹犹新,道:“姐姐,老师小气得不得了,他的许多好书都不让外人看,我好不容易才求得老师同意,又请老师亲自执笔抄了几部书,都是咱们家没有的。”既是孤本,又是齐先生亲笔,对他们而言,比世上任何金银珠宝都贵重得多。

    黛玉听了,十分欢喜,忙向齐先生拜谢。

    齐先生见她如此,目光格外柔和,思及林智所说她的才气品格,不免开口细细考校了几句,听她一一作答,口齿清楚,才思敏捷,其聪慧处不让睿、智,不由得对林如海脱口说道:“见到这孩子,我竟后悔了。”

    林如海笑道:“后悔也不成,外人都知子彦兄你收犬子为关门弟子了。”

    他看得出来,黛玉的灵性让他动了心思。

    齐先生连声叹息,可惜不断。

    住在林家的这几日里,除了见过来拜见的顾适一回,齐先生素日都呆在院落中,常叫黛玉和林智为伴,每回给林智出题,叫黛玉同做,皆在林智之上,更觉得可惜,道:“若是男儿,何愁不能给林家再挣一个状元回来?偏生是个女孩儿,纵有才华也得遮掩。”

    说毕,齐先生又叹道:“只因这闺阁二字,埋没了多少道韫易安?”

    此言一出,不仅林智,还有林如海亦是心有同感。

    对此,黛玉倒是不以为意。

    在她心中,外人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便是闺阁中的姊妹,亦多有讲究以针黹女工为要,不喜传出才名,但对她而言,父母和兄弟不曾如此,已叫她胜过他人百倍了。

    故此,她已知足。

    齐先生也只是感叹而已,他年纪大了,言语不如年轻时那般迂腐分明,然而若与世人的见解作对,却又没有本事,反连累其清名,便笑道:“我见了玉儿的文章,风流别致,毫无堆砌,倒想起前几年十分有名的绛珠居士来,宛然是一样的口气。”

    林如海和林智暗惊于齐先生的敏锐,黛玉不觉红了脸。

    齐先生见状,讶然道:“莫不是我说对了?那绛珠居士便是玉儿?”先前他只觉得像,此时见黛玉的神色,不觉确定了八、九分,顿时震惊了,几年前黛玉才几岁年纪?竟做出那样灵秀的文章诗词来。绛珠居士不拘一格,流传出来的既有诗词,也有文章,偶尔还夹着一两幅工笔,更有数篇源自秋闱、春闱的试题,其作甚至胜过传出来的状元之作。

    林如海面色平静,林智神情得意,独黛玉带着三分羞愧,道:“那时候争强好胜,素日自负奇才,堪压倒世人,遂卖弄了一番,博得虚名。如今年纪大了,倒觉得那时不知天高地厚,心性太过浅薄无知,于是便收了心思,不曾再流出去一篇文章诗词。”

    听了这番话,齐先生却笑道:“谁没个好名的时候?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多少人读书都是存着这个心思?我年轻的时候比你还争强好胜,恨不得文采之名遍布天下,上了知天命的年纪才渐渐息了名利之心,一心教导学生读书。我只没想到人人称道的绛珠居士,竟是闺阁中的小小女子,出名的时候不过十来岁,实在是让世间男儿羞愧至极。我先前还说怎么这一二年竟没有新作出来了,原来是你不曾再用心于此。”

    说着,又怨林智道:“你跟在我身边也有些日子了,我还拿绛珠居士的文章说你,你竟瞒得我好苦,一丝儿风声都没漏出来。”

    林智眼里滑过一丝笑意,嘴里却一本正经地道:“我哪敢说呢?当初因为这事是我撺掇了姐姐,家慈痛罚了我半年的月钱,若不是我要上学读书,怕是禁足都有的。这两年好容易平息了,姐姐也不大爱弄这些了,我怎么开口跟老师炫耀说绛珠居士是我姐姐?”

    往事不堪回首,林智心里叹息道。

    一席话逗得众人都笑了,林如海故作严厉地道:“别当我不知道,你母亲罚了你,你姐姐私下贴补了不少笔墨之资给你。”

    林智笑嘻嘻地道:“姐姐素来疼我。”

    见林如海颇为不满,林智连忙接着道:“不过姐姐最孝敬父亲,昨儿我见到姐姐给父亲做的好扇套,等春末夏至便能做完了,精致得了不得,我好容易才回京,开口问姐姐要,姐姐都不肯给我,只说以后再给我做。”

    闻言,林如海脸上的不悦转瞬即逝,露出满意之色。

    却在此时听齐先生道:“绛珠居士的诗词文章,我最喜一句话,即‘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当真别致非常。不过,也有几篇诗词太过凄冷了些,诸如葬花词、桃花行、秋风秋雨夕等,哪里是你这般娇生惯养的小女儿能写出来的?”

    林如海心中触动,蓦地想起了上辈子女儿身处的绝境。

    他在看到那些诗词时,亦曾问过黛玉,知她从梦中而得,便知她大约和贾敏一样梦到了前世,只因醒来多已忘却,自己方未与其解说明白。

    林如海开口道:“小女天生奇才,也未可知。”

    齐先生摇头否定,道:“字里行间,皆是走投无路之感,未曾经历过,何以让人观看过后如同身临其境?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天生奇才,也未可知。”大约就是因此,才没有人怀疑到绛珠居士是黛玉,毕竟她从小金尊玉贵,人尽皆知,从不曾经历过诗词中所谓‘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日子。

    林如海不欲多说,恐泄露天机,遂岔开道:“今年春闱先生有多少学生参加?”

    齐先生想了想,道:“我也不记得了,我那书院里一年总有几十个学生进京参加春闱,金榜题名的我都记不清是哪些人,哪里记得有多少学生参加考试?他们现今正在贡院里考试呢,他们身边的管事倒是来给我请安了,我嫌闹得慌,让他们少来。”

    春闱一共三场,每场三天,头一天起于二月初九,今已初十,后日是黛玉的生日,亦是第二场开始。

    因春闱一事,京都中读书人甚众,热络非凡。

    不过,林如海和贾敏忙着黛玉的及笄礼,并不理会这些,也是因为今年林家旁支中并没有子弟进京赶考,落了个清闲。

    黛玉也因生日将至,不大出门了。

    次日晌午,齐先生带林智出门拜会在京城中的好友,她在房中做针线,听人通报说贾敏来了,忙放下针线,起身迎进。

    贾敏进屋时一看,只见黛玉穿着家常衣裳,黑漆漆的头发用两根头绳随便挽着,浑身上下没有半点花翠,然而她身材已经长成,如同风摆纤柳,水映姣花,既有清艳妩媚之姿,又有风流袅娜之态,端的出众非常。

    黛玉一面请贾敏入座,一面叫人沏茶,亲捧与贾敏,含笑道:“妈为了我的事忙得不得了,有心为妈分忧又不知从何做起,只好亲自端茶敬母。”

    贾敏接了茶盏,笑道:“怪道人人都疼你,听你这张嘴里说的话,我再忙都觉得舒坦。”

    说完,叫黛玉坐在身边,放下茶盏,又细细打量一回,道:“你早已许嫁,明日行了笄礼,便是大人了,也到了可以成婚之时。”

    黛玉听到这里,不觉红了脸,亦想到了俞恒。

    虽然已经数年不见,然俞恒年长她数岁,最后一面时,俞恒已是大人,不知这么几年过去了,模样儿是否如旧?

    女儿还未出嫁,但见她娇羞之态,十分客人,贾敏心里万分不舍,道:“今儿过来好叫你知道,清早俞家打发媒人来了,与我商议,想在你行过笄礼后就选个好日子过大礼,然后请期,成婚。我想着也该如此了,这三礼总要预备一年半载,再晚一年,怕是到时显得仓促。”

    黛玉低头搓弄手帕,声若蚊吟,道:“一切都由爹爹和妈妈做主。”

    贾敏扑哧一笑,说道:“你父亲才不舍呢!不过这事我还没同他说,怕是他想晚两年送你出阁。咱们这些人家定亲虽早成婚却晚的大有人在,毕竟在闺阁中自在从容,万事随心,出了嫁便没有这份清闲了。”

    黛玉抿唇不语,虽未出嫁,心里却已生出一丝难舍之情。

    贾敏忽然敛了笑容,叹道:“我又如何舍得呢?只是你知道俞老太太的年纪,老人家这些年挣扎着,就是想亲眼看着你们俩拜堂成亲,喝这杯孙媳妇敬的茶,所以心里急得很。咱们虽然舍不得,但也得顾念着老人之心。恒儿这些年的作为我都看在眼里,不说他步步高升的事情,就是为人,满天下找不出第二个来,不知道多少人嫉妒咱们家呢!”

    黛玉仍旧垂首不语,但回想这几年俞恒的举动,心里顿时浮现出一丝自得。

    贾敏知道她女孩儿家脸皮儿嫩,不好跟自己说什么,她过来也是跟黛玉说一声,晚间亦与林如海说明。

    林如海长叹一声,说道:“回话给俞老太太,请他们在玉儿及笄后选个好日子罢。”

    纵不舍女儿,终究还要送她出门,自己总不能照顾她一辈子,能照顾她一生一世的只有俞恒一人。自己重生最大的心愿就是黛玉平安长大,安心嫁人。

    贾敏点了点头,打算后日回给俞家知道。

    第二日是黛玉的生日,他们家忙碌了这么些时候,为的就是这一日。

    林如海五十岁的年纪就升到了百官之首,不知多少人羡慕,又不知多少人登门造访,欲借其势,今逢黛玉及笄,都觉机遇难得,早在二月初就预备好礼物了。小孩子的生日从来都不大办,然十五岁是整生日,鲜少有不办的,所以观礼者众多。

    一时之间,林如海家门庭热络,远非贾母大寿的场面可比。

    不过,细心的人却能发现,许多诰命夫人都带了自家未曾议亲的女儿前来,论其年纪,或与黛玉相仿,或比黛玉小一两岁,皆生得玲珑清秀。

    黛玉安坐东房,听几个姊妹提起此事,莞尔一笑。

    她今日身着采衣,素面朝天,更显得秀色绝伦,这一笑,惊呆了众人。

    成婚后和穆朴夫妻和乐的刘清然惊叹过后,又赞叹了几句,方嘴角掠过一丝嘲讽,笑嘻嘻地与众人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智哥儿身上矣。”

    林智回京的消息瞒不过众人,兼齐先生常带他出门走动,知道的人更多了。他小小年纪已经中了秀才,其父封相,其兄前程似锦,其姐将嫁国舅,他自己既争气,模样儿生得又好,谁家不惦记着?没听说连宫里的贤妃都惦记着想把外甥女许给他。

    黛玉轻笑,道:“姐姐说不像是来观礼的,倒像是来做媒的不是?”

    清然大笑出声,道:“可不是!”

    妙玉听了,秀眉微蹙,不悦地道:“今儿是妹妹的好日子,她们如此过来终究是什么意思?也太流露痕迹了。”

    她们姊妹几个能看出来的,贾敏如何看不出来?只是每常走动时,各家主母皆带女儿出门见识,今日带了许多女孩儿来,亦不为过,虽说确实有些过于痕迹外露。因而贾敏面上带笑,仿佛不知她们的用意,和气地招待众人。

    因林家故交亲友不少,德才兼备者多,今日所请的正宾、赞者、赞礼、摈者、执事等个个非富即贵,她们纵有心思,也不敢出口玩笑,只是推她们去陪黛玉。

    比起薛宝钗十五岁生日时在荣国府只是摆酒唱戏地热闹,未曾及笄取字行礼,黛玉的笄礼十分繁琐而细致,皆按古礼而行,丝毫不逊林睿之冠礼,待得礼毕,已是半日之后了。

    宝钗看毕,心里十分酸涩,又觉得羡慕。

    如今二人的身份天差地远,她又秉性端庄厚道,倒无嫉妒之意。

    她想到自己在荣国府做生意的场面,与其说是做生日,不如说是贾母挑明自己的年纪,意欲让母亲为自己找人家,而她和母亲只当不明白,在荣国府里折腾了这么些年,虽然最终成就了金玉良缘,终究家业败落,再无前程。

    薛家已败,哥哥无能,好在素日他虽嚣张跋扈,却不曾伤人性命,经历这么些事情,他见现今已收了心,老老实实地跟着薛蝌做生意,有柳湘莲额外的照应,倒还平安。他们家已经一无所有,而宝玉还有贾母的梯己,又有贾母的许诺,薛姨妈方含泪送她上轿,嫁给了如今还浑浑噩噩未曾从荣华富贵中抽身而出的宝玉。

    也许,这就是命罢?金玉良缘的命!

    什么金玉良缘?若是金玉良缘,岂会落得如此?一金一玉,和尚道士的话自己的父母信了,为了这个筹谋多年,谁知到头来是一场空。

    看到探春和湘云时,宝钗又觉得心里安慰了好些,她们的将来还不知在何处呢!探春品貌俱全,只可惜有了现今的身份,莫说达官显贵之家,便是寻常百姓之家也未必嫁得,贾母带她出来,想为她打算,可惜只能枉费心思。至于湘云,明知史家败落,湘云寄居,今年也将十五,卫家迟迟没有消息,卫若兰远在粤海,似无回京之意。

    因都看着黛玉行礼,不曾留心宝钗的神色,亦不知她的心思,独贾母以手帕拭了拭眼角的一丝泪光,心里叹息不已。

    贾家落败,然毕竟是林家的岳家,所以林如海贾敏都请了贾母来。旁人背地里笑话贾家,面儿上却顾及林家的颜面,又见贾母八十余岁的年纪,头发眉毛花白,身上早没了昔日的凤冠霞帔,心里不觉生了三分怜悯,言语之间倒也彬彬有礼。

    南安王府和贾家有积年的交情,见状,南安太妃叹了一口气,和和气气地和贾母说话,道:“老太太如今可还好?若有为难之处,只管打发人告诉我去。”

    她有心把孙女嫁给林智,自然要交好贾敏的娘家,也是一份善缘。

    贾母淡淡一笑,她形容苍老,然神态平静,叫人看了肃然起敬,道:“有我这女儿照应着,一切都好。虽说家业败落了,可人少了,是非也少了,倒觉得清静些。我如今不求别的,只求这些孩子们平平安安,也就是了。”

    善待贾母的人有,不喜的亦大有人在,此言一出,便有笑问道:“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见老太太长子的踪影?”

    世人都知贾赦被贾政占了正院,两家不和,故远走他乡。

    闻听这话,许多目光都看向贾母,等她回答。

    贾母心里虽是羞怒异常,面上却不显,正欲回答,忽听贾敏笑道:“多谢许太太费心留意此事,不过我这位哥哥已经在赶回京城的路上了,想来他抵达京城时,许太太必定得到消息。京城出事时,消息传到我哥哥那里,一来一去,他又要请假得了准许才能离开,故此今尚未到。原本我们早得了消息说正月必能进京的,谁知如今还没到,心里正担忧呢。”

    一语未了,便听丫鬟进来笑道:“太太,大舅老爷回到家中不见老太太,听说今日是姑娘的好日子,便亲自过来接老太太回家,如今老爷已请入书房说话。”

    早在许太太说话之前贾赦就到了,只是府里多是女眷在场,他自然不能亲至。

    作者有话要说:要去进行晚上的跑步锻炼了,步行二里,慢跑十五里,加上热身,大概七点四十才能回来,所以今天没有新章,调整一下写文的时间,明天可以有。

本站推荐:天下第九夜的命名术斗战狂潮剑来快穿女配:深吻男神100次次元论坛女总裁的贴身兵王灵武帝尊疯批王爷我罩了战破苍穹

红楼之林如海重生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书包网只为原作者双面人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双面人并收藏红楼之林如海重生最新章节